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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路川走了之后,叶南筠十分放心不下,有心跟去,但路川说的清楚,旁边房间里还有一条人命呢,人命关天,容不得他再有其他打算。
等啊等,路川没回来,但旁边房间的那伙人开始动身了。
被路川一耳光险些抽掉大牙的乔五大清早就出去了,到晌午的时候,驾来一辆大车,停在客栈的后门处。
约莫午饭之后,那位公子扶着那位妇人从楼上下来,走后门,上了车,乔五驾车,其余三人乘马随行,一行人出城往北去了。
叶五侠等他们出了城,收拾好应用之物,跟掌柜的交代了几句,便向北一路跟了过去。
五爷的轻功了得,当年在飞天剑院夜戏路川,可把路川给累苦了。既然对方乘大车走,以车走的速度五爷轻轻松松就能跟上。
差不多跟出去有二十里地,到谈神岩附近时车马停了,叶五侠也正好停下喘口气,只见公子扶着妇人下了车,两人往旁边又走半里地,公子背过身站住,那妇人又走了一会,然后蹲下身子,被树木遮挡就看不见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叶五侠刚想动身,忽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烫,别过脸不再往那边瞧。
然而他刚转过脸,就吓了一跳,在他右侧不远处,有个人!
叶五侠赶紧四处环顾,见只有这一人,并无同伙,便悄无声息摸了过去,用刀鞘顶住那人的厥阴俞穴,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愣了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昨晚还言语轻薄,今天就不认识了,好记心啊叶大侠。”声音中颇有恼怒之意,恼怒中还带有一丝的幽怨。
一听这声音五爷脑仁都疼,若说现在他最怕见到的恐怕就是她了,唐可儿。
叶五侠赶紧收回刀鞘,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唐可儿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怎么在这儿?”
一看唐可儿的脸,叶五侠瞬间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盯着他们。”
“盯着他们做什么?”
“找机会救那位妇人。”
唐可儿不再说话。
沉默了片刻,叶五侠再次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唐可儿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跟你一样。”
叶五侠喜道:“原来你也发现那位妇人是被挟持的……”
他还想往下说,唐可儿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别吵,别打扰我。”
叶五侠顿时不敢作声,看了良久,却见唐可儿也什么动作,就又凑了过去,问道:“那个……你在做什么啊?”
唐可儿随口答道:“等风,咱们在下风口,没法下毒。”
叶五侠先是一愣,随后开始无声的大笑。
唐可儿白了他一眼,怒道:“你笑什么?再笑我毒死你!”
叶五侠笑道:“要下毒就往上风口走啊,哪儿有在下风口等风变向的?”
唐可儿的脸顿时就红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给我吧,我去下毒。”
唐可儿低着头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包毒粉,交给叶五侠。
叶五侠接过毒粉不再停留,蹑足潜踪绕到上风口,打开油纸包,看了看里面那一堆毒粉,略一思索,长吸了一口气,对着乔五四人就吹了过去。
乔五众人只见一股白烟袭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中毒了。
叶五侠从枯草丛里边跳了出来,看了看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四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抽出长夜刀,一刀一个都给宰了。
此时,唐可儿也从对面走了过来,叶五侠刚想邀功,却见唐可儿俏脸绷着,面沉似水,一双秋水死死盯着自己,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他恐怕早已经被万剐凌迟了。
唐可儿一字一顿从贝齿里面往外蹦字,“让你下毒谁让你把整包毒粉都下上的?你看那股白烟,也就是这四个蠢货,不然谁会中招?还有,都中毒了,你怕死不透啊,还要拿刀捅?”
叶五侠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心说话:“好不讲道理的丫头,明明是你没说清楚,能怪我?”
但此时此地,容不得他们二人多说,动静这么大,那位公子怎会听不到?若不是怕那位妇人跑了,恐怕都等不到叶五侠补刀,他就已经到了。
公子看了看已经魂归那世的四位仆人,眼神中没有丝毫的伤感和惋惜,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叶五侠二人,说道:“是你,昨晚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捕快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武艺?原来是假的啊,你同伴呢?他是把手剁了还是死了?区区二十两银子买一只剑侠的手,不亏啊。”
叶五侠被提起这事,不由得怒上心头,拔刀就要和公子拼命,却听公子又说道:“哟,还有小美人,上次让你逃了,这次自己送上门来可就不会再让你逃了。”
唐可儿咬着牙说道:“你杀了福爷爷,我要替他报仇!”
话音未落,飞身而起,袖中一股青烟直奔公子而去。
那公子不慌不忙,退了一步,一挥袖子,青烟踪迹全无。
公子笑道:“小美人,论毒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只不过我谢玉安怜香惜玉,不愿对美人下毒罢了。你要……”
不等公子说完,唐可儿又打出几枚毒针。
公子闪身一躲,继续说道:“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这次是为那老头报仇,那上次呢?那老头的伤可不是我打的。莫非你是想要我的《毒鉴》?这有何难?我不给别人还能不给你?只要你跟了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的命!”
“要命也可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哈。”
这公子言语无状,别说唐可儿,叶五侠听得都七窍生烟。
“我来!”五爷大喝一声,提刀冲了上去,将唐可儿逼了下来。
公子看了看叶五侠,满眼的瞧不起,冷笑道:“我对美人留情,对你可不会,我的仆人是怎么死的,我保证你比他们死得惨十倍。”
唐可儿见叶五侠出手,赶紧出声提醒道:“屏住呼吸,小心他的毒!”
叶五侠微微一笑,只是手下加紧,也不答话。
秋风西雁,月染千岩,他十二岁出师的时候就已经是成了名的剑侠了,之所以和路川走在一起好像风头尽是路川的,其实一来是他要成就兄弟的侠名,二来是路川刚出世,风头正盛。要说本事,他绝不在路川之下。
千岩刀,如同过河之卒,有进无退。
只要他叶南筠站在这里,任对面刀剑如林,一刀破之!
只要他叶南筠往前一步,纵然铜墙铁壁,也得退一步!
长夜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紧似一刀,直在面前卷起一阵刀风。
谢玉安真是小看叶五侠了,他以为自己一股毒烟出手,叶五侠张口一吸就着了他的道了。却不想在叶五侠面前,不管是毒烟毒水,毒针毒刺,有一刀在手,统统近不得身。
若非他自己毒功了得,光被长夜刀的刀风折回去的毒就已经能要了他的命了。
两人交手过了二十招,叶五侠进了二十步,谢玉安就退了二十步。
但谢玉安刚退完第二十步,就又退了一步。
他觉得接下来这一刀,可能自己挡不住。
果然,叶五侠身子前倾,左腿上前一步,长夜刀自下而上,在空中留下一道黑线。
谢玉安虽然退了一步,但半幅衣襟,还有额头前的那缕头发,都被这一刀带了去。
若是他不退这一步,恐怕不是开膛破肚,而是要被叶五侠一刀给斩为两半了。
一刀不中,叶五侠的刀风突然一变,变得大开大合,每一刀都是十字连劈,每一刀都运上了全力,每一刀都有开山裂石之威。
刀鸣之声不断,远在三尺之外,谢玉安就已经能感觉到刀气了。
说实话,他想转身逃跑,从叶五侠的第三刀开始,他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收之力了。但又怕转身,身形滞止的那一瞬间就会有杀身之祸。
可这样一味的退下去,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正在他感觉生无可望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有人喊道:“叶师兄,刀下留人!”
声音虽然没听过,但对方叫“叶师兄”一定叫的是自己,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叶五侠刀锋一转,收刀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两人正冲自己笑呢。
前面一人坐着孔明椅,还有一人背上背着一块一人大小的盾牌,在后面推着,
这声音叶南筠没听过,但谢玉安听过,一听这话他心顿时就落了地了,也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可要了命了。
叶五侠出声问道:“二位,可是十绝弟子?”
那二人点了点头,坐在孔明椅上的男子抱拳道:“小弟艺绝弟子李清溪,见过叶师兄。”
身后那人也抱拳道:“小弟盾绝弟子曹剑锋,见过叶师兄。”
叶五侠微微苦笑,一指谢玉安,“那他呢?就是毒绝的弟子吗?”
李清溪点了点头,“正是,玉安,还不快给叶师兄见礼?”
谢玉安也是个没皮没脸的主,只要能活命什么样子也做得出来。赶紧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小弟谢玉安见过叶师兄,小弟有眼无珠,没认出师兄,还请师兄别怪小弟。”
叶五侠闪身躲开他这一礼,冷笑道:“我叶南筠行得端走得正,没有你这样的淫贼师弟。不过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今日我就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了!”说着举起长夜刀就朝谢玉安的脑袋劈了下去。
眼看谢玉安的脑袋就要一个变成俩了,只见李清溪在孔明椅的扶手上一拍,一直弩箭射出,正打在长夜刀上。
弩箭力道极大,震得叶五侠虎口发麻,长夜刀险些撒手。
叶五侠的眼眉顿时立了起来,李清溪赶紧笑道:“叶师兄,玉安什么都好,就这点有些不堪,要怪就怪我这当哥哥的没把他教好,还请你看在几位师叔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回去之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我要是不呢?”
李清溪哈哈一笑,说道:“师兄教训师弟是应该的,不过这不是有外人在场嘛,叶师兄还是给他留几分情面吧。”
叶五侠心里就是一动,别看李清溪说的客气,其实话里有话,说外人在场,其实是说你叶南筠是厉害,我们拿你没办法,但你要是不答应,这妇人和这丫头的命可就悬了。
叶五侠下意识看了唐可儿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今天我就给李兄一个面子,滚吧,再让我看到你,还得杀!”
谢玉安见叶五侠松口,乐得差点没蹦起来,屁颠屁颠跑了回去。
李清溪拱手道:“叶师兄,龙师兄见招,我们就先告辞了。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再见,到时候再叙前情,若是见到刀绝师伯,请代我们向他老人家问好。”
叶五侠没应声,只是冷眼看着三人逐渐没入深林,这才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十绝弟子还是了得,龙盛京只在路川之上,不在路川之下,谢玉安武艺不在二百五之上,不在二百五之下,正好二百五,但那手毒功,纵然唐门弟子也不是对手,李清溪的暗器,曹剑锋的盾牌,想来一人他还可抵挡,两人之上情况如何可就难说了。
这样想着,五爷不由得叹了口气,恨自己出师太早,刀法没学到家。
“倘若能够二次学艺……唉,能不能见到师父,可就看六弟的了。”
想到路川,叶五侠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压下心中杂念,先替那妇人推宫过血,赶紧回去才是要紧的。虽说男女有别,但唐可儿内力浅薄,若是出手必然损耗不小,此间又是荒郊野外,哪里去找内力精深的女侠?穴道这东西,大多都是人体要害,若是长时间不解,轻则影响内功修为,重则可能半身瘫痪,险一险都有性命之忧,万万不会耽搁。
不过叶五侠替她解穴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妇人内力雄厚,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不甚平稳,也不知是穴道被点,长时间气血不畅所致,还是说她受了内伤。
穴道解开之后,五爷刚想询问,却被唐可儿一把推开,搭住妇人脉门,开始检查伤势和是否中毒,见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而那妇人,紧紧握着唐可儿的手,眼眶都有些湿润,满眼都是感激。
这倒让五爷有些不解。
“夫人,我看你内力深厚,想来也是江湖前辈,不知怎会落入谢玉安那厮之手呢?”
那夫人站起身来,飘飘万福,先道了个谢,然后叹息道:“我年轻的时候确也在江湖上行走过,不过嫁人之后就不再抛头露面了,这些年功夫也耽搁了。前些日子不幸碰到了这姓谢的淫贼,我与他交手,却是不敌,被他囚禁在身边,想逃逃不出去,想死都没有力气,若不是今日少侠搭救,恐怕……”
妇人说着说着,说到伤心处眼泪掉了下来。
唐可儿赶紧好言劝慰,顺便还白了五爷一眼。
叶五侠咧了咧嘴,说道:“既然二位平安无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少陪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不想那妇人却道:“叶少侠请留步,你若走了,那淫贼去而复返,我们两个女流该如何是好?”
叶五侠一听这话,脚步就迈不出去了,这妇人说的是实情,但自己正值年少,又无婚配,怎好与两位女子同行?好说也不好听啊。
正在叶五侠犯难的时候,唐可儿却冷哼一声,说道:“人家可是成了名的剑侠,哪里有空管咱们,身边带着咱俩他怎好再调戏其他女子,那岂不误了大事?”
妇人惊道:“不会吧,我看叶少侠是个正人君子,怎会调戏……”
“夫人有所不知,他这是外君子内小人,您要不信只管问他。叶南筠,你要是个男子汉就实话实说!”
叶南筠一听这话脑仁都疼,他怕见唐可儿的原因就在这儿。
现在想起来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昨天晚上怎么就一高兴一激动说出了那话。
“叶少侠……”那妇人还真就要问。
叶五侠赶紧打断她的话,转身笑道:“夫人,唐小姐,你们要去哪里我一定送你们平安回去,不过现在恐怕不行,我兄弟的剑被盗了,我得帮他找回来,二位可否等两日?”
“哦,原来如此,不碍事不碍事,那我们就等几日。”
“多谢多谢,天快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三人不再停留,取道返回巴州城。
路上叶五侠问起那妇人的姓名,那妇人只说早年行走江湖时江湖人称她煊三娘。
煊三娘,这个名字叶五侠耳生的很,也不知是妇人随口编的,还是真的像她所说,多年没有行走江湖,已经被人淡忘了。
不过叶五侠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成了名的剑侠,几年不在江湖上行走都会被人淡忘掉,江湖人口中的谈资,不是武林新秀,像路川这样的,就是江湖传说,像姚婞这种的。等闲之人都不会在众人口中存活太久,否则以路幽的威名,若不是路川一怒杀龙手再现江湖,又怎会被人重新提起呢?这才不到三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