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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踮足远眺了会儿,脸上喜忧参半,口中一口气还没叹出声,头上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下。
“你早就算计着要叶广泽去找人吧?”
桑柔躲了躲,摸着额头,说:“太子慧眼,明察秋毫。也多谢太子没有戳穿,还配合着我演戏。”
顾珩嗯一声:“这么说来,你又欠我一次。耘”
桑柔一噎:“这也算?”
顾珩挑眉:“难道不算?”眼中冷冷放光。
这样斤斤计较一点利益不放过的精明模样,倒像是个商人。
商人…踝…
桑柔心头一疼。
她转身面向风雨:“……算。”
顾珩看了眼她,一同转看向檐外雨幕,说:“看你对自己的表妹的倒是关心,怎么不见你和傅姝两人有多亲络。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桑柔肩膀微微一僵,而后点点头,承认:“嗯。”
顾珩眼睛余光斜看过去,她目光茫茫混沌,似困着烟云雾雨般。
“其实,过节还不小。”她眉头皱起,说:“她……害得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
“嗯。”桑柔叹了口气,脸上已露出沉痛的表情,缓缓说道,“一件雀绒霓裳!”
顾珩微愣。
旁边桑柔顿作捶胸顿足,摩拳擦掌,恨极的模样:“太子你不知道,那一副有多……么好看!啧啧,五彩雀羽,聘请了最好的裁缝,缝制了好几个月,一丝丝一线线一针针,费尽心思精心制作。本来我父王说是送给我的,结果半途杀出了的她给抢了过去。当然,我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当时二话没说就扑过去和她打起来。哎,可惜,我小时候身子板不结实,没打赢她……”
“桑、柔。”顾珩微冷的声音传来,桑柔却没听见似的,继续忿忿不平地说:“自这以后,我们两人就立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太子可能不能理解,其实,我们女人对衣服的在意程度,就如你们男人对权势名利一般,趋之若鹜,生命不息,买衣不止……啊!”
桑柔讲得义愤填膺,额头忽然一痛,却是顾珩的扇子已经敲了下来,她夸张地叫疼,四处直躲,却奈何,衣领子还被他拈在手里,避无可避。
“让你再胡说八道!”
“……”
***
雨若倾盆,无休止般地似要将这人间瓢泼成水域。
长街十里,不见行人。店铺紧闭,只有一两家门前屋檐下,三三两两地蜷着几个避雨的路人,抬头看着天际,口中喋喋念叨,一脸焦愁。
叶广泽勒马停住,耳边是风啸雨唳,雨滴撞落在伞面上,发出砰砰闷响,透过斜织密布的雨幕重帘,不远处一个人正在街头来来回回地走动,身子半弓着,目光紧紧盯着地面,生怕错过了什么。风雨灌过来,她有些拿不住手中的打伞,连连被带着退了好几步,差点倒地,裙袂绣鞋以已经脏污湿透,额前的碎发淌着水,狼狈不堪。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腿上夹了下马肚,马蹄踏在浅水滩里,缓缓走近那人。
华栖看着视线中突然出现的马蹄,愣愣地抬头。
天地像黑墨泼洒白纸晕染开的画卷,远山更迭,屋宇绵延,都是水墨晕章,浅浅几笔,大片留白,而近处黑马白裳高大威猛的那男子刀削斧凿的深刻五官轮廓,该是金钩小心勾勒精致,细笔描鼻唇,焦墨点睛,横眉是重力利落扫笔,那阴暗明晦的侧脸则该用皴法涂染。1
该需要多灵巧的手,才能画出这样好看的面容。
华栖痴痴地望着,雨丝落入眼里,她不适地眨了眨眼,伸手抹了抹,再睁眼,风雨仍肆,男子还在。
“你在这儿做什么?”忽然,画上的人薄唇竟微微张动,声音冷漠无温,随着风雨声传入耳中。
华栖有那么一刻的怔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叶……叶……你!”然后像是被惊吓了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疾风扫过来,拉扯着她手中的油纸伞,她力道不支,雨伞被卷走,漫天风雨劈头而下,可下一刻,眼前光线一暗,头顶上就横了一把伞,隔绝了风雨侵袭。
她抬头看着,伞骨经细致泡蒸刨磨,呈现圆润色泽,指节分明,错综交架,伞面素淡,只简单绘着四五枝柳条,缀着七八片细叶,其间两只青雀相嬉而欢。
伞外是风雨无休,伞下是缄静两默下的华栖不由自主纷乱的心悸。
“在找什么?”
头顶男子忽然沉沉发声。
华栖又被吓了一跳,磕巴作答:“我我我……在找……找东西。”
“什么东西?”
“我我我……很重要的东西……的东西。”
华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向男子的眼睛,只知道他目光落在自己头顶,沉灼地像是烧着她的发肤,让她只想跑,却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手交叠着揉弄自己的衣袂,下唇都
要被咬破了。
叶广泽垂眸看着身前的女子,她头低地似要埋道胸口里去,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从前的她见到他可不是这幅样子,叶广泽,叶广泽,一口一声叶广泽,大老远就可以听到她脆泠泠的声音,穿风过云,传入耳中。一直以来,他对她态度那么差,她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隔三差五地从四处搜罗来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意儿或者笑话,盘坐在他身旁,欢欣鼓舞献宝似的展示给他看,讲给他听。直到后来,流言四起,身为权贵一族还未出阁的她被人诟语不知羞腆,街头巷尾乱窜,还常常找他一大男子,单独相处甚久。他怎么会不知,她对自己的心意,每次望着自己时,那双大眸盈盈闪着水光,将一切情愫展示地那么明显。
他记得她惊慌失措地来找自己,一脸愧疚慌张,说:“那流言不是我传的,我我……我虽然喜欢你,但是我没有到处和别人说。你别生气!”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一心为他考虑。
他却放了狠话:“往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喜。”
他说这话时,一脸狠绝,满眼厌嫌,直视着她,将她双眸一点点涌出的惊诧、无措、伤心看得清楚。她是一个表情丰富如内心斑斓的女子,但从来都是欢欣要多。他第一次看见她脸上彰现伤痛。这样一个小姑娘,不经世事,第一次心伤心疼,为他所就。
他忽然感觉到胸口某处被擂了一拳,力道狠重,闷疼不止。
后来她仍会偷偷来找他,却只远远地隔墙隔树地看着他,待他扫眼过去时,她若惊弓之鸟,飞快跑走。
……
叶广泽目光幽凝,听她十分重要的东西后下意识地覆手在腰侧,口中仍是平淡地声音说:“别找了。回去。”
华栖猛抬头,正欲反驳,对上他冷硬的目光,要出口的话一下堵住,双唇抖了下,眼中有哀求之色:“我想再找一会儿。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所有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想了想,昨日为了救那个小孩而碰掉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平日都挂在脖……”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怯怯地瞄了眼叶广泽,见他神色无恙,心里暗暗吁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喘完,腰上一紧,她已被人搂按入怀中。
华栖惊愣,胸中心跳一滞,而后大跳无章。而叶广泽已经抱着她飞身而起,片刻之后,落于马上,而后只听得鞭声一响,耳边是浑厚有力的一声“驾!”,马儿已经扬蹄飞奔,雨滴打落在脸上,生疼。紧接着环在腰上的手臂又收紧几分,她只觉四周景致一个旋转,她已经变成坐在他身背后的位置。
前方脸颊相贴着的,是他宽厚的背,一只手臂被他掌在手中,环在他腰上。
“抓紧!”他说。
华栖愣愣,接着咬咬牙,将双手都紧紧环扣在他身上,感受到身前的男子随着她的动作身子微微一僵,她心落了落。
马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她忽然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猛地直起身,喊:“我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
叶广泽沉默了片刻,说:“不要找了。既然丢了,那就不要了。总可以找到更好地替代。”
华栖在他的话里怔愣好久,才幽幽出声:“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代替得了?你怎么知道我愿意用其他的东西代替?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找道更好的?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所谓的更好的于我来说就是好的?”
她这样一声声诘问,似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叶广泽驾马的动作微顿,原先紧紧扣在自己腰上的手此刻松了几分,变成仅仅是抓在他的腰带上。他几欲下意识地抓住那松开的手,最终却只是将手中的辔绳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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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墨画画技是门高深的学问。我这里只是粗浅又粗糙地潦草涉及几个概念而已,水墨晕章,留白,勾,皴法……或许,不够准确。这一小段就写了我半个小时【吐血】。水墨画真的很有韵味,忍不住又来安利一下
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