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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荣靖却忽地笑了起来。</p>
他笑得张扬自信，就连胸前的那一滩血迹，都在他的笃信之下显得渺小可怜。</p>
荣靖将那剪子给拔了出来，却不理谢梅：“洛娥，你既然想要杀我，那便更要跟我回去了，否则，那些为你死去的亡魂，你要他们如何安心？”</p>
我料定我此际的面容一定狰狞得很。</p>
我感觉到我的脑袋被恨意冲挤，久埋在脑海深处的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拦不住的怒火，将我最后的镇定吞没。</p>
谢梅把我拦在怀里，桎梏着我的行动，他道：“阿洛，别受他的话影响。他要你自责，要你有所顾虑，都是他的手段。”</p>
他在害怕。</p>
而我也终于点点滴滴的寻回冷静。</p>
望着自己满手的血迹，已凝固成暗红的颜色，死死地抓着我的皮肉，似要与之合为一体。</p>
我瞬间便掩面笑了起来。</p>
前几日的种种柔情还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竟要以性命相逼。</p>
可笑！</p>
太可笑了！</p>
荣靖眉头微蹙，胸前的伤使得他脸色有些白，白得令人大快：“洛娥，你既想得起来，就该知道，我非是只有威胁这样的手段。”</p>
他还会诛心！</p>
“你只有一个选择。”荣靖伸出了手，还是一样的好看，一样的宽厚，染血的剪子躺在他的掌心，生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把东西带来，我们就走。”</p>
连问也不问了，直接落下决定。</p>
谢梅的手攥得发紧，手背上青筋直跳，昭示着他的愤怒：“阿洛，只要你不想走，他就奈何不得你半分。”</p>
我摇摇头，走出屋外，把视线落到外面背手负立的师傅身上。</p>
他的眼里尚有愧意。</p>
我便知道，他存有私心。</p>
比起要我留在药王谷，让蚀心蛊没有宿主依存，时时面临着危险，师傅会更想要我种下蚀心蛊，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我不死，蚀心蛊就还在。</p>
“丫头……”</p>
“师傅，我没有责怪师傅的意思，只是想到要离开师傅，心里就很难过。”我的手死死抓着门框，指甲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p>
“原本不种蛊首，你也能恢复的。”</p>
“我知道。”</p>
师傅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只是道：“臭小子答应过我，不管怎么样，护你安危。丫头，师傅真希望你留在这里，可……”</p>
他没再说话，手里抱着一个盒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见过，是在荣靖的手里。</p>
那是他们交易的筹码。</p>
一个能够使师傅放弃我这个继承他衣钵的人的筹码。</p>
真该说荣靖机关算尽，还是我洛娥命该如此。</p>
谢梅一向尊重我的意愿。</p>
我一定会和荣靖回去——即便他不威胁于我，可小鸠儿的死，荣靖对谢梅所做的种种，伤我的过去，我都无法忘怀。</p>
我想杀人。</p>
从小到大，生平第一次，我有了想杀人的念头。</p>
可我得护着苗疆，得护着药王谷，所以荣靖还不能死。</p>
虽然师傅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记挂着苗疆，千辛万苦找到一个噬心蛊的宿体，不仅是为了他的医术，也是为了苗疆的安稳。</p>
玄</p>
清不舍我离开，离开的当天，谢梅把他支开了。</p>
“师兄还是那句话，你若想走了，师兄就一定会遂你的愿。”</p>
谢梅忍不住叮咛：“以后不要像从前那样什么东西都吃，你身体不似从前，不是什么狠毒东西都能化解的。”</p>
“我知道，多谢师兄，师兄……保重。”</p>
荣靖一早便在马车旁等着了，见了我，伸出手来要将我扶上去，我径自绕了过去，从另一侧踩着凳子上了车。</p>
他讪讪的收回了手，没甚做法，只是默然跟着上来。</p>
“只要我还是靖王爷一日，苗疆就会安稳一日。”</p>
他在苗疆有眼线，知道整个苗疆早已动荡不安。</p>
苗王生性猜忌疑心，纵容奸佞，早惹得群臣心生不满，娄高远一个人在苗疆孤立无援，上次前来大岳，借荣靖的力，暂缓了大岳与苗疆的关系，也让苗疆众人有了忌惮。</p>
他欠荣靖一个人情。</p>
整个苗疆都在荣靖的掌控之中，根本逃脱不了。</p>
他这样的厉害，将我的所有都算计得明明白白。</p>
到了上虞，我才知荣靖三年前将我的“死”压了下去，除了王府里几个人知道外，都只道我是外出一趟。</p>
也有的根本认不得我。</p>
就如先前听水玲珑的话，把我带出城准备处理的那些家丁。</p>
他们一齐跪在院子里，小福子站在那里盯梢，我知是荣靖的手法。</p>
见了我，他们各个瑟瑟发抖，垂着头，面面相觑，脸上冒着虚汗。</p>
“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刚去药王谷找你，回来后才知道，他们竟那样对待你。”荣靖的声音响在耳侧。</p>
可我自顾穿了过去，对他的好意视而不见。</p>
回到了鸣凤阁，陈设丝毫没有变化，足有三年的时光未曾涉足，可里面却干净得很，一丁点的灰尘都找寻不见，是有人常年打扫的缘故。</p>
只是院墙确确实实的颓败了。</p>
院墙底下，生长着一堆的草药和杂草，都是曾经我从苗疆带过来的品种，却再不是原来的那些。</p>
荣靖咳了一声：“我派人去苗疆找过，有些幼苗挖掘不到，有些移植过来后有活不久……这三年来，我时时寻了法子来培植，但几个月前，我匆匆去了药王谷，没来得及打理，所以这里显得荒芜了。”</p>
“我立即叫人过来收拾，你先回屋去。”</p>
我但蹲下身去，徒手把那些都给拔了。</p>
“种了也白种，这些离了苗疆，原本就没作用了。”离了根的草，如何存活？</p>
他费尽心思的把它们种活了，可种来作甚么呢？</p>
我曾拼命保护的东西也已不在了。</p>
荣靖真是恨极了我这样的不知好歹。</p>
他的神色微变，嘴唇翕合，始终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来。</p>
我扭过头去，继续把这些碍眼东西除了。</p>
好半晌，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p>
荣靖随我一起把他亲手种的草药都给拔除，不带一丝的留恋与惋惜。</p>
也是，他种的这些，原本也不过就是装模作样，只怕是午夜梦回，想到曾经种种，心底害怕，所以自寻安慰罢了。</p>
我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播开来。</p>
赵婉婉那边倒还没有什么动静，反观水玲珑，倒是动作快得很，才不过第二日，她便急忙忙的找上了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