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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个身,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我看到窗边的椅子上,蹲坐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影。
我赶紧点亮了蜡烛,是那个白头发的家伙,他似乎很意外我醒了,不解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他半夜三更像鬼一样坐在别人屋里,竟然还露出一副我打扰了他的样子。
“下雪了。”他开口,声音很轻。
他的姿势古怪,两脚都缩在椅子上,我只见过贪玩的孩子这样坐,他一个大男人缩着,看起来很别扭。
“你不睡觉,跑我们这里干什么?”我披上衣服走到他身边。
“等你们一起去那里。”
他说着,跳下椅子打开了门,一股冷风窜进来,我打了个寒战。
我回头看了老黄他们一眼,他们还睡得很香,我把衣服穿好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又把门关紧,我对他很好奇,现在是了解他最好的机会。
外面的风雪很大,我看不到漆黑的天幕,只能看到滚动着的乌云,天井里的雪已经积了很厚,好在禅房的屋檐很大,给我们留下了一块干净的空地。
周围很静,除了风雪声什么都没有,我和他紧挨着坐在门边,一时竟不知道问什么好了。
我控制不住地转头看他,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藏袍,藏民的衣服都是花饰繁多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纯白色,就像是为他特制的。
离得近了,我才看到他的藏袍上其实是有花纹的,只不过也是白色,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孝服,但他穿起来一点也不像,他是那么干净,纤尘不染。
“你真的是神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问这个,我总觉得我们的身份不一样,要想平和地聊一聊很难。
他看着我摇头:“当然不是。”
我就知道,我心里仿佛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顿了一下,“也可能有,但我忘了。”
“谁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我感觉好笑,“他们都叫你神,那我就叫你神哥。”
他点头:“好。”
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个人像初生婴儿一样纯净,但他又似乎懂很多,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就好像是不同时代的骤然碰撞,矛盾得格格不入。
我觉得我应该把重点放在玉上,就问他:“你为什么说玉是你的?”
“它本来就是我的,”他转头看我,“你为什么是你爸爸的儿子?”
我顿时语塞,我觉得我要收回刚刚想的,这个家伙一点也不单纯。
“你到底是谁,你来自哪里?”我觉得换个角度可能更好。
他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抱着头开始捶打自己的后脑,我又惊又怕,连声问他怎么了。
“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他叫的很大声,神态非常慌乱,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很紧很紧,我感觉疼的要叫出声。
“有事情要发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看了一眼身后的门,这么大的声音,老黄他们竟然还没醒,神哥松开了我的手,他抱着头缩成一团,看起来特别痛苦。
我伸手摸他的背,就像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他渐渐安静下来,看着我的眼神特别无辜。
我真的是被他刚刚的反应吓到了,他的样子不像装的,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失忆,但他一定受过很大的刺激,我心里好奇得发狂,但又害怕再次刺激到他,就用特别小的声音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他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眼底藏着惊慌:“很可怕的事情。”
我苦笑:“我已经经历过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了。”
他没有问我经历过什么,他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早就看到你了。”
“什么?”我莫名其妙。
“在瓦琼拉山我就看到你了,你身上有死气。”
我心里一惊,我一个大活人身上怎么会有死气,这个家伙越说越离谱了。
他可能真的是受到刺激了,我不敢再去问他,他却开始说起来:“我要帮你,所以要去那里。”
我愣愣地点头,他已经思维混乱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去睡吧,等雪停了我们就去。”
他点头,然后站起来,一阵大风吹过,他的白发飘动,我突然看到他背上有什么东西。
“等一下!”
我叫住了他,伸手就去掀他的头发,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光,我看到他的脊梁上全是扭曲的符号,像是图形,又像是文字,从脖颈后一直延伸到衣服里,窄窄的一条,鲜红得刺眼。
我猛然后退两步,腿一软坐倒在地,我脑袋里全是“嗡嗡”的声响,连风雪声都听不见了。
这些古怪的符号,和父亲脊梁上的一模一样!
父亲生前背上绝对没有这些东西,它们是死后才出现的,那我眼前的这个人,他到底是死是活?
不,死活都不重要,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有身中血咒的记号!
他真的和玉有关系!
我脑袋一阵阵地发晕,他见我跌倒,不解地伸出手想要拉我起来,我下意识地后缩,又大着胆子把手伸了出去。
“你怎么了?”他问我。
他的手是热的,他的气息也是热的,我抓住他的手腕,能感受到脉搏在跳动。
他有体温,有呼吸,有心跳,他是活人。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却无法完全从震惊里走出来,这个人和血咒有关系,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关系,他没有死,但血咒却已经在身上显现出来!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后背上有东西?”
“知道,”他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好的东西,你背上也有。”
我毛骨悚然,不自觉地抬手去摸后背,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什么?”
他又一次拧起眉头,却没有发疯,只是大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似乎很不想理我,快步就向天井外走去,我觉得我可能又一次刺激到他了。
我心乱如麻,站在大雪里像个冰雕,我没想到自己真的会遇到一个同样身中血咒的人,但他的血咒又和我的不一样,他应该是死了的,但他还活着。
直到大雪快要把我的眼睛糊住我才回过神,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这个人真的和玉有关系,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我站在屋檐下把身上的雪抖掉,抬手推门,只听见“哎哟”一声,就看到老黄捂着鼻子蹲坐在地。
桑吉不在门边,但他也醒了,正在床边坐着。
“我说那么大的声音你都没个动静,原来在偷听啊。”
老黄爬起来:“一明一暗才能掌握主动权知道不?我就觉得这个家伙怪里怪气的,你还神哥呢,起外号的水平都这么烂。”
“你早醒了?”我吃了一惊。
“废话,你一动我就醒了,谁跟你一样,睡着了让人抬着扔河里都不知道。”
我现在没心情和老黄拌嘴,我迅速把外衣脱下,掀起里衣把后背对着老黄:“你看我背上有没有东西?”
老黄看了一眼:“没啊。”
我放下衣服,心里又松了口气,那个家伙疯疯癫癫的,我竟然还傻乎乎的让他吓个半死,但他的确和血咒有关系,我只希望我们一起探究,他能一点点恢复记忆,他一定知道很多秘密。
但我一想起他说的话就很不舒服,尤其是背上的血咒和身上的死气,我不明白到底怎么才叫死气,难道我看上去像个死人?
我转头问桑吉:“瓦琼拉山在哪?”
桑吉想了想:“瓦琼拉山就在巴青旁边,我们一开始进的那个山谷的左边,那座雪山就是瓦琼拉。”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说的也太详细了,现在吓人已经要这么大成本了吗?
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我们刚进雪山的时候就看到我,现在想想,我越发觉得心慌,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带着玉,不然也不会直接让喇嘛们拒绝。
这个家伙很奇怪又很神秘,他的话真真假假很混乱,我完全不知道该信哪些。
“大泽,说真的,我觉得那个地方还是咱俩去比较好,这个家伙我没法相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发疯,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刚刚离得远你可能没听见,他背后有和我爹死的时候一样的咒,他说我背后也有。”
老黄不说话了,他的脸阴沉下来,他没有亲眼见过父亲背后的咒,但他也知道这件事神哥脱不了干系了。
“去就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什么危险我肯定先把他推出去,只能救一个人的时候我肯定救你。”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老黄说的很现实,他不像我一样永远期待着大圆满的结局,他并不是心狠,他愿意看到所有人平安,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