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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下来，似乎他这个局外人看得透彻。</p>
但细看他的神色，便可能察觉到白子墨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嘲弄。</p>
连他也觉得，说出荣靖对待我的真心，也是十分的讽刺罢。</p>
“其实微臣还想再观察一阵子。”白子墨骤然正色道，“姑娘毕竟不是寻常人，微臣也不敢对症下药，只怕又牵出其余的什么症状，便是得不偿失了。”</p>
“将噬心蛊交给我，便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了。”我笑，但也不忘自己的目的。</p>
不管以我的这幅身躯，还能不能再继续成为噬心蛊的宿主。</p>
但只有一件事，我决不能放任白子墨手中掌握着噬心蛊。</p>
白子墨噗地笑出来，稍稍将窗扇打开了些，透着风，吹着他宽大的袖袍，愈发衬得他身形病态的单薄。</p>
“圣上千万嘱咐，不可将噬心蛊交给姑娘，若否，微臣可便要殃及池鱼。”他微侧着身体，便只留了左半边脸给我，黑得令人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姑娘难道希望见到这样的局面吗？若是微臣遭了殃，姑娘难道就开心？”</p>
“可你明知，若是照着我这副身躯的衰败速度，说不定你还未为我将身子将养好，我便已经死去。”</p>
当身体机能渐渐失去之后，再没有办法支撑生活所需，即便这张脸再如何的青春貌美，也终究逃不过一死。</p>
白子墨饶有趣味地看住了我：“姑娘可能不知，微臣是个极爱挑战的人。”</p>
“越是难以做到的事情，微臣便越是喜欢去做。”他凑近了我，离我不过三寸距离，“微臣说姑娘不会死，姑娘便不会死。”</p>
“姑娘难道……不愿相信微臣吗？”</p>
这话说得大言不惭。</p>
凭此前种种表现来看，白子墨的确是个聪明人。</p>
不过稍看了药王谷的一些医术，便能学以致用，结合他鬼医世家的长处，加以利用，还半分纰漏没有。</p>
实在是个令人忍不住夸奖，也忍不住后怕的人。</p>
我的心一动。</p>
脑海中蓦地便有个想法——或许，有他在，可以帮我一个忙，让荣靖知道我此身再不能孕育孩子。</p>
张了张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瞬间，宋甜儿便已经推门而入。</p>
“姑……姑娘？”她出声喊了句。</p>
我瞬间便将那个念头打消。</p>
荣靖肯放手让他做，那必然，此前白子墨就已和荣靖这般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了。</p>
白子墨喜欢挑战，那么，我正好就是他的试验品。</p>
恢复一个残躯，对白子墨来说，或许实在有趣。</p>
宋甜儿将药放下，横在我与白子墨的中间，恨声道：“登徒子！你就不怕我告诉圣上，将你的人头砍下来？”</p>
推了一把白子墨，将我拉了过去，仔细问着：“姑娘怎么不喊我？”</p>
白子墨笑道：“宋姑娘也未免担心太过，微臣身为医者，望闻问切，如若不能靠近了观察患者的病症，岂非容易误判吗？”</p>
“你——”宋甜儿气结，脸色涨得通红，“可也轮不到你来这样望闻问切！”</p>
白子墨已走了过来，将桌上的药拿起，轻轻闻了一闻，而后道：“姑娘可是偷工减料了？”</p>
“你休要胡说！给姑娘的药，我都一眼没错开过，你休要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在此胡乱造次。”</p>
白子墨倒也丝毫不在意：“但这艾叶附子等暖宫之物，却又为何屡屡在药渣当中消失？”</p>
“不知宋姑娘，可能可给微臣一个解释？”</p>
我从喝下白子墨的第一帖汤药起，便没有从中</p>
闻得里面有这两样草药存在。</p>
但听白子墨的意思，却是宋甜儿将药从中剔除了。</p>
我将宋甜儿拉到身后，轻声道：“是我要她将这些除去的，与她没有关系。”</p>
“莫怪微臣替姑娘调养了这些时日，姑娘的身体状况，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白子墨仿若才明白过来，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p>
他道：“难道姑娘就不想早日怀上龙种，也好借此有个名分吗？”</p>
连他也这样觉得，似乎怀上了荣靖的孩子，我便可青云平步。</p>
但究竟忘记了，要这个孩子的人是荣靖，非是我。</p>
而我，到如今也不知道，荣靖一定要这个孩子的原因何在。</p>
“白太医似乎管得有些宽了。”我冷冷提醒着他。</p>
而后将那药一饮而下，道：“今日的诊脉既已结束，就请白太医回罢，若有要事，在下定会去请太医过来。”</p>
只是白子墨纹丝不动，站定了，就一脸计谋得逞的模样看住了我。</p>
我心中警铃大作，侧过头去，便见荣靖负手站在门外。</p>
脸色难看。</p>
再看福如海，一个劲儿地给我比划着，神情着急得不行，只差张嘴大声和我说了。</p>
却不知二人在门外站了多久。</p>
而我一直在关注着白子墨的反应，却实在没有料想，荣靖会在此刻赶过来。</p>
也究竟不知道，他到底在外听了些什么。</p>
他沉着一张脸踏入殿中，周身寒意环伺，山雨欲来之感。</p>
白子墨微微欠身，便退了出去。</p>
福如海也赶忙地拉着宋甜儿离开。</p>
宋甜儿却是极度地不放心我：“姑娘……”</p>
福如海忙道：“姑娘快些随奴才走罢，有些事要姑娘来处理不可。”</p>
便连拖带拽地将宋甜儿拉扯着离去，顺势将门合上。</p>
一时只剩下我与荣靖二人。</p>
面对面站着，却都没人开口说话。</p>
默了片刻，荣靖拿起那个空碗，还残留着些许的药汁儿。</p>
他轻轻一嗅，皱着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过。</p>
蓦地，将空碗掼在地上，冷声质问着我：“你就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还是说，你已忘了自己答应过我的事情？”</p>
瓷碗儿破碎，有细碎的残渣飞溅到了我的脚下。</p>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被荣靖拉住，用力向他怀里一扯。</p>
“口口声声答应着愿为我诞育儿女，却在我履诺之后，便开始言而无信。”荣靖扳着我的脸颊，左右打量，“洛娥，你就是这样对待给我的一切承诺吗？”</p>
“我没有……”我张着嘴，看到他脸上的失望，心口猛然一抽。</p>
但却只有这样的回答。</p>
荣靖倏然冷笑，口吻阴寒：“你这样言而无信，我又何须遵守给你的诺言？”</p>
他不愿听我多加解释。</p>
荣靖向外喊着：“福如海，将那个丫头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p>
“等等！”我死死抓着他的手，几乎整个儿人都靠着他的胳臂而勉强站稳。</p>
荣靖目光紧盯着我的手，等着我接下来的话。</p>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吗？”我缓缓松开了手，将自己的头发悉数拢到了身前，扒拉给他瞧，“这些，便是原因。”</p>
“荣靖，一个即将老去死去的女人，你还希望，她能替你孕育儿女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