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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城西南角一处大院,风景清幽,设备齐全,却戒备森严,因为这是女儿国科考围场——“锁院”所有与科考相关的出题、阅卷、誊录、印制等官吏,由考前两个月开始便生活在其中,并且在发榜前,人员准入不准出,信件许收不许寄。
正因为此,所以在这长达半年的入围期间,这群人唯一期盼的,就是发榜日快些到来,而在此之前,他们的乐趣,就是等待每五天会送进来,并就此住下的那名“信官”听他说说女儿国近几日发生的事,打发打发时间。
这日,仅管时值发榜前夕,却没有人提前预收行李,而是全部聚集在荷花池畔,因为这回信官带进来的消息,震撼力之大,让平素一些不爱闲聊、议论的官员都纷纷竖起了耳朵,密切聆听。
因为自霓城案爆发后,大伙儿唯一知道的涉案人左玺洸,在四日前被爆出人已不在大理寺,并且去向不明。
虽然大理寺审理案件未到水落石出前,向来不公开,但因此案牵扯到了云莙,所以不仅小道消息满天飞,锁院里还因此分成了正、反两派,各自根据自己的“独门消息”吵嘴、辩论。
“这算是畏罪潜逃了吧?”
“什么叫潜逃?大理寺压根没承认他是嫌犯!”
“可也没否认啊!”“不管大理寺有没说话,但他这不是给六姑娘找麻烦吗?”
“是啊!大伙儿都知道他是包夫人的远方侄儿,况且当初他被拘提时,六姑娘人就在现场,还因此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最后还是大理丞破例亲自出面说明,事情才平息下来,现在他一跑,六姑娘包庇与识人不清的声音不是更没完没了了!”
“现在已经不是包庇、识人的问题了”听到这里,被众人围绕着的信官长长叹了口气。
“那是什么问题?”所有人一愣,急急催促着他往下说。
“听说,昨儿个,莙丞相主持会议前,一群没眼色的官员竟在她面前讨论此事,一会儿说左玺洸相貌丑,一看就不是好人,一会儿说左玺洸那人心机深重,改日一定会犯更大的案,所以一定要尽早将他缉拿归案,判他个斩立决。”
“然后、然后呢?”
“然后六姑娘就淡淡说了:‘请各位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因为你们谈论的人,正巧是我深爱了多年的男子,我云莙穆尔特此生唯一认定的驸马好,现在开始开会。’”
听到信官转述的话,众人全静默了,之后,叹息声四起。
“啊是这样啊!原来,他不仅仅是个参事而已。”
“这六姑娘唉怎么就傻了啊!这世上男子那样多,她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按理说,能让六姑娘说出这番话来的人,应该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啊!”“这左参事也真是的,明知六姑娘那样倾心于他,真是清白的,就像个男人一样的站出来说清楚、讲明白啊!半句话不吭的躲起来是什么意思?”
正当所有人感慨纷纷时,有一人突然急匆匆地地向人群聚集处急奔而来。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最近出的事还不够多、不够大吗?”
望着那名臂绑黄巾,显见是来通报榜单,次第已定,顺便告知众人可以开始准备归家消息的男子,锁场里资格最老的官员皱眉轻斥道:“若你指的大事是这回的科考,那就省省吧!大伙儿早知道这回科考的结果根本毫无悬念,了不起有两个人并列状元罢了。”
“真是大事啊!这回科考的前两名次第从缺啊!”冲到众人眼前的黄巾男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一听到来人的话,原本叹息声四起的花园池畔一下子像炸锅似的哄闹开来。
“从缺?你开玩笑的吧?”
“就是,怎么可能从缺?”
“没错,那两人的文采不仅惊天地、泣鬼神,策论里的高明定见更是奇妙地相辅相成到一种浑然天成的境界,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啊!”“没开玩笑,因为女皇跟许首辅一致认为,那两人资格不符。”黄巾男子在众人议论声中扬声说道。
“为什么会资格不符?还一次两个人都不符?”
一听到这个回答,连平常不爱与人聊天,专管阅卷的那几位老官员都缓缓向黄巾男子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据说,女皇一看到两人的本卷,连弥封都没拆,就低声骂了句‘胡闹’,之后便什么话都没说的将卷子扔给了许首辅。”
“许首辅这么说?”旁人连忙催问道。
“许首辅看后,也骂了句‘胡闹’,但又说了句‘可惜’,随后又立即补了句‘不,一点也不可惜’而据一旁的内侍透露,说最后这句话时,她老人家笑得眼睛都张不开了,而女皇的眼眸更是温柔得都快化成水了。”
听着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众人全目瞪口呆的两两相望着。
“到底为什么啊?”
“依女皇跟许首辅的眼界,不可能看不出此两名考生的过人之处啊!”“这样的决定,如果没有个说法,我们这群阅卷官实在无法接受!”
“有说法。”在众人,特别是阅卷官的不解与不平声中,半晌后,黄巾男子又开口了,神情是那样诡谲。
“什么样的说法?”一听到有说法,众人自是齐声问道。
“之所以资格不符,是因为那两名皆落籍虹城,却千里前去霓城应试的考生,他们的应试文牒,一名除了性别之外,能造假的全造假了,另一名则除了姓名、性别之外,连不能造假的也造假了。”
“这不应该啊”“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等等,让我猜猜,那位能造假的全造假了的考生,莫不会是名女子,并且还姓‘皇甫’吧?”正当大伙儿一起苦思冥想之时,一名白发老者在于身旁一名上了年纪的誊抄员窃窃私语半晌后,突然开口说道。
“没错,皇甫忆君。”黄巾男子用力点了点头。
“不是我说,我们穆尔特家族的孩子是怎么了?天底下姓氏那么多,偏偏独青睐‘皇甫’凭空冒出一个皇甫寄书还不够,这厢又来个皇甫忆君”听到这个回答后,自小担任穆尔特家族唯一男丁——云书穆尔特,别名皇甫寄书——理学师父的白发老者喃喃唤道。
“果然,一样姓皇甫,还带个本名的‘君’字我在誊抄卷子时心里还直嘀咕,说这世上怎么有人笔迹跟莙丞相一模一样,原来真是六姑娘的卷子!”
“什么?是莙丞相?她竟亲身考察科考去了?那就难怪了。”
“是难怪了,不过跟皇子一样同姓皇甫也没什么不好啊!走到哪儿都是一家人。”
因白发老者与誊录员一席话而顿时恍然大悟的一干人等先是七嘴八舌地说着,而不多时,有几个人像想到什么似的叫着。
“那我知道了,若我没料错,那位连不能造假的也造假了的考生,应该姓左!”
“不必应该了,就是左玺洸。”这回,黄巾男子直接公布答案。
“难怪先前有传闻说在霓城见着了左玺洸,还说那时的他,一路细心呵护、伴随着一名气质高雅、灵气逼人的女子准备应试,原来那名女子就是六姑娘啊!”“莙丞相不愧是莙丞相,随便一出手就技惊四座。”
“不只六姑娘,左参事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而六姑娘恐怕早知道了,所以才会倾心于他。”
“可他把事情弄成这样,六姑娘就算再倾心,也只是徒留伤悲啊!”“伤什么悲啊?你没听清吗?他们两人是一道的,显而易见,左参事是陪着六姑娘一起去考察,并发现弊案的人,根本不是什么传说中的主谋!”
“就是!还有,你刚没听他说女皇跟许首辅两人都笑了吗?若左参事真有问题,女皇跟许首辅还笑得出来吗?”
正当大伙儿赞叹、惋惜,又争吵成一团时,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嗓音蓦地响起。
“喂!老李,在看过左参事那令人拍案叫绝的文章后,再回头来想想‘左’这个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我记得十多年前,西律国有名十二岁拜相的少年,在短短五年间,大刀阔斧的为西律国制定了许多改革与精进政策,奠定了西律国如今国富民强的基础,但五年后,他却突然小三居,再无影踪当时好像有人说,这名少年宰相其实是女儿国人。”
“没错,他确实是女儿国人!我那曾担任六姑娘幼时影子斥候的娘亲还跟我说过,他曾到我女儿国参访,而那时染了风寒的六姑娘不知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普通小扮哥,硬拉着他的手,要他陪了她三天,然后在他临走前,要他当她的驸马呢!”这时,一名年轻官员兴奋地说道。
“听你们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是有参访这回事,而那名聪颖之至的少年宰相也确实姓左,论年岁嘛也与现在的左参事相当,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因为他名唤左道。”
“字玺洸。”此时,一名坐在一旁,半天没说话的霓城风家老姑奶奶开口了,慢之又慢,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左道,姓左名道,字玺洸。”
可轮到她了!
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还她风家大恩人一个彻彻底底的清白,要知道,对她风家有大恩的,从不是什么他的祖上,而是左玺洸本人!
向来有恩必报的风家为感怀他的大恩,多年来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还他这份情,但他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直至四年前的一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