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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早晨，厚厚雾霾，亮光钻进来，溅在棕色的梳妆台上，她仔细望望菱形镜子中的自己，惊得发呆。
今天是她七十三岁的第一天，五十年前的今天，她和他的脸出现在椭圆形镜子的面前，青春泛着喜悦的红光。
岁月无情，疾病夺走了他。留下她，孤单的生活。
她有孩子，两男一女。
昨天的生日，纽约的电话说：妈，祝你生日快乐。伦敦的电视说：妈，祝你健康长寿。澳大利亚的电脑写着。老妈。我买得外衣怎么样？
她还是没忍住。流出了泪，微微热，顺着沧桑的纹路到了嘴边，有些咸。
镜子里的她，慢慢地微笑着。
早餐很简单，玉米粥，咸菜，煎馒头片。
门前那张黄色的餐桌，铺着牡丹花的丝绸台布，依稀反射着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的轮廓。
不知什么鸟飞过窗棂，发出扑楞铺愣的声响，她心里一惊。
风吹进来，她想起昨日虚掩的窗户，有些凉，在屋里肆虐凉气里穿行，悄悄地拂动了她紫衣的眉梢。
阳光似乎明亮了起来，它抚摸着红色窗帘微酣的鸳鸯，于是溪水涟漪泛开，逐圈圈逐渐远，隐退在视线的无边。
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进来歌声，那么悦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她记不起来。
可她想起来，今天要办的事，告诉澳大利亚：外孙的婚事不要太铺张。提醒伦敦：胃药不能吃的太多。问问纽约：新儿媳是哪个国家的姑娘。
接着，还她要去活动中心安排老人年秧歌。
屋内，片刻的宁静，风停止了，鸟飞去了，鸳鸯游远了，阳光变得黯淡了
她分明听到了，有声音在悄悄呼唤她，她端庄坐在了椅子上，心随着那呼唤而去
静静的溪水，无边的花的鲜艳。
不远的前面是他，风风袅袅，走走停停。她追他，可他不等她，她喊他，可他不理她，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剧烈的跳动，她伸出手去抓，可是什么也抓不到，前面迷迷惘惘，没有前方。
几天以后，人们推她的门，始终也推不开。
透过门窗的玻璃，人们看到了她那张微笑得脸，那么安祥，那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