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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p>
他不是想要当圣人、想做君子吗？</p>
好，那我就跟他论论谁的道业深……</p>
“我不想跟你扯这些！你这种小人，根本就不懂！”他冷脸回应说。</p>
“我不懂？我看……是你自己钻了牛角尖吧？”我冷眼一盯的说。</p>
他被我的眼神震了一下，当即若有所思起来，</p>
而后，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后，一屁股蹲下来指着旁边的茶桌说：</p>
“倒茶！我今天就教育教育你这狂妄的家伙！”</p>
陆梓琪见状，赶忙去一边倒了茶水给他。</p>
他四平八稳的坐好之后，一副着我，问：“我说你小人错了吗？”</p>
“……”我一脸无动于衷的看着他。</p>
他继续道：“你们砂场挖砂子！卖砂子！肯定是都有手续的！这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现在的规定！但是，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自己心里非常清楚……”</p>
“嗯，清楚。”我随和着说。</p>
“你们这帮人，逞凶斗狠，占地为王，拉帮结派，就是土匪来牌！”</p>
他很鄙视的瞪着我说。</p>
“可是，赚钱啊……”我摊了摊手说：“……我要是干别的，可能都没有这个来钱快的。”</p>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砸着面前的桌子，铿锵有力的说。</p>
我抬了抬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后，微微俯身，双肘叠在膝盖上，很是认真的问：</p>
“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有按部就班，做法律框架或者制度框架内允许的事情才可以？”</p>
“对……跟法律打擦边球都不行！”</p>
“那我问你，法律是谁制定的？”</p>
“当然是人了！”他迅速回答！</p>
“人，那人为什么要制定法律来对付人？”我问。</p>
他急速回答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小人存在！所以，才要制定法律来管住你们！约束你们！！”</p>
“那为什么我还坐在这里没有被管住？”我双手自然的放到扶手上，很是严肃的盯着他继续道：“你肯定会说，我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被管住的对不对？”</p>
“哼……”他没有应声的冷哼一声。</p>
“雷律师，你这人非常正直，但是，你钻进了牛角尖里。”</p>
我站起来后，一步步走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看着远处的河滩。</p>
河滩上的鸟落了又飞，飞了又落。</p>
看到远处那头吃草的牛时，莫名觉得像是雷震业在那儿啃草。</p>
“</p>
你才钻了牛角尖呢！”</p>
他在身后的沙发上喷了一句。</p>
“雷律师，这个世界上像你这种人，还有很多……”</p>
“我怎么了！”</p>
“你先不要激动，”我没有回头的继续盯着远方河滩上的那头老牛说：“不要激动……在这个社会上，像你这样假正直的人太多了。”</p>
“你！”</p>
“你不要激动……请听我说完。”我说着，慢慢的转过身子来，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眼珠子瞪的跟灯泡似的看着我。</p>
我丝毫没觉得他有压迫感，靠在窗台上，轻声道：</p>
“知道吗？你跟我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你眼中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有君子与小人之分。而在我这里，他们都是人。我并没有将他们区别对待。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是与非，所谓的是与非，都是人们根据自己的阅历以及自己的主观经验来断定的。比如，一个小偷。”</p>
“小偷？”陆梓琪好奇的出了一声。</p>
“一个小偷，在你眼里是不是小人？但是，如果这个小偷偷东西，是为了就自己重病的父母呢？如果这个小偷是个走投无路，再不偷东西就要饿死的人呢？”</p>
“你这是偷换逻辑！这世界就是善与恶，是与非，明明白白的社会！小偷，偷了东西就要受罚！天经地义！”雷震业义正言辞的说。</p>
“对……你这种人，就是应该有这种想法。但是，在我这里，从来不会那么认为，这就我们两个人的区别……”</p>
我双手叉在胸前，很是随性的看着他继续道：</p>
“本质上，我们两人都是对的！你说小偷该受惩罚是对的，我说小偷为了救父母，也不是错的。为什么一件事情，会让我们产生分歧呢？为什么你觉得抓他是对，我觉得放他也是对呢？”</p>
“因为，你是小人，我是君子！哼……”他端坐在那里，一脸强硬的说。</p>
“不……”</p>
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翘起二郎腿的躺倒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他说：</p>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是什么？是祭祀时用的草狗！草狗，没有灵魂，没有行动，没有分辨力。只是一只草做的狗！在天地眼中，世间万物都是如同那刍狗一般的死物！同样，在圣人眼中，所有的百姓，也是一群随波逐流，没有自己意识，只是按照社会大流与价值归属在做运动的生物，他们本质上与无自主意识的草狗一样的。”</p>
“……”雷震业听后忽然不做声了。</p>
我继续道：“上德不德……当一个人达到天地的高度，达到圣人的高度时，便是上德不德，不需要再考虑善良或仁义，只有顺道而为的生，与逆道而行的死。你口口声声的要做圣人，是对的！当你达到圣人的高度时，你可以只讲法律！不讲人情！因为上德不德！是最无情的！如同法律一样，真正的法律——是不以人的意志</p>
为转移的无情之法！”</p>
雷震业听后，那双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看着我，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p>
我迎着他那若有所思的尖锐目光，再一次探身的说：</p>
“雷律师……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p>
“无德？”他低声的吐了两个字。</p>
对于一个立志做圣人，立志做君子的律师来说，最担心的便是被人评价说无德。</p>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何谓下？就是老百姓。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老百姓……再说好听一点，就是一个考了律师执照的老百姓而已。”</p>
“你……我，我就是个老百姓！但是，我也不会趋炎附势！不会阿谀奉承！更不会跟小人为伍！”他当即又辩驳到。</p>
“对……你这样做就是为了不失德。对吗？”</p>
“我……！”他当即跟哑巴吃黄连似的，不知道怎么说了。</p>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你看似在做一些不失德的事情，却恰恰成了一个无德之人！为什么！因为你不是圣人，更没有坐到高位之上！如果你是最高法的一把手，你像现在这样眼中只有法律，没有人情世故，那你就是最伟大的！但是呢……你现在只是一个老百姓而已啊……”</p>
“我就是个老百姓，但是——”</p>
“——但是什么！？”</p>
我当即打住他，冷声的压迫着说：</p>
“你说小偷有罪，但是一个爹娘都病入膏肓的人，他该不该去想办法救父母？！你眼中暴动是错，但是，如果一个奴隶主鱼肉百姓，百姓起来暴力反抗是不是应该！？以你那充满道德的眼光，你看谁都不顺眼！可是……这世界上，最让人恶心，最无德的人，就是像你这般——明明没有实力，却又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就是你们这些以道德为外衣，处处对别人指指点点，却不问其中缘由的道德婊！”</p>
“我不是！”他说。</p>
可是，头上已经渗出汗来，他的心已经动摇了。</p>
只是内心之中那根深蒂固的道德之柱还没有倒下，苦苦的支撑着。</p>
“雷律师，法律是横在世人头顶的那把正义之剑！它无情、无心，冷硬的视世人为刍狗！但是…我们是人，还是底层之人！我们不是无情的；相反，我们充满了情感，我们就是活在这样一个充满了人情世故的社会！还是，底层的人情社会……</p>
“在这个底层社会里生存时，请收起你那刻充满正义与是非善恶的道德之心。否则，你一生都走不出你自己给自己划下的那个道德之圈。”</p>
他听后，沉默良久，而后慢慢抬起头，那双眼充满疑惑的盯着我问：“你……究竟是做什么的？”</p>
“跟你一样……”我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说：“跟你一样，也是个立志做圣人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