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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营的东南角,新近盖起两座漂亮的小黄楼。我们几个老头,每次骑游到营房附近时,总会亲热地戏弄一番:你看,小八路加工厂多漂亮!什么呀,那叫小八路生产基地!不对,都不对,那是孵化小八路的鸟巢!于是,这些转业到地方后又退休的老家伙们,哈哈一乐,继续沿着营房外的郊区林荫道骑游下去。
每逢此时,我就会想起那久远的令人难以忘怀的部队家属招待所。细说起来,应该叫“临时来队家属招待所”是部队专门接待那些不够随军条件的结过婚的年轻干部家属的。当然,结过婚的老兵家属也可以住这样的招待所。我就是那个海军上士—还没提干就结了婚的兵!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有一年夏天,我那刚结婚不久的爱人,随家乡造反派的串联队伍,徒步千里,来到山海关(当地造反派改名为血泪关!)。她通过家住山海关的放映队伍的一个同学,悄悄捎信到我们机场,部队政委亲自派车到接应地点—孟姜女庙把她接来,并告诉她那造反派头头,说她爱人(我)因病住院,她需要长期离岗来队照顾病号。就这样,我们住进了山海关机场临时来队家属招待所,使她摆脱了乱乱的文革生活,开始了静静的小八路的“加工”过程
我们这个“小八路加工厂”位于山海关机场的东南角,左边是大石河的入海口,右边是机场跑道的海边一端,前面就是渤海湾了。时下,小招待所住有七八户人家。夏日的海风,咸咸的,凉凉的,悄悄的钻入每个卧室的窗户;多情的月光,朦朦的,柔柔的,偷偷的撒在我们爽爽的的身上,使这些新婚久别重逢的人儿,缠缠绵绵甜甜蜜蜜的度开了蜜月动乱之秋,是部队保护了我们的青春年华,是部队给了我们安全优美的环境,并约来海风明月伴随着我们播种爱情!此时此刻,我和爱人,感到欣慰极了。
老战友郑远,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三个孩子,都是在这机场海边招待所“加工”而成的。老大是个女孩儿,是饿死人的年月,在招待所吃高粱米稀粥满月的,这比束鹿老家的人们同时生的孩子营养要好多了,小脸蛋还是红扑扑的;老二是个男孩儿,两年后在老地方出生。这时,全国的年景好一些了,招待所坐月子,可以吃上大米白面了,小家伙就更欢实一些;生老三的时候,虽说文革开始了,但吃喝还不犯愁,招待所的鸡鸭鱼肉多起来了,我们还不时帮老郑到海边捉些大螃蟹来,这老三是最有福气了!老郑虽说符合随军条件,但爱人在老家教书,有工作,就不忙着办随军手续,只是寒暑假来部队探亲,领着三个孩子在海边玩耍,夏天还可以避暑、洗海水澡呢!
老随结婚好多年了,就是不生孩子。我给他出主意说,你这次回家探亲时,续个假,多呆半个月,兴许会能碰上一个俩的!团政委还真答应他了,他在老家庄河一住就是一个半月,赶上两次排卵期,可硬是没有种上!老郑对他说,小陈刚刚摘掉光棍帽子,他懂得个屁,听我的:还是咱这“小八路加工厂”专业。让你媳妇请仨月的假,就住在咱这海边招待所,我保你媳妇扭着秧歌来,挺着大肚子回去!我心里好笑老郑的热情,并对老隋说:对对对,听老郑的准没错。他那两男一女不都是在这海边“加工厂”种上的嘛,快把嫂子接来!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这里和兴城、秦皇岛、北戴河一样,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七月初,老随真的把媳妇接来了,决心“让骡子生个小马驹”郑大嫂又放了暑假,带着三个孩子随后也到了。我呢,老郑说拍个电报,让媳妇赶快来,咱仨一块儿享受一下“中央待遇”!
提起这“中央待遇”还得把老随是不是骡子往后放一放再说。
每年暑期,中央首长就会到北戴河疗养或开会,多数乘专机到山海关机场着陆,然后乘小车到北戴河。山海关机场是属于我们海军航空兵的。我们部队在山海关机场时专门有军委指定的保证专机飞行领导小组和航行调度、机要通信、场站后勤保证、机场安全保卫等专业部门和人员。我和老郑、老随三人,专门负责机要通信工作。为了保证专机任务的绝对安全,进入署期以后,来队家属就不让离队了。每到这时,老郑总是说:“正合吾意”!天赐良机,老郑死守住他这“一亩三分高产田”和郑大嫂过起了半随军生活;老随开始精心地加工他那难以出苗的小马驹;我呢,一封电报,媳妇就抱着老大来了。如果五月份到这里来,招待所周围的洋槐花,和南戴河一样地一排排,一行行,海风一吹,芬芳四溢;就是这六七月份,从山海关到北戴河,渤海一带的黄金海岸,一样的风,一样的浪,一样的花香,一样的清爽。这环境,这气候,这人情味,这安全感,最适合“加工小八路”了!
有天晚饭时,我们的机要组长郑远同志,邀我们几个战友—除我和老随外,还有航行调度主任俞信球、航行参谋邵凤江、场务连指导员邢广富,到他的住所喝茅台,庆祝老四播种成功!天那,当时怎么就不知道计划生育哩?那个年代,当然想不到“国策”问题。菜是老郑准备的,三瓶茅台却是老随买来的—他能不买吗?小马驹种上了,老大难解决了,骡子帽子就要摘掉了!说实话,当年提干以后,我和老随每月津贴七十二块六,茅台八块八一瓶,平时谁也舍不得买—只因家里都很穷,都要养家糊口呀。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随三十喜得贵子,能不庆祝一番吗?况且,老郑种上了老四;我那“八路二号”也大功告成!消息一透露,老邵非让我再加两瓶茅台,军人服务社却送来了五粮液,茅台告罄。也好,天南海北的军嫂难得一聚,我们六个家庭欢聚一堂,吆五喝六“小八路加工厂”里热闹非凡。此时此地的暑期生活,不比北戴河中央首长过得潇洒,过得惬意?每到暑期,我们这些五湖四海们,除认真做好保证专机的各项工作外,不也在享受海边疗养的“中央待遇”吗?
这里,只能说说我们在山海关的“小八路加工厂”了。至于后来我们调防葫芦岛、安阳、长治、沧口、奔牛、桂西、榆林等地,都有很漂亮的家属招待所,一代代的军人“加工”着一代代地“小八路”编织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播种着一曲曲美丽的军地爱情
骑游归来,又路过人家这新一代兵营时,两座漂亮的小黄楼显得格外醒目,山海关的海滨招待所却越来越模糊了。这毕竟时代不同了,人生道路渐行渐远“小八路加工厂”的故事,也在与时俱进地演变着。祝福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