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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谢萍萍热毒忽然大作,整个儿太医院里的人都束手无策,宫里头没了主意,只能跑来向谢梅寻求援手。</p>
原是怕王府里百密一疏,谢梅也要带上我去的。</p>
但现今情况紧急,他去为谢萍萍医治,更是无暇顾及我,宫里面人多手杂,他更是放我不下。</p>
遂我说:“师兄放心去吧,我就在清阁里等你回来,府上守卫已经加强,任何人也休想再涉足。”</p>
荣靖也已潜进了府里,防不胜防,无须再防。</p>
我在那处雪园里等着他。</p>
雪园仿药王谷而建,里面机关重重,只有我与谢梅能进,就连翁六等保护清阁的侍卫,都没法儿过来。</p>
但荣靖的生母是青都城里出来的,他对奇门遁甲一事,自然也颇有研究。</p>
他没有什么不会的,简直是个让人嫉妒的天才。</p>
是以雪园,是我见荣靖最好的地方。</p>
肩胛骨的伤还是未好,虽则港良城里气候温暖,但也太过湿润了些,风吹得久一些,湿气入体,伤处就禁不住地隐隐作痛。</p>
加上原先身体的旧疾,我疼得冷汗涔涔,开始觉得头晕目眩。</p>
勉力撑着假山站稳,久等不到荣靖到来,正打算要回房去等时,支撑着我身躯的石头突然滑落,整个人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倒向一侧。</p>
肩胛骨的痛楚加倍,我脑内一片空白,甚至连求救的呼声都喊不出。</p>
直直摔落在地。</p>
又牵扯得左肩的伤口开始疼起来,只觉得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几乎没要了命。</p>
正待要挣扎着站起,视线所及,一双素履映入眼帘。</p>
鞋尖抬起,一下落在了我的左肩上。</p>
恰中伤处。</p>
咔——</p>
好容易恢复的地方,再度负伤。</p>
“疼吗?”充满尖刺的漠然话声在头顶响起,“洛娥,你自作自受。”</p>
我紧抿着唇,视线越来越模糊,仍哽声道:“你将谢梅引开,就只是为了这一句话吗?”</p>
我呵呵的笑。</p>
“荣靖,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罢?在那段时日里,原本的弥补亏欠心思,竟也能生出爱意?”</p>
我故意地提起那段时日,他身陷谋逆罪行当中,我陪他跋山涉水,从大岳到苗疆,一步一步,终于完成了他的筹谋,将他送到了帝王高位上。</p>
我笑他:“又或许,你自己已身在戏中,竟然走不出来了吗?”</p>
他晓得我一直爱慕于他,所以为了弥补我,那个时候,他也刻意地现出一副真心待我的模样。</p>
更甚,在后来许给我一个后位。</p>
荣靖的面色一僵,旋即道:“洛娥,你当真是自作多情。”</p>
“你以为,我来此地找你,是因为爱你?”他冷冷地嘲讽着,声音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p>
“不是吗?荣靖,你敢说你在目睹我与谢梅情深意浓之时,心里就没有半点儿的涟漪吗?若你不爱我,为何要在我与他新婚时表明身份,就连……就连……”</p>
我仰面去看他,将他一切的神情尽收眼底:“就连明知我已完全不爱你,在远离你还嫁予谢梅之后,你不也放不下我,对这具身子迷恋至……”</p>
荣靖被我的话激怒,矮下身来,</p>
抬起我的下巴,打断了我的话:“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p>
“我说我再也不爱你,你却放我不下。”</p>
我朗声说道,以一种极为坚定的语气,任是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一句假话。</p>
险些连自己也快要相信了。</p>
一句假话,假得颠倒——我仍旧深爱着他,可他,却未必将我放在心上过。</p>
荣靖怒极,可他一向理智,缓缓松开了我:“你说你再不爱我?洛娥,你竟说你再不爱我?”</p>
他反复地将这句话轻喃于口。</p>
“我自然是不爱你了,否则,我怎会选择抛下你给我的那些许诺,转而嫁给谢梅?”</p>
他的身上霎时寒意环伺,凛冽的气息席卷周围。</p>
就在我以为他会反驳之时,荣靖却猛地笑了:“你以为我在乎你爱与不爱吗?你的爱意,对我来说,重要吗?”</p>
“至于放不下你,便更是无稽之谈,若不是念着当初你与我一同患难的情分上,你以为我会留你在身边?”</p>
“别做梦了,一个去过花楼,被天下人当作笑话看的女人,竟以为会有人放不下你?洛娥,你简直痴心妄想!”他的话语越来越狠厉,“若不是谢梅不能人道,你以为他会甘愿娶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娼妇吗?”</p>
一字一字,化作利刃,疯狂地扎向心口,将那里刺得血肉模糊,最后连疼也感知不到了。</p>
可荣靖还是不满于此,他继续道:“洛娥,你利用我这样久,我也定要让你尝尝,遭人欺骗背叛的滋味儿。”</p>
是了,这才是他的目的。</p>
我笑:“可是荣靖,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p>
“这一个月来,你看到了吗?谢梅他对我百依百顺,体贴入微,凡事以我为先,全身心地信我爱我,你要如何,才能够做到让他背叛于我?”</p>
我一无所有,唯身边的这些人,却也都是待我坦诚。</p>
荣靖想要让他们欺骗背叛于我,倒还真是棘手。</p>
但其实他可以,他也做过——用那些温柔制造出一个他也爱上了我的假象给我,最后自己也坦白,天之骄子如他,怎会甘愿爱一个如我这样肮脏的女人?</p>
只是,他如今没机会了。</p>
只有放在心底的人伤害自己,才会让人疼得无以复加,撕心裂肺。</p>
因我已“不再爱”他,他的伤害,就显得可笑。</p>
一个月的戏,戏子演足了,看客自然也看够了。</p>
荣靖紧捏着我的双肩,毫不在意我受伤的左肩胛,眼眶已微微的发红:“他爱你?若他真正爱你,怎么会没有丝毫的芥蒂?洛娥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谢梅他就是一个伪君子,彻头彻尾的伪君子!”</p>
可我已经再无力和他辩驳。</p>
视线越来越弱,渐渐地觉得耳边他的话也小了下去。</p>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荣靖的手从我的脑后伸出,然后满手鲜血,不敢置信地盯着我瞧,似乎在确定我是不是在欺瞒于他。</p>
后脑勺是才刚摔下时撞到的,只是荣靖来得太快,我没来得及查看,原想着不算很疼,比不上心头的痛楚,所以想要先处理好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再去管那伤。</p>
只是没料想,人在难过的时候,气运也极低。</p>
只是那么简单一摔,竟然就在脑后砸出血来。</p>
忒矫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