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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笔军费开支,君堡的国库早已枯竭,除了老鼠便是西北风。老皇帝的丧事办得草草了事,因为许多壮劳力要么死于战场,要么被鄂图曼人掳走,最后竟找不到足够的抬棺人,还是几个平日受过老皇帝照顾的阿非利加商人,不忍老友落得如此惨象,找了七个昆仑奴为曼努埃尔抬棺椁。
康丝坦斯哭的梨花带雨,死去活来,朕本想上前相劝,但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之道,起码老皇帝死的时候儿女绕膝,亲朋为伴,朕驭龙宾天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惨。
再说朕怎么劝,叼两只耳朵给她作礼么?
曼努埃尔虽驾鹤而去,君堡的形势却越来越差,太子约翰虽灵前继位,继承大统,但他并非什么千年一遇的贤君,太平年间还能当个守成之君,如今却只是勉强拖着拂菻国这辆破车筚路蓝缕,城里的军民都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则留在摩里亚就蕃,鄂图曼纵兵大掠,离科林斯长城近的地方十室九空,屋舍农田烧毁一空,正是需要官府赈济,钦差大臣主持大局的时候。
摩里亚糟了兵灾之后,朕天天都能见到摩里亚逃来的辽民,大抵和家人失散了,从海墙一路哭到君士坦丁大帝的雕像,弄得君堡也是人心惶惶。
事不可为,为之奈何?拂菻国力倾颓至此,即是天灾,亦是人祸,巴列奥略朝复国之初,尚有复兴之机,可惜庙堂之上的权臣宗亲只顾鹬蚌相争,最终还是便宜了外人。
两百年下来,沉疴已病入膏肓,再无良药可救,便是还有世界渴望之城在手,也不过是头待宰的羊牯,无非是早死几年晚死几年的区别。
拉倒吧,朕的大明都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约翰皇帝撑了三年不到,鄂图曼人又来围城,他率军亲自与之交锋,却受了重伤,城池被围,缺医少药,伤口化脓转为重疾,没过多久便药石无灵。
朕本想给他也易经洗髓一番,奈何功力早就花在了安娜身上,只靠三十而立的天理拳,仅够每晚溜进病房,给约翰皇兄吊吊命。
鄂图曼的铁骑将城外围得铁桶一般,信送不出去,外头的消息也进不来,只是偶尔能走加拉塔与外互通消息,却也时断时续。
这一天,摩里亚的密使坐船赶到了君堡,告知约翰皇帝,科林斯并没有被围攻,鄂图曼人的大军全在君堡城下。
约翰皇兄听到后,竟然坐了起来,晚饭还多喝了两碗汤,面色红润,所有人都觉得巴塞留斯要康复了。朕却知道并非如此,朕弄来几根蜘蛛丝,悬丝诊脉,探得他心脉已断,眼下不过是回光返照。
约翰皇兄在仆人搀扶下,重又披上紫袍,拿起金球十字架与权杖,倚坐在寝宫中的卧榻上,召见了所有的大臣和三个皇弟皇妹。
皇兄看了自己的弟妹们最后一眼,又朝康丝坦斯招了招手:“来,康丝坦斯,坐到我旁边来。托马斯,安娜,你们都过来。”
“我怕是要蒙主召唤了,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二弟三弟远在摩里亚,若我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城中无人主持大局,只怕顷刻间便要城破国亡。”
番婆子哭到:“皇兄你会好起来的!”
“康丝坦斯,我亲爱的妹妹,你已经长大了,让世人看看,巴列奥略家的女儿,不比儿子们差。”
皇兄挥了挥手,仆人将刷着金漆的猪皮帽子端出来,捧到床前。
约翰费力的拿起帝冠,戴在自己妹妹头上:“吾妹,当为凯撒、奥古斯都。”
番婆子摸了摸头上的冠冕,再去看皇兄时,他早已咽气。
季米特里奥斯作为皇亲之首,转身冲着宫殿中所有人大喊:“巴塞留斯驾崩!巴塞丽莎灵前继位!万岁!巴塞丽莎!”
禁卫军和仆人们齐齐跪倒在地:“万岁!巴塞丽莎!愿您统治久远!”
番婆子咬紧牙关,眼泪打着转,却终究没有流下来,只是紧紧握着皇兄的手。
朕竖起耳朵,听得她哽咽着低语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当个好皇帝。”
听说皇帝死了,城外的鄂图曼人吃了枪药般,又发动了数轮攻势,最脆弱的圣罗马努斯之门在阿扎比轻步兵冲击下摇摇欲坠,最紧要时,朕都不得不亲自上战场,咬死十几个操着拂菻话的新附军,才稳住那段城墙。
上午皇兄才咽气,下午消息就天下皆知,这些细作可真是无孔不入。
番婆子继位后,略施小计,揪出了城里的细作,从城墙上推下去,摔死在穆拉德眼前,又亲自领军从海墙迂回杀出,与一支偏师狠狠打了一场,虽是站在二线指挥,却也胆气过人。
兵将见巴塞丽莎与之共进退,士气大振,三军将士用命,外加朕浴血搏杀,直杀得耶尼切里头破血流。
朕趁着夜色去了趟鄂图曼的大营,探听到粮草快要耗尽的消息,几处营寨已经开始宰马充饥,但穆拉德不信这个邪,还是希望再试着总攻一次,就算攻不下来,也要讨要一笔赎城费。
他起草了一封信,不外乎是割地赔款,称臣纳贡之类,打算过两天要是还没有进展,就送进城里。
朕大摇大摆的穿过两军的阵线,扒着墙进了君堡,打算看看番婆子撑不撑得住,继位以来她日夜操劳,累出了两个大眼袋,朕刚好攒了些拳劲,给她舒筋活血一番。
这妮子爱漂亮得很。
刚回到布拉赫乃宫,就听得宫里一阵鸡飞狗跳,仆人私下传言,说巴塞丽莎疯了,张口闭口都是异国语言,不然就是传御医,三大营何在,魏忠贤在哪一类的胡话。
朕心里一惊,难道说,难道说?
隔着两堵墙,朕就感受到冲天的天理拳劲,妈的,朱由检,你这兔崽子可算来了。
看到这个亡国之君朕心里就来气,朕又等了几天,确定他回去祸害大明了,才从暗处爬出来,跳到番婆子面前。
康丝坦斯,这回要是再把朕丢海里,朕请你吃天山折梅手。
“猫猫!”
皇妹一把将朕抄起,高高举起,朕几乎没反应过来。
这也难怪,朕的毕生功力都传给了皇妹,她又是自幼练功,不知不觉间天理拳劲自然运转了数年,拳劲浑然天成,比朕现在这点三脚猫功夫不知强到哪里去。
番婆子接过猫,搂在怀里……真软。
“那个大猪蹄子,居然和我说什么‘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讽刺我铺张浪费,就叫你绮罗吧……嗯?公猫?”
别看啊,你这未出阁的大闺女怎么一点不害臊呢!
朕赶紧缩起尾巴,挡住下身。
“既然我是从荒地和荆棘中找到你的,那就叫你玛纳吧,你像露水一样从天上来,又长得这么肥……兴许可以当应急口粮。”
番婆子,你开玩笑归开玩笑,不要流口水,朕一点也不好吃啊!
朕躺在番婆子胸前,穿房过屋,晒着太阳,不禁惬意的哼起小曲。
康丝坦斯见四下无人,却冷哼一声:“嘁,什么当为尧舜,那个昏君一点也不自知,我看赛里斯迟早亡在他手上。”
忍住给她来两拳的冲动,朕强压怒火,因为她确实没说错。
回了屋,朕陪她玩了一会儿,本想传授她天理拳,没想到朱由检那小子附身过之后,经络间还残留着拳劲,朕的拳劲与之相抵,根本打不进去,只得作罢。
朕以猫儿之身练拳,三十而立便已到顶,再练也都是白练,想了想之后,丢下番婆子,去找皇妹传功,还是皇妹天赋异禀,朕不管攒下多少天理拳劲,都能全都吸纳,功力一日千里。
兴许是尝到了内力运转的甜头,安娜虽不知天理拳的妙处,却也食髓知味,晚上睡觉时将朕搂得紧紧地,朕的功力倒有八九分都便宜了这丫头。
又过了两天,安娜还在捣蚂蚁窝玩,用木棍把钻出的蚂蚁一只只碾死,下手的剑法正是庶人剑的剑招,想来是朱由检那家伙胡乱教的。
“很好很好,照这么下去,安娜再练两年,庶人剑与天理拳便要大成了,儒家和帝皇一系的功夫届时便水到渠成,道家的五雷法跟佛家金刚怒目宗朕学得不多,万一教坏了反倒不美,安娜还是先专精这两门吧。”
朕打着腹稿,为皇妹安排着学武计划,但这天巡猎归来,却见安娜盯着两根头发傻看,发梢上竟还吊着几只虱子。
“玛纳啊玛纳,这是姐姐教我的箭术基础,姐姐说了,只要我天天盯着这几只虱子看,等哪天虱子看出来有磨盘那么大,我就能百步穿杨咯。”
是了,朕还有一手铁胎弓术,只是先前经常误中猎户民女,被皇兄明令禁止了。拳法朕用猫爪还能施展,剑法也能以尾巴比划个大概,唯独弓术教不了,但朕教不了,朱由检那小子有手有脚却还能教。
那你现在练到什么地步了?
“我现在啊,能把虱子看得想羊羔那么大。”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不枉朕天天给你易经伐髓,脱胎换骨。
那你好好练,这些天溜进布拉赫奈宫的刺客可不少,昨天朕刚咬死一个,等你练成了,就弄张大弩,蹲到中庭的塔上,保得你皇姐平安才是,到时朕给你测风速和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