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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贫困、黯淡的小乡村，来到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吴牛挽着周玉莲的手。她的单薄的身子，在冰冷而陌生的夜风吹拂下，禁不住瑟瑟颤抖。她把肩膀靠在吴牛身上，他就顺势揽住她的腰。他的左手，她的右手，都提着沉重的行李。
“玉莲，你冷吗？”
“有一点儿。是心里的冷。”
“你怕吗？”
“不怕，因为有你在。”
她抬头望了望天。深黛色的夜空沉默无言，有两三颗星子，零零落落的，悬垂在天边，一副离群索居的样子。只有一轮圆月熠熠生辉。月光如水，照着普天下背井离乡、露宿街头的漂泊苦难的人儿。她觉得月光特别温暧地照着他们这一对三个月前刚刚结为连理的两个人。为了逃避乡村人事的没落凋敝，受着一种冒险心情的支配，她跟着他，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座城市里。
初来的日子是非常困难地度过。他们开了一家小餐馆，花去所有的积蓄，再没有钱去雇帮手了。所有繁重的工作，两个人一手包办，整日起早贪黑，身心交瘁，远没有在乡村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悠然之感。
每晚打烊关门的时候，她总要透过高楼间的夹缝，去看看那一弯月，想想同样在月光照耀下的，家乡的母亲和姐妹，与门前的那几株亲手种植的石榴树。一副花前月下、言谈笑语的场面，宛如在目前，而实际上已隔着遥远的、辽迢的距离了。周身的寒冷与陌生，只有他在身边，是亲切的。
两年后，他们的利润竟然积攒有五六万之多，因此在一处繁华些的地段另租几间宽大的房子。为了纪念他们之间忠贞不渝的爱情，特意把餐馆的名字起作“百年好合酒家”
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光厨师就雇了五六人。
她生下一个女孩，眼睛像她，眼光像月光，闪烁出无限的亲切之意。吴牛购置了一套房子，她和女儿搬了进去。丈夫因为餐馆的事情繁忙，难得回家一趟。
影影绰绰的，她仿佛觉得他的身边有了别一个女人，代替她的位置，占据了他的身体与心。偏执地，一厢情愿地，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古人都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那段共赴患难的岁月，岂是他人的三两句甜言蜜语就可以比拟的。
现在吴牛依然爱她，爱那个孩子，并把她作为最真挚的寄托与归宿。然而经常与他进行肉体接触的，却是别的女人。放荡一段时间，疲倦了，疲惫了，他就回到她的身边，安安稳稳的、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醒来后领着她和孩子去逛街。像初来这个城市的那个冰冷的夜晚一样，他亲切地挽着她的手，所不同的是，现在不再囊中羞涩，他可以大把地掏钱为她们买漂亮的衣服与高档的点心。
她有时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生意红火了，生活却开始变得无味，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忍一忍，过个七年八年，丈夫收了心，孩子长大了，日子就好了。然而这段时光是那样寂寞而漫长。
孤寂的，像天上的一颗星，她抱着孩子看月光。城里的月光，照在她身旁
有时她想回转乡下去，过那平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