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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怀疑自己此生硬挤进文学之路是否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怜见寒窗十载,心血几竭,却只是广种薄收,成效甚微。对此,我一直归咎于自个儿头脑顽钝,朽木难雕。幸近日偶遇某友,闲侃中他问我目今酒量可有长进,我自然惭愧不已,无言以对。友人大笑,说文人不会喝酒能写出好作品吗?一句话令我茅塞顿开,原来自己了无长进,还有这条重要原因呢。细想也是,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多少文人骚客,而不“对酒当歌”者又有几何?李太白斗酒诗百篇,自为千古佳话;冯延巳词作之郁抑怆恍、堂庑特大,大抵也得益于“日日花前常病酒”的放浪生涯;苏东坡的豪放豁达之襟怀,怕与“美酒清歌”、“诗酒趁年华”的生活方式亦不无干系;李清照许是深谙“不如随分尊前醉”之理而“险韵初成,扶头酒醒”所以能写出那么多执著、冷静而又婉约的词章来而自己可好,几乎滴酒不沾,见酒场辄仓皇逃窜,如此行径,若能做出像样文章来,岂非怪事!
嗟乎!都怪我不会喝酒,都怪我太怕喝酒!
记得儿时,和伙伴们曾对饮酒颇为向往,偶遇村邻有婚嫁建房之类大事,被大人们哄灌一两盅,便要在伙伴中一番炫耀。可惜后来岁月飞进而酒“艺”却一直没有发展。二十岁那年冬,我在公社供销社当营业员,一次牙痛难忍,吃药也无疗效。便有同仁告我一土方:喝下二两白酒,痛觉即可消除,以火攻火之谓也。于是和我同店的白立兄即刻拿出他自己珍藏的一瓶南漳大曲,咕嘟嘟往茶缸里倒了约有五六两,敦促我一饮而尽。那情景,比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还来得豪壮。结果,我大醉,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见床前地上垫了厚厚一层煤渣,方知我曾好一场狂吐,且依稀记得醉后睡去时白兄为垫我所吐秽物跑来跑去的嚓嚓脚步声。那牙在醉中确不记得痛了,可醒来不久就又卷土重来。可见土方不一定都灵验的。只是酒醒后竟数日不思茶饭,腹内万般不适,致使往后一闻见酒味便本能地恶心,一年又一年,从不敢轻易近酒场逞能。
不想随着时代的发展“酒”这玩意儿竟益为大众所宠了。如今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大至婚丧嫁娶,小至朋友小聚,简直无酒不成体统了。甚而公务往来之招待情事,也常是酒军鏖战,杀声四起。但我仍一如既往,视酒如仇,足见不合时宜之甚。一九八五年,我在县剧团工作,与一帮“吉普赛”为伍,倒也舒心快活。唯一不顺心的是,剧团每到一地演出,当地必宴请接风,走时必摆席饯行,而作为剧团负责人,这两场酒席是必赴不可的。所以剧团每到一个新台口,或行将开拔,我总是惶惶然若惊弓之鸟。因长期不思长进,则酒艺始终如昨,除工作或亲情必须敷衍一下外,是从不敢进酒场的。记得一九九一年参加一个笔会,酒宴中我和左右两位小姐串通,暗使服务小姐在一个酒壶内装上开水,每每干杯后暗地迅速满上“水酒”以蒙混过关,且侥幸一直没露马脚。记忆中仿佛就那一次喝“酒”喝得畅快,喝得开心。
据报载,全国每年消费的酒量相当于杭州西湖的水量,悉后不禁叹为观止。可见国人饮酒风气在日益上升,饮酒已成为一种颇为时髦的时尚。特别是人们又冠之以高雅的“酒文化”之称,更使人心向往之。面对如此大势,我却固执己见,不练酒艺,怎么会不落伍于时代?怎么会有灵感出现,写出锦绣文章来?但再一想,人各有志,作为一种时尚,一个人尽可以随俗,也尽可以不入流,又何必附庸风雅,自寻烦恼呢?非饮酒不能办的事,咱自不去办;非饮酒不能交的朋友,咱自不去交;非斗酒不能成的奇文,咱自不奢望去做人生一场,不顺心的事已够多了,避之犹恐不及,何必又故意与自个儿过不去呢?况且,社会上那么多的海量“酒星”又有哪一个撰写出了可拿诺贝尔奖的文章呢?可想酒力也并非万能,却因嗜酒而做出坏事甚至赔了身家性命的亦大有人在。为人行事做文,尽可能对得起社会,对得起先人,对得起自个儿,才是正经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