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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她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午后来到这间咖啡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着巴士,穿越大半个城市,忽然在这里下了车,然后迷了路。抬起头,就看见了这间名叫遇见的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玻璃,干净明亮,半遮半掩地盖着天蓝色窗帘,点缀其间的是紫色满天星。
既来之,则安之。
她走了进去,里面几乎没有人,若有若无地飘着一丝音乐,将外边的喧嚣尽数隔离。这令她欢喜。她从来就是喜欢安静。
在家的时候,她常常是开喜欢的音乐,将自己扔在沙发里,坐在或躺着,看喜欢的小说。或呆在博客里,写点心情。
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抬起头就可看见外边的人来人往,阳光暖暖地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打在她脸上,静美安宁,她的心突然就柔软,然后轻轻地微笑起来,嘴角扬起。
她不赶时间,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打量着这里,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屋,摆着六七张普通的暗红的木桌,三四个服务员,偶尔走动一下。
仅要了一杯绿茶,轻轻地啜饮。
(二)
她一进门,他就留意了她。
穿着宽大咖啡色男式休闲裤,和男式黑t恤,中间印着一朵暗红的玫瑰。露出雪白干净的脖子,以及锁骨。
头发高高挽成簪,额前垂着几缕散落的发。
给她送绿茶过去的时候,仔细地打量她。
脸色苍白,脸上的那颗泪痣像一颗黑色琥珀,点在她高高的颧骨内侧。再看她一眼的时候,恰好对上了她的眼。
她轻轻地笑着。
他也轻轻地笑。
然后她低下头,轻轻地喝她的绿茶,一小口一小口。
他就这么看着她,缓慢地,美丽地,一举一动。
他也拿了一杯绿茶,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的话语不多,安静地,微笑着,听他说话,他讲到精彩处,她就附和几声。
但他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她叫蕾,来自湖南,二十四。
她也由此知道他就是此间店的老板,叫卓,二十八。
(三)
二十四的女人和二十八的男人,是应该可以发生些什么的。
他的衣领干净,他的眉眼清秀,这符合她的择友标准。但心底,总是有一点点介意,那么一点点,若有若无。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明,好像是对爱情的一种排斥,也好像是一种渴望,好像是因为抓不住而产生的一点幻想。
他们一直这样坐着,淡淡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有点点的困倦,偶尔打个呵欠。
他就在对面,安静地看,她洁白的牙,微倦的眼睛。
这样肆无忌惮的女子,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少之又少了,这符合她的穿着,大咧得像个小男孩,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她的柔弱。
猫一样漫不经心,勾起他内心的保护欲。不由自主地,想要将她拥着,为她抵挡住一切风霜雪雨。
坐着坐着,天就暗了下去,暮色四合。
他们一起去吃饭,然后他送她回家,一切顺理成章。
(四)
尔后,她常常来他的小店,喝一杯绿茶。
有时会带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安静地敲一些字,一些美丽的爱情故事,或是心情,放在自己的博客上。
偶尔一次看见,他悄悄地记了下来。
她的字很唯美,故事很诱人,只是,让人疼痛。她笔下,从来都没有圆满的爱情,不是他变了心,就是永隔黄泉。
她似乎不相信爱情。
所以,他没有告诉她,他爱她。
她沉静如水,她不喜言谈,这与他的择偶标准相距甚远,但他就是喜欢。在第一次她微笑的时候,嘴角向上扬起,他就无可抑制地沦陷了下去。
爱上她,好没道理。
但凡爱情,是没有道理可循的。
每次送她回家的时候,她都会闭上眼睛,安静地靠在他的肩上。
他的耳朵里就只听见她的平静的呼吸声,若有若无。他就切实地欢喜起来,他真想这样一直坐着,没有尽头。
他对她的好,她懂。
她一直都懂。他的肩膀,让她感觉到安全,女人,最期待,最渴求不过如此吧。所谓的爱情,其实都有一个理由。
好比寒夜里的温暖火炉,也像夏夜的清凉和风。
所以,她的心,就在这一刻乱了。她发现了有一种依恋,不断地滋生,茁壮地成长着,令人焦躁不安。
清晨醒来,睡不着。外面是些浑浊的声音。
她就在这时候,格外地想念他。在那些午后轻轻地看着她,清辙的眼神,写在脸上的心情。在那些安静的夜晚,他送她至楼下,落寞地转身,他脸上带着点点的忧愁,那么淡,但逃不过她细致的眼睛。
这一天,她在博客里写,如果有足够安全感,那么,我相信爱情。
(五)
他和她相爱了。
顺其自然地牵起了手。
那是相识一年后春天,满城的木棉开得艳红的春天,花落无声。他领着她,穿过落花满地的街道,去他的小店里,喝一杯清凉的绿茶。
他说话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听,然后微微地笑,眼和眉都扬了起来。他就不由自主地捋她额前的发。
耳边是她安静平和的呼吸的声音。
他抱着她,看到她洁净明这的眸子,慢慢地将唇覆上她眼睑。
每天夜里,他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还是那样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睡着。到站了,他会轻轻地抱她下车,她就在他的怀抱里醒过来。
春天很快过去。
夏天也很快就安静地走过。
他们顺其自然地住在了一起。
经常,一大早,她就会醒来,然后拉开窗帘,让阳光放肆地洒满房间。他也醒来,她对着绽放出微笑,他便恍恍惚惚地,仿佛醉了。
等到下午茶馆开门,她就坐在吧台后边,握一杯绿茶,看他不停地穿梭着。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微微一笑。
偶尔得闲的下午,他会领着她去商场,慢慢地选购一些需要的东西,顺便带一两张他喜欢的cd,他们拥着安静地看,直到深夜。遇见上不大喜欢的片子,她会在他的怀中安静地睡去,呼吸有序。
(六)
这样的爱情。像一条细水长流的河。
多令人向往。
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相爱的人,相拥着到天荒地老。而爱,是那么脆弱,小心翼翼地保护周全,才得以美满。
而美满的爱情,太过苛刻,它像极了欲望,像一座充满诱惑的城,越渴求,越深入,越好奇,越深陷。
她不挑剔生活,处之淡然。
于爱情,却是极在乎的,极小心地保护着,容不下一粒沙
只是,她不善于表达,似乎一直都不咸不淡,对他的情怀也不够明显。但她是爱他的,愿意待在他的生命里蚕食他的生活。
那一天,他与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谈笑风生,她看着那个女子,精致的妆容,得体的笑容。心下难过,但还是乖巧顺从地隐去,在回过头的那一秒,他眼里是无尽的黯然。那一滴眼泪,跌落在衣领,隐去了那一点滴答。
就在这个下午,她安静地收拾了衣物。
她说,她要离开。她一定要离开。很决绝地,没有一丝的犹豫。他未追问为何,看着她收拾了几件衣服,出了门。
她如风掠过。
甚至没有回头。
他头低低地垂着,忽略了她那一张苍白的脸,还有那双红肿的眼睛,疲倦的脸。
如果他愿意在这一刻挽留,她就可以不在乎她的所见。
他从来就没有捉摸透她,她的爱,她的沉静如水,以及她的离开。他一扭头,就将这爱情错身而过了。
(七)
就像她突然来到他的生命中一样,突然地消失不见,了无痕迹,仿佛从来都未出现。等他回过神来,他再也寻不着她。
她本来就如空气。
所以,他的疼痛始终寻不着出口。
每次在街上看到清汤挂面的女子,他都会很久很久地发呆,然后想她安静微笑的样,嘴角向上扬起,扯出一条弯弯的弧线。
他爱极了这个女子,那一颦一笑,都刻在骨髓。
他在这场爱里,耗尽了心力。
后来,他娶了个平凡的朝九晚五的上班女子,心灵手巧的她,会将他的屋子收拾得妥贴干净,每天清早会给他变着花样作美味的早餐。
他对她,无爱。
但是,他对她好,因为她爱他。
然后,他的咖啡馆因为城市规化而拆迁,他便去了一间公司做了普通的业务员,竟然做得风生水起,一年后,晋升主管。
岁月就这样平静的流逝。
他偶尔晚归,爱人已经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恍惚间,他就看到那个面容苍白的女子安静地睡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很久以后,她的博客里看到她这样写:
亲爱的,如果你解释,也许,我就会忘记那一秒的伤心。
亲爱的,我那么地爱你,你却和别人对眼微笑。
亲爱的,至少如我期望,我得以保全地退出,如此,算是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