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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以前,我是叛逆的,和父母的关系也是剑拔弩张。这种叛逆,原于我十六岁的那场初恋。
十六岁那年,我和我的师兄产生了朦胧的情愫,这个情况被父母知道了,他们从此追问我的行踪,偷看我的日记,搞的我疲惫不堪。当然了,他们肯定也疲惫不堪。我盼望着早一天离开这个家,去自由自在地生活,自由自在地恋爱。
高中一毕业,我就离开家,去了外地工作。假期回家看望父母,开始了我刻骨铭心的一场恋爱。他叫春雨,性格柔和,弹得一手好吉他。我梦中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的啊。
母亲看到我经常一个人发呆,一再追问,我告诉了她我和春雨的事。母亲对父亲说:“孩子小,脸皮薄,要么你帮她去问问。”父亲有点迟疑,他不知我说的话是否属实,也不知人家小伙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架不住母亲的再三催促,便去了。
我坐在沙发上,以手托腮,憧憬着我们幸福美好的未来。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不大一会儿,父亲就回来了,进门后便生气地说:“我说不去,你们非要我去,让我碰了一鼻子灰。”
原来,春雨说他有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现在在另一座城市工作。
这个消息太令我意外了,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这就是一向对我呵护备至、为了我和别的男孩脸红脖子粗的春雨说的话?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起身跑出了家门。
来到屋前的一片小树林里,我号啕大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身子发软,我站立不稳,瘫坐到了地上。
母亲跟出来,将渐渐平静的我扶回家。
父亲正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家里团团转,看到我,万分懊悔地同母亲说:“我不知道她这么认真,要么,我也不会这样说。”
母亲显得比父亲冷静。我抱着母亲,眼泪不住地流。现在想来,我是在逃避,我不想睁眼看这个世界,不想回到现实中来,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不觉,黄昏已近,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父亲掀起门帘,走进我的屋子,对母亲说:“要不,给她吃颗安定吧。”
我听见父亲的声音,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妈,你让他出去。”
父亲默默地退出去,失神地坐在一张凳子上,掏出一支烟,哆哆嗦嗦地点燃。片刻,站起身,隔着门帘,用颤抖的满含眼泪、发自心底的声音对我说:“爸有时说话重点,你还记恨爸爸?你是不是让爸爸给你跪下?”
我不想看见父亲,是因为,是他带回了这个坏消息。我怀疑,是他不想让我恋爱,才故意这么说。
我说:“你给我找他去!”
紧接着,听到父亲开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父亲回来说,他不肯来。
我说,你再去找他。
父亲一转身,又投入了苍茫的夜色中。
父亲一连去了三次,仍未将我想见的人带回来。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父亲脊背上湿嗒嗒的一片,外面在下着雨。我终于相信,不是父亲在骗我,是他真的无情。
可惜,年少的我,竟不懂得怜惜苦难的父亲,他是怎样一连三次敲开那个年轻人的房门,请求他去看看他在家哭闹的女儿,又是怎样怀着焦灼、痛心、屈辱,奔波在雨夜泥泞的路上。当时,这些我全没想过。
随着我的平静,家里也回复了平静。父亲照常上班,母亲在家里陪我。
有时,我正睡着,梦见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推也推不开。我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到母亲正在我身旁坐着。我伸出手,母亲便用她那粗糙的手,握住我的手。我满含热泪,又沉沉睡去。
父亲下班回来,看我不在家,便匆匆忙忙地出去找,见我正气定神闲地独自在屋前的小树林里坐着,才放心地转身回家。我知道,父亲是怕我一时想不开,出意外,他还推荐一些励志方面的书给我看。
子女如同树苗,父母便是那护林员,培土、灌溉、修剪,直到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禁得起风雨雷电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