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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我姐的忌日,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徐晴说,“这三年,每一年的今天陈景明都会以这样的方式怀念我姐。组织慈善晚会,自己亦不惜斥资百万美元。浪漫吗?可这是我姐用她身上的血换来的。”
徐晴说着,言辞激动,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浪漫吗。陈浅不知道,她心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是疑惑已解后轻舟过万重山的释然之感。无疾而终的恋爱,也只终于才开始跃动的脉搏,跳动的心脏而已。
陈景明的家庭教养以及在西方文化体系土壤中浸润而成的绅士作风,正是他身上独一无二的人格魅力所在。姣好的面容,温和的性格,以及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前落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足够让她产生爱。
可她爱的并非具象的人,而是一种抽象。是由无数个片段组成的一种感觉,一种新鲜的迷离的,使人上瘾的感觉。
她爱陈景明吗,当然是爱的,这都是他身上良好的特质啊,是他骨子里深深刻下的东西。那就是他。
可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抬头看向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男人,温润儒雅。她就这么看着,台上的人似乎也越过万千人群与她对视。
那是一种破碎的不舍的眼神,怎么去形容,就像是迷雾过后的清晨,狂风略过的原野。沧桑而又荒唐。
陈浅等了会儿,忽然了然地笑笑。
其实是不是他都一样。
转身,忍着脚踝的痛苦,离开了大厅。
踏出大厅的那一刻,寒冷的风迎面扑在她脸上。陈浅忽然无法站立,蹲在地上。
昏黄的路灯自她发间投射下来,在她洁白指间形成光晕。不知何时,一道高大挺拔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
周矜适时出现,弯腰,将陈浅抱起来,却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唇角的笑意僵在嘴边,周矜忽然笑不出来。
第32章月出小
周矜抱着陈浅回公寓,恰好此时wendy也在,见到陈浅眼眶红红的模样简直吓了一跳。
到公寓后,陈浅神情恹恹地靠在床上,wendy给陈浅拿专治跌打损伤的红花油,给她擦脚踝,边大惊小呼陈浅的不小心,边拿眼睛瞥不远处忙碌的周矜。
周矜刚进门的时候问陈浅吃什么,wendy想起,每次她病了陈浅都会给她准备粥,随口说了句,就听见周矜去厨房忙碌了起来。她真够感慨的,怎么她就没有一个这么贴心的哥哥呢?
贴心的哥哥此时正在厨房,手上那份食谱,盯着面前的米和水蹙眉。白米粥没有味道,肉没有,菜不会切。陈浅喜欢吃清淡味道的东西,喜欢甜的,没味的不喜欢。
沉思片刻,周矜往锅内加了两大勺白糖。
煮好时,他尝了口,双眉蹙起,将粥吞咽下去,沙砾的触感滑过他的喉腔,咽下去后,齁甜的味道在舌尖久久挥散不去。
米不知道要洗,糖不知道控制分量。
周矜将勺子往碗里一撂。过去二十几年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只有他别人伺候他的份,没有他伺候别人的份。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洗手下庖厨。
洗手做羹汤,第一次。
他将粥尽数倒掉,心烦意乱地打了李文成的电话,让他在外买份粥过来。
没多久,门铃响了,周矜去开门,门口的人却不是李文成。
陈景明此时正站在门口,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像匆匆赶来的模样。
周矜向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有事?”
“我找浅浅。”陈景明说。
周矜扯唇淡笑,目光触及陈景明时,已然一片冰凉。
“浅浅?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身份?”他问,“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就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你还有脸追过来?”
“凭我是她男朋友,凭我爱她。”陈景明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够了,陈景明!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让她委屈,让她难过,你让她哭的那么伤心,就算这样,她连心里想法都不肯向你袒露,你关心过她吗?她都没有信任过你!她不安的时候,软弱的地方,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凭什么说爱她?你压根不懂她!她压根感受不到你的爱,这个爱字你说出来难道不觉得烫嘴吗?”
周矜说着,眉间已然尽是恼火,嗓音拔高,近乎怒吼出来。
夹枪带棒,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改往日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骂的人不是陈景明。似乎迈向了岁月的长河,也似乎跨了过去。
对岸的世界并不美好,那里的他不成熟,回忆也近乎不堪。但那里的陈浅,却美好又纯粹。
陈景明压根不懂她。没有人能自年少起,七年的岁月只爱着一个人,这世上最爱陈浅的人,是他,也只能是他周矜。
他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你能给她未来吗?你能娶她吗?”
陈景明盯着周矜黑色西装领口处的那条条纹蓝色领带,想起了那搭在陈浅腰上的手,落在她耳垂的吻。那时陈浅并未反抗,而在微微颤抖。那时他几乎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是兄妹啊......
他沉默不语,半晌,他问:“你能吗?”
生意场上,除非百分之百把握,周矜从不说绝对的话。
“我能。”周矜斩钉截铁,语气相当肯定。
“我会娶她。”
他看着周矜,“我想再见她一面。劳烦您先让开。”
周矜低低地笑了,笑声含混,“不是跟你说了,你已经没这个资格了。”虽笑着,但他掀起眼皮时,眼底的笑意却渐渐淡去,余下的尽是锋芒毕露的锐利。
“周先生,见一面不过分吧。”陈景明语气也冷淡了下去。
“行啊,你见,”周矜大方侧开身,“可我提醒,你母亲公司终止上市,还等待着一笔资金周转,对赌协议不是那么好签的,动辄倾家荡产,负债数亿的风险,你陈景明有办法给你母亲纾困解难吗?”
生意场上,周矜总是那样气定神闲的姿态。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陈景明骤然握紧拳头,“你早就瞄上了我母亲,你是故意的!”
“话不要这么讲,”周矜淡笑,“生意的事谁说的准?”
陈景明不甘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的母亲公司下手的?”
“陈先生,你到底长我几岁,怎么那么不懂事。你难道不清楚要打胜仗,就得知己知彼吗?”周矜语气带了些轻蔑,“还以为你有几分学识,结果你连敌人什么时候出现都不知道。”
他鼻腔溢出一丝笑意,“算了吧,你压根配不上我们家陈浅。”
陈景明的脊梁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他脸上扯上一丝勉强的笑,比哭还难看,再转眼,已满是失意。
一个姓周,一个姓陈,只要不是亲兄妹,又有什么能阻止?
“周先生,那请你善待她,”陈景明捏紧的拳头放下。
“也请你帮我和她说声抱歉。是我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是我对不住她。”
“我喜欢她是真的。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只是因为她这个人。她只是她。”陈景明说完,无奈地笑笑。他深深地往周矜身后看一眼,像藏着无尽的眷恋,这才离开。
周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间舒展开,取而代之的尽是快意。转告陈浅,怎么可能。
唇角微弯,周矜回过头,笑意倏地一僵。
陈浅和wendy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wendy目瞪口呆,视线在他与陈浅身上来回切换。而陈浅脸色苍白,正了然地看着周矜。
周矜无法形容陈浅那样的眼神,只看一眼,就令他胸腔挤满怒火,心脏炖炖地痛。
陈浅指间尽是苍白,赌气地要赤脚跑出去。
“去哪。”
周矜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两人僵持不下,周矜冷笑了声,拦腰将她抗在身上就往陈浅那间卧室中去。
wendy听见陈浅卧室里传来隐隐的争执,立即让男朋友过来接她。走时,还不忘关上门。
卧室内,陈浅被不温柔地丢在床上。周矜坐在床边,冷眼与少女倔强的泪眼对峙。
两人都不说话。陈浅忽然抹了一把眼泪,说话刺他,“周矜,你赢了,我过的不幸福。你满意了?”
周矜冷声说:“你跟他压根没有未来。在一起也不见得多幸福。”
“要是陈景明是个普通人呢,没有这些事情,我能和他在一起吗?”陈浅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你会祝福我的,对吧哥哥?如果我找到幸福。”
周矜眼里压着隐隐讽刺,“哪有什么幸福?外面坏人多的是......”
“可我跟你也没有未来!我不会嫁给你!”陈浅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藏在合身衬衫下的是一只缀着黑曜石的土星手链。
那是大约七八年前,她送给他的。他还保存着。
陈浅猛地扯下来,举到周矜面前,“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存的什么心思啊周矜?!脏不脏?”
周矜淡笑了声,他摸着陈浅的脸,相当笃定地说:“是啊,我爱你啊陈浅,你都能看出来,是不是?我对你的爱压根藏不住。我和你有未来,陈浅。我会娶你。一定会。你凭什么说我们的爱肮脏呢?”
“我从未有过其他女人,我可以包容你爱过别的男人。陈景明呢?他知道我跟你上床,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你,我的爱不比他高贵?!”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周矜说话。陈浅狠狠地将手抽在他脸上。瞬间就有血丝从周矜唇边溢了出来。
够狠。
周矜眼睛里的笑意更甚,揩把唇角,抓着陈浅的手掌,摊开,轻柔地吹了吹,心疼地问:“疼不疼?”
“你都不知道,今晚我有多高兴,你也不知道,我前段时间装的有多辛苦,明明我都要嫉妒疯了,可......”
周矜的话甚至还没说完,陈浅便嫌恶地抽回手,她发了疯一样将手链扯断,“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没有可能,我不爱你周矜!我不可能爱上你!”
手链还带了些体温。在这时刻,线条断裂,珠子一粒一粒往外崩,砸在地上啪嗒作响。
周矜垂眸看着,最后一粒珠子滚到了床板底下,再也看不见踪影。他双眸逐渐锐利,手面青筋渐渐凸起,最终他牙关堪堪挤出几个字,“陈浅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陈浅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知道他在压抑着怒气,依旧不断地挑战着他的底线,“你是不是要打我?那你打啊,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结婚,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
说着,她举着周矜的手往自己脸颊一侧凑,“你打!有种你就打!”
周矜咬紧牙关,后槽牙在咯吱作响。照他的脾气,有人胆敢这么忤逆挑衅他,他一定一拳头挥下去。那才是他......
可他就这么看着陈浅,冒着浑身的火气,死死地盯着倔强的陈浅。
就这么对峙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周矜甩开陈浅的手,踢开门,头也不会地去开门。
走出去没一会儿,周矜就折返回来了。他将粥撂到陈浅身边的桌子上,冷笑着推开窗,点了根烟。
烟雾飘渺,时而被寒风吹散,时而化不开,飘散在他鼻翼。烟头星火,在苍茫夜色中格外夺目。
周矜背对着陈浅,就这么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烟。让烟雾散了会儿,他关了窗户,走过去。顶着面上两个通红的巴掌印,低头拆粥外面的塑料包装。
“下手这么狠,你也别说咱两不合适,咱两绝配,”周矜鼻腔溢出含混的笑,“不了解你的,你压根不会展现这样的一面给他,你憋着难受。了解你的,一定受不了你这种犟脾气,早吓跑了。谁有我更适合你?”
包装拆开,是一碗皮蛋瘦肉粥,白粥米粒饱满,热气腾腾,芬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