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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六四四年,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早上,崇祯帝由太监王承恩陪伴,登上煤山(景山),吊死在山腰寿皇亭附近的歪斜的老槐树上。王承恩吊死于旁边的海棠树上。
一个内忧外患的王朝覆灭了。一个壮怀不已又刚愎自用的皇帝自杀以谢天下。或许他不甘,却不能不死。陪葬的是侍奉三朝的老奴,白发苍苍的内务总管王承恩。
王承恩也不甘。
出身微寒,自阉入宫,宦海浮沉几十年,终至权倾朝野。我自断王家香火,要来锦衣玉食,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再也要不回您生前的一个馒头王承恩在父亲的坟前哭拜。
哭吧,忍辱了负重了也好,飞扬了跋扈了也罢。今天,我只是个迟暮的老人,无儿无女无天伦。
历朝历代,自赵高指鹿为马,弑帝毁秦,至魏忠贤自封九千岁,阴谋篡权,太监在大臣们眼里似乎永远是阴沟里的灰色爬虫,满腹坏水。从精神到肉体都充满了霉味。王承恩浸淫其中数十年,太熟悉宫廷斗争了,太懂得自己的身份了,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了。“老毒虫”名号不虚。
大臣们恨他,怕他,崇祯也恨他,又离不开他,唯有那风尘女子,秦淮八艳之首陈圆圆理解他,说他是个好人。同是苦命人,互生爱怜,互生慰藉。
他世事洞明,无人能及。论奸,王承恩剪除异己同样毫不手软,计杀户部尚书周延儒让洪承畴等一干文武百官忌惮有加,不敢造次。当朝无人奸得过他王承恩。论忠,面对八旗铁骑,满朝惶惶,他力保袁崇焕迎敌抗清。当朝无人忠得过他王承恩。
尽管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大明,袁崇焕救不了大明,他崇祯也救不了大明。积重难返呐!可是,风雨飘摇的大明,总得有人坚持吧,我一个老奴,黄土埋了大半截身子了,何惧!他崇祯也不是孬种,素怀中兴壮志,满清铁骑兵临城下仍手持宝剑,豪气干云。此等气魄,万幸呐!
崇祯的豪气没能挽救大明的没落,王承恩早就洞若观火。崇祯啊,老奴太了解你了,我看着你长大的呀,我的主子,你不是个荒淫的昏君,你有一统天下的抱负。可是,你的多疑,你的刚愎,注定你阻挡不了李自成的反叛,阻挡不了皇太极入主中原,阻挡不了大明的覆亡。老奴不想,不愿,不甘,老奴惟有誓死追随皇上,以求天佑大明。
王承恩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1644年,李自成挥师北京,满朝文武,王公大臣,纷纷解甲,唯有他王承恩以老迈之躯护驾左右。直至最后。那份悲壮,那份凄凉,几百年后,我抚着躺在线装书里的你苍老的容颜,为你,流两行清泪。
清顺治二年,为崇祯皇帝发丧,同时为王承恩修墓立碑。葬于崇祯皇帝思陵门外,让他“守护”皇陵,继续尽忠。
顺治帝亲书“御制旌忠”以感王承恩“贞臣为主,捐躯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