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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浅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给我吃?”
“......因为还买了梅花糕,吃不下了呀。”
“喜欢吃香菇鸡丁馅的,为什么买......”
周矜话还未说完,陈浅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周矜你还睡不睡觉了,话怎么那么多呀......”
“行,最后一句。”周矜笑着挪开陈浅的手,“但你不准跟别的男人谈恋爱听见没。”
陈浅嗯了一声,说:“我目前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周矜:“......”
他无语了会儿,揪了揪陈浅的耳朵,“听人说话,能不能听准点。没听见我前面的修饰语吗?”
陈浅很久没搭理他,也没挥开他的手,周矜再去看时,陈浅已经阖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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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浅窝在周矜的臂弯,一觉从下午一点睡到了三点,正睡得香的时候,一只手臂将她从被窝里拎出来,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问车钥匙在哪。她卷了卷身上的睡衣,下意识地滑下床,抽开抽屉将钥匙递出去,而后又窝在了床上。
接着她听见了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已极力放轻,但房门是传统木门,年限已久,开合难免发出咯吱声。
陈浅就是这个时候清醒的。
房间内静悄悄的,雪后放晴,太阳垂在西南天空,洒下的光线微凉。
陈浅下床换衣服,穿着拖鞋,踩在台阶角落处的碎冰上,差点滑倒。她去堂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心,看向窗外,屋檐下的冰棱逐渐融化,冰水顺着屋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还未解冻的天气,周矜开车干什么?
本想给他打个电话,但想到周矜那样的性子,做事不羁,绝非愿意停下来接电话的人。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浅坐在窗前,发着呆,喝完整整一杯开水的时候林初和周成忠回来了。
南城当地的习俗,老人家过寿前一天晚上得摆一道酒席,称为暖寿。但由于这几天大雪封路,雪化的又迟,出于安全考虑,晚上就没有再请客人。家中准备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在家中吃。
林初回来后,就和陈浅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晚餐。
家中几口人,吃不了多少菜。准备的差不多时,陈浅与林初就围在火炉旁聊天。陈浅看着身边咕噜咕噜作响的小炉子,问林初这是什么。
林初笑了声,也没藏着掖着,“中药啊,调理身体。”
陈浅沉默了会儿,心疼地看着林初,“就一定得要孩子吗?你都四十七了,小姨。”
“那不一样,”林初笑意僵硬了下,“上次你回国是五月份的时候吧?你见没见着我卧室里那张巨大的刺绣。”
陈浅点头。见着了。龙凤翱翔图,一针一线勾勒栩栩如生,当初林初介绍说,那是缠枝双面绣。很难绣,林初偶尔熬夜做,一根手指可能扎的了好几处针孔,陈浅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
林初说:“我做了近一年,还有两三天左右才能完工。”
陈浅问:“是要给老人家送过去吗?”
“是啊。”林初笑笑,前两年,她刚进门什么都不懂,去周家拜年只带了昂贵些的补品,还是周成忠临时给换成了一只上好的小叶紫檀烟斗与一只帝王翡翠项链,分别给老爷子老太太。
妯娌门虽面上不显,话里话外都意有所指这两件礼物准备的仓促不像样,不够贴心细致。当时老太太笑眯眯的,话是这么说的:“有这份心就够了,老大哪有女人的那种细微劲。”
两件礼物价值不菲,不是林初微薄的工资支付得起的。实际上,在场的妯娌都是阔太太,并不上班。谁不是靠丈夫呢?然而说者口气淡,但听者——在场的几个妯娌都笑出了声,她们都没有这样的觉悟,实际上她们也不需要觉悟。
出生在煊赫的门第,拿出千万百万现金或许困难,但几只古董,也只是回娘家撒撒娇的事。
剩下的话林初没说。但陈浅聪慧,即便小姨不说,她也明白。
陈浅没说话,她抓着林初的手,撒娇般地揉了揉。
林初笑了声,去一边将煮好的中药倒进碗里,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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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吃完晚饭,林初在洗碗,周成忠在堂屋里陪两位老人聊天,陈浅偷偷溜上了楼。打开房间的门,刺骨寒风扑面而来。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门此时也开着,穿堂风灌进陈浅的袖子里。
她连忙去关窗。却发现窗户外沿不知何时堆着两只手掌大的雪人立在背阴处。
两只雪人一只高些,一只矮些。
错开身子,借着室内的灯光去看,一只雪人扎着低垂的麻花辫,身穿着......好像是背带裤。另一只挽着丸子头。部分身体部位化了些,有的勉强可以看清,有些则看不清。
但陈浅清晰地看见两个雪人脸上都有小梨涡。雪人身体面积本就小,脸也捏的小小的,但两个梨涡格外的明显。能看出这人对梨涡的执着,但偏偏捏不好,在雪人脸上就显得格外的怪异。
陈浅低头看了很久,忽然就笑出来。
她说怎么记得下午睡觉的时候,一双冰手贴在她脸颊上,还想拉她起来。
周矜总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挠挠她手心,捏捏她鼻子。有时候她想睡觉,就不怎么高兴,比如下午的时候。她就会沉着脸凶周矜。
她凶的时候,陈浅都害怕自己,那不像她,她对别人从来不会这样的,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陈浅笑着笑着,眼底就有些发涩。她轻轻将雪人挪到室内桌上,关上了窗户,开始给周矜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呼呼的风声从听筒里传过来。
他们间通的电话不多,但百来通定然有的。正常情况下都是周矜第一个和她说话,然而这次没有。
两人沉默时,风声疏狂。陈浅感觉到寒风直直地刺入她的耳膜。
她喉头略微发紧,问周矜:“你在哪?”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低沉的笑声。磁性中几分冬雪的凛冽。
“想我了?”
陈浅抿抿唇,就听周矜说:“在镇上。”
“嗯。”陈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第一次。”周矜说。
陈浅问:“什么第一次?”
“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周矜不以为意地笑笑,“问我在哪。”
“以前......也没什么要紧事呀......”陈浅摸摸鼻子,“你要是在镇上,看看旅馆——”
陈浅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去镇上做什么?”
“修复回忆。”周矜说。
陈浅:“......”陈浅大概知道周矜出去可能不是为了什么正事。
她耐着性子问:“什么回忆?”
“回忆......”周矜笑了声。
周矜扯唇,没回答,“死没良心的。”
在旧金山公寓里被陈浅扯断了的手链。又被他捡起来,随身带着,也没让人去修。直到那天镇上,陈浅去买梅花糕时,一旁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年人,是水乡专门做旧物修补的老手艺人。
周矜将手链给人家,外加好大一笔钱,老人家退回了,说他做生意讲究缘分。
这手链跟他有缘。周矜眉头舒展开,又听老人家说,这条手链也是逢凶化吉之物,迈过坎坷就是坦途。所愿皆所得。
周矜就笑了。放心地将手链交给老人家。前脚刚修好,后脚周矜就去拿了。
周矜径直略过了这个话题。他单手握着风向盘,将车窗全然落下,寒风倒灌,风声更猛烈,周矜浑然不觉,唇边笑意更浓,语气也不正经。
“陈浅你不知道,今天多冷。”风更应和他似的,跟他冷清的声音传来,“我还给你买了年糕饺。”
陈浅皱了皱眉。想起她午睡的时候,随口跟周矜提了想吃年糕饺的事。他开那么久的车,难道就是为了买年糕饺吗?
“这路上还结着冰,挺难开的,但我想见你,就开着回来了。”周矜说着,却收敛起了眼里的玩味,他说,“还好这路段没什么车,要是有车,很容易追尾——”
“呸呸呸!”陈浅忽然开口,“周矜你怎么总说这样的话?拿安全和生命开玩笑不合适。”
细软的声音,但对他说话总没好语气,周矜光听着就能想起她板着小脸的模样。眉头一皱,嘴巴气的鼓鼓囊囊。很可爱,生气也可爱。
他不会让陈浅知道的是,他有时候故意惹她生气。但她真生气了,他也确实手忙脚乱过。
好不容易拴在身边的人。万一真不理他了怎么办?
“好,不说了。”周矜说。
陈浅说:“那你赶紧呸掉呀,快点。”
“怎么呸?”周矜眼底压着笑,“教我下。”
那边的语气忽然沉了下来,“周矜。”
“呸呸呸。”周矜笑得含混,“可以了?”
陈浅嗯了声,轻声说:“那你开车吧,开车就不要再讲电话了。”
“手机也没电了,仅剩的最后百分之五可以完全给你,一滴不剩。”周矜开着车,知道陈浅向来讲电话的小动作,把手机界面贴在耳朵上,略微倾斜十五度。想着,好像听见了她清浅的呼吸声。
周矜忽然就有些想她,“二十分钟到,洗干净在家乖乖等我。”
第40章月出小
“二十分钟到,洗干净在家乖乖等我。”
陈浅又被周矜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气到了,“......”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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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浅去楼下给外公外婆拿完药,又给他们热了牛奶,照看完他们后,已经七点半了,天边已经黑透。
陈浅回到楼上,看着手机页面上的最后一通电话蹙了蹙眉。
挂断时是四十分钟前。周矜说二十分钟就到家。周矜虽然有时候不正经,但还算守时,应该不至于和她开玩笑。
陈浅又拨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声,压根没打出去。
动作稍顿,陈浅又拨出去了两个。一样的结局,无一例外。
陈浅将手机扣在桌上,却留意到书桌一角的两个雪人不知何时已然化了,水沿着桌角,哒哒地滴在地上,渗进了木质地板缝隙。
抽了两张纸,陈浅蹲在地上,就顺着地缝的位置擦过去。没想到水越流越多。她没抬头,也没想到探本溯源,先擦掉桌上的水。
手里的纸都湿了。陈浅扔进垃圾桶,却没了再清理房间的心思。她拿着手机下楼,敲开了小姨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