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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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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人在回忆往事时,往往会发现自己曾经做过或多或少的错事或蠢事,有些甚至是无法挽回的憾事。

    70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时已没大学可上,就回乡劳动,后被群众推荐做了大队代销店的营业员。店址就在“官学”(即村学,民国时期创办时乡亲们称之为官学,解放后这称谓一直沿袭下来)院里。当时学校大部分班级已迁往新校址,这里只留下育红班(相当于现在的幼儿班)、一年级等两个班,而两个班的老师都是姑娘。因在一个院里做邻居,我们经常在一块说笑玩耍,时间久了大家竟情同手足,几乎无嫌可避。其实,那实在是一种纯洁、真诚的友谊。

    谁知,正是因为我们之间建立的这种弥足珍贵的友谊,使我曾经做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蠢事。

    一天,公社邮递员来到村里,把俺村的报刊信件扔在我的柜台上,说:“你把这些交给大队吧!”我接过来时,看见一封信的信皮上赫然写着a姑娘的芳名,再看一下信封下方标注着“内详”字样,心中陡然生出莫名的好奇感。向外听听,教室内书声琅琅,还没下课呢,心想:先睹为快,料也无妨。于是就哧的一声把信封撕开,抽出信笺便看了起来。

    信的详细内容已记不大清楚,大致意思是:“a同志:咱们自县师训班一别已有三个多月,你也比较忙吧!我们能够当上民办教师,进行教育革命的伟大实践,是无上光荣的事情。咱一定不能辜负贫下中农的期望,培养好社会主义接班人,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导,让学生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使他们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信中字字句句都洋溢着革命青年相互勉励共同前进的火焰般的热情。但看到最后一页,我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不由地向下瞟一眼末端的落款,却是一个男子的名字。乖乖,这一页骤然语气大变,全都是缠缠绵绵的软语情话,甚至还写道:他原有未婚妻,但他不爱她,近来家里正催着他筹办喜事,使他非常为难;他爱着a姑娘,问a姑娘爱不爱他,若爱他,就回一封信,他一接到信就下定决心退掉原来的婚事,若a姑娘不爱他,一个月后他就只好充当那个没有爱情的婚姻故事中的男主角了

    看完信,我才知道自己的尴尬处境:把信给a姑娘呢,会让她因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而难堪;况且她也早已与邻村一后生订了婚,这个求爱信号很可能会给她的家庭激起不小的风波;最关键的是这样的“绝密文件”竟让我纤毫全知,她会不会向我发火,从而使我失去一份真挚的友谊?总之,我是左右为难,无所适从了。思来想去,我只好把最后那关键的一页撕掉,光把前边的几页装进信封,等她下课后交给了她。当时她还笑着说:“好啊,你竟敢私拆别人的信件,真好大胆啊!”我只好也笑着回道:“这是革命文件,革命同志都要认真学习嘛!”

    过后,大概是次日,a姑娘来找我,问:“奇怪,昨天的信怎么没有落款呢?”我心中格登一下,搪塞道:“就是,应该有落款的,也许是写信人忘了吧!”她口中咕哝着:“这人也不能这么粗心呀!说是把最后一页忘了装信封里了吧?可最后一页又有撕去的痕迹,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家伙”她又重重地摇了摇头,满腹狐疑地回教室去了。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a姑娘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一直到她第二年秋出嫁,也没听说过她的婚姻有过什么风波,但我的心中却背上了一个重重的包袱,尔后每一次与她相遇,我都像偷过她什么贵重东西似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在往后漫长的人生途中,我时常想起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内疚:当年的a姑娘与那位男青年,一定在县师训班学习时彼此过从较密,甚至有过那种意思,不然他不会贸然射出丘比特之箭;当时我若完璧归赵,说不定会促成一份美满的爱情;而且不管那位男子的感情对a姑娘来说是福是祸,但让她蒙在鼓里则是天大的不公平,而这不公平却是我一手造成的呀!

    于是,每当我回忆往事的时候,脑海里往往会闪现出当年那一封被我“判处死刑”的情书。它使我懂得,人与人之间的友谊,除了需要真挚、纯洁以外,还有一个顶重要的方面,那就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