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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笃笃20岁生日那天,她对陈洛说:“我向你求婚,娶我吧。” 陈洛爱怜的抚摸笃笃的头说:“丫头,求婚这挡子事还是我来吧。”说着他变魔术似的拿出一个心形的小盒子,里面一颗小巧精致的钻戒。陈洛单膝跪地,左手拿戒指,右手微微的托笃笃的左手,说:“笃笃,我。陈洛。郑重向你请求,请求你嫁给我,好吗?我愿用一生来呵护你。” 似乎早有预谋,那些原本“有事走不开”的朋友突然从屋子的各个角落钻了出来。他们打口哨,尖叫,拍掌。陈洛给笃笃戴上戒指,嘴贴近笃笃的耳朵,说:“准备好身份证,明天登记,然后旅行结婚。”笃笃开心的跳起来拍他的脸颊,以便确信她没听错。他顺势拦腰把她抱起来不停的旋转。 身边有她最好的的朋友,有她狂热爱恋的情人,笃笃想,如果妈妈也在就好了,那大抵就是幸福了吧。幸福的让人眩晕。 朋友们散了之后,笃笃打电话给妈妈,带着骄傲,满足的神情,她期待与妈妈分享她的快乐,她说:“妈妈,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所以,暑假不打算回家。” 妈妈在电话拿头微笑说:“我的笃笃长大了,要结婚了。只是,我的宝贝。任何时候都要爱自己多一点。心是自由的。” 笃笃无言的挂掉电话,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任何时候都那么理智。她打一个冷颤。真的是理智的有些可怕。 陈洛从身后搂她的腰。笃笃侧过来,说:“妈妈忘了祝我生日快乐,也忘了祝我新婚快乐。” “也许她最近忙了点吧。”陈洛安慰她。“她作为一个单亲母亲也是不容易的。” 是啊。妈妈太忙了。笃笃想,春天忙着打扮,夏天忙着恋爱,秋天忙着收获,冬天,冬天则忙着等待春天。
(二)笃笃生日的第二天,也就是他们决定拿身份证去领取红本子的那天,陈洛说下楼去买烟,结果一去就没再回来,电话也不曾打过,甚至连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凭空消失了一般。 半个月前,朋友们还直嚷嚷说她与他的爱情是他们的典范。她也一直以为爱情是她最为骄傲的事,而现在看来,事情也许并非如此。 但她还想找到他,有太多的不甘:凭什么他招惹了她又不理她?更多的却是不舍。 她在qq的游戏室打升级。她就是在打升级时遇到陈洛的,如今,她在这里等他。于是,她遇见了网名“黑色情离”的女孩。她教女孩怎么作弊,可女孩老是学不会,笃笃心里暗骂她是猪。却又发消息给她说:“别着急,你肯定行的。你那么聪明。”末了,笃笃想了想又发了个嘴唇过去,然后对着电脑兀自的笑了起来。 女孩不解她为何对陌生人如此有耐心。她大笑,瞎瓣说:“因为热爱你的网名。”笃笃想电脑那头的女孩可能会笑得花枝乱颤。溢美之词女孩都是喜欢的。 笃笃摸摸脑门,她想自己是不是有病。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只是不知道陈洛赞美她时,是不是也在心里骂她是猪?笃笃给杨洛发消息说:“明天我去你诊所。” 这时许久不见说话的“黑色情离”发消息过来说:“我用黑色祭奠我的爱情。我的爱情死了。” 蓦地。笃笃鼻子一酸,泪唏哩哗啦地淌了下来。她想:我用什么来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三)对于杨洛,笃笃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和他在网上聊过天,见过一次面。知道他开的心理诊所很有名。于是,她去他的诊所见他。 “来看你。怕你无聊死。”笃笃大嗓门的说。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先到了。 杨洛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被笃笃那么一喊,神儿立刻回来。他起身,双眼一瞪,怒斥她:“你来这儿干吗?以前怎么都把你约不出来,还以为你去了什么深山野林了呢。” “给我一杯苦咖啡。”笃笃踢掉鞋子,把自己踡进大大的按摩椅上。“怎么我看着你人我总想睡觉啊?你的样子还真催眠呢。哎!不要喜多郎的。弄点摇滚乐。”到哪儿笃笃都不当自己是外人。 杨洛递了杯热牛奶给她,揉她的头发,笃笃捧着牛奶大笑,说:“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因为你给我喝牛奶听喜多郎,结果谈话不到一分钟我就睡着了。” 杨洛有些不好意思。挠后脑勺,憨憨的笑。笃笃站起来,拍他肩膀说:“哥们儿,我自个儿来。”说着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光脚去冲咖啡。 喝完咖啡后,笃笃还是睡着了。梦中,她听见了间断的“笃笃”声。有些象是谁在敲木鱼,也象是有人在唤“笃笃”她转身,转身,再转身。她始终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想以往她总爱在陈洛工作时叽叽喳喳的说些琐碎的事情。陈洛央求她说:“笃笃,我的乖笃笃。玩别的行骂?别出声儿,这样我无法工作。”于是她敲木鱼“笃笃”“笃笃”的,她一直敲,象是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怕他会突然忘记她,她想。如果有人敲木鱼,陈洛会不会想笃笃。
她在梦中哭醒,她哭她竟不知道声音的来源。
(四)笃笃给妈妈打电话,淡淡的聊天,末了,笃笃风轻云淡的对妈妈说:“妈。我不结婚了,我把我的新郎弄丢了。” “笃笃,我的宝贝。”妈妈柔柔地说。“作为职业摄影师,他有太多接触优秀女孩,漂亮女孩的机会。别太难过,好吗?还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你。” “他只喜欢我。”笃笃愤怒。大声吼。“他不能喜欢别人!他要是喜欢别人,我跳河自杀。” 妈妈叹一口气,说:“心是自由的,爱是自由的。你明白吗?我的笃笃,你要记住。心是自由的。” 笃笃摔掉电话,使劲跺脚,大声尖叫。她想不通,作为母亲,面对女儿的痛苦,她为什么还能理智,还能坦然,还能,还能帮别人说话。 她去杨洛的心理诊所,仍是蜷在按摩椅上睡觉。她太困了,常常失眠。但在杨洛的诊所却能如婴儿般酣睡。也许,这正是心理医生的魅力之一吧,让人很放松。 醒来时已是黄昏,她照例向他告辞。他拉住她的手臂:“笃笃。我知道你心里苦,有太多太多的苦。告诉我好吗?我能帮你。”
笃笃摇头,开玩笑说:“我付不起昂贵的咨询费。” “你知道的。我们是朋友。你也应该知道,我喜欢你,打从第一眼见你。”杨洛急切的说。 笃笃呆住,然后苦笑,摇头。有太多的事是她不想让人知道的。那是她的痛,痛彻心扉。
(五)当笃笃决定与杨洛恋爱时,连自个儿都吓了一跳,但她的确是喜欢和杨洛在一起的。而距离陈洛的离开还不到一个月。 她气恼自己对帅哥竟如此没有免疫力。好色会不会也有家族遗传?她想如果现在陈洛真恋上别的女孩,她是舍不得死去的。即使跳河也要先把游泳技术练的炉火纯青,以免自杀成功。 杨洛常常问她说:“乖女孩。为什么要把痛苦藏心底呢?如果解开痛苦那个结,也就解救了自己。”
是啊。为什么不解开那个结呢?也许她所知晓的并非是正确的答案。 杨洛陪笃笃回家。妈妈在客厅和一个男人轻声耳语,模样亲昵。杨洛不等笃笃开口,张口就叫:“伯父伯母好。”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笃笃指门对那个男人说:“请离开!” 笃笃把妈妈拉进卧室,关上门。她不想杨洛知道,她问妈妈说:“新男友?挺好的。”妈妈有些无所是从。双手怎么放都觉得不是。笃笃说:“说说我的身世吧。从外婆生下你那一刻说起。” “你外婆生活在一个很封闭的小村庄。甚至现在在那个村庄连公路都没有。但你外婆是很聪明的女人。她送我读书,让我识字。最后我来了大都市。她说。女孩天生就应该是风情万种的。她是睿智的女人。” “风情万种是不是要靠能吸引多少男人来证明?”笃笃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显得歇斯底里。“我只是你一夜风流的产物!甚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晚和哪一个男人生下的我。”笃笃摔门而出,留下木然地不知所措的妈妈。
(六)从卧室冲出来的笃笃险些撞上门口的杨洛。他说:“我。只是。恩。只是路过。”他脸涨的通红,笃笃从鼻子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笃笃提上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行李,走出家门。杨洛追上她。道歉。一阵风吹过,沙子吹进笃笃是眼睛,她揉不出来,泪一直往下掉,于是想起自己的家庭,她索性扑在杨洛怀里大哭。 杨洛轻轻地拥住她,抚摸她的头发,说:“乖女孩。我的乖笃笃。我从不知你心里竟有这般的苦。” 多年的怨,多年的恨,今日终于找了倾诉口。她说家庭的种种尴尬,不知父亲是谁的尴尬;撞见妈妈和陌生男人在一起的尴尬;不敢对朋友说自己家庭的尴尬。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她问他:“你说,我怨恨她,我错吗?”她抑止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直哭。“可我还是爱她。我爱她。我没办法不爱她。她是我妈。” 杨洛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不停的说:“乖女孩,乖女孩。你是那么的好。我的乖女孩。” 笃笃突然挣脱杨洛的怀抱,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今后,我不再见你。永远不见。”
“为什么?我了解你、懂你。我能爱你!”杨洛说。 “就是因为你了解我。”笃笃说。“我的隐私你全知道,这使我难堪。这让我觉得我赤裸裸的站在你面前。”她淡淡的笑,问:“连自己的一点点隐私都没有。你说怎么相处?”
笃笃招来出租车,坐了上去,头也不回,任凭在后面盲追的杨洛。
她懂自己。她不愿别人用优越的或者同情的目光看她。
(七)陈洛到底是知名的摄影师。摄影佳作一张张传来,他的私生活也被媒体大肆报道。买了豪宅,换了名车,恋爱8年的女友答应了他的求婚。
恋爱8年的女友答应了他的求婚?!
那他和她在一起的那半年多算什么? 她发现自己竟没有哭的欲望。只觉得心里堵的慌。妈妈看到报道赶过来安慰她。她笑着说她想通了。然后她对妈妈说:“妈。我爱你!”她盯着妈妈的眼睛。“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其实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妈妈拥住她。激动地哭了。“笃笃,我的宝贝。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偶然地,笃笃逛书店,书店大片大片的摆放着陈落的画册。她忍不住拿一本在手中翻看。画册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女孩。她在不同的场景微笑,微笑,再微笑。她的心开始撕裂般疼痛。蓦地。她看见画册中的女孩闭目敲木鱼,神态安详。画册上写道:谨此,献给你,我最爱的女孩。 笃笃呆住。思绪飘回到陈洛唤她“我的乖笃笃”的时候。她敲木鱼,敲出“笃笃”的声音。他唤她。“笃笃,我的乖笃笃。” 有买陈洛画册的人说:“这个陈洛。竟是个痴情种。女朋友下肢都残了,还向她求婚。”那人摇摇头走开。 笃笃呆住。原来他的心里真的是曾有过她的。至少他会想起她,想她敲木鱼“笃笃”的声音。但她知道的,他是再也回不来的。他们也再也回不来的。 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陈洛,也不理会杨洛发给她的任何消息。她想就这样的结束也许是好的。 可她还是会心痛。她想她和他们那段无法再续的缘。死去了的爱情,她用什么来祭奠?于是,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