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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出罗卜带出泥
这个年代的公务员,对工作时间的遵守,还是没得话说的。
夏天的维省,早上八点上班,中午十二点下班,休息两个小时,下午六点下班。
现在快五点了,每个机关单位,工作人员都还在办公室里。
公安局长办公室,只有局长在那里奋笔疾书,门口守着两个民警。
卜连生这人,实在藏得太深了。
蔡勤听完,头皮有些发麻。要是自己阵容里有这样一个人,估计寝食难安。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卜连生,才是掌握张红军底细最多的人。
“卜连生同志,你看看,这是你刚才所说的。”蔡勤把手上的记录丢给他,自己掏出一颗烟猛吸起来:“有没有遗漏或者错误的地方。”
今天的卜连生在和风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谁又知道,当年的卜勇何许人也?
他不过是煤厂一个普通的青工。当造反派在全县各地风起云涌的时候,卜勇也在煤厂里拉起大旗。等他在煤厂篡权技术,准备进入县城继续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发现黄花菜都凉了。
以前夏孜盖公社一个名不经传的供销社售货员,成了县城造反派的头头。为了显示自己是革命的闯将,连名字都改成了张红军。
罢罢罢,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不能当红花,那就当一片绿叶吧。卜勇也就认命了,把煤厂的造反派并入张红军的队伍里面。从那以后,世人就知道卜连生。
卜大局长,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当初看到到处都在革命,在厂子里就拉起造反派的大旗。到了县城后,看到自己的实力和张红军相距甚远。甘当马前卒。
这样一个小人物,他的特性要在高层,压根儿就行不通。不得不说。在基层,还是有不少这样的墙头草存在的。
巫书记是什么人?那是地委常委!
不要说他卜连生。就是张红军,估计今后不是被拿下就是靠边站。
下定决心之后,他就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晓得的肖兴彩方面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蔡局长,你记录得挺完整的。”卜连生草草看了一眼。
蔡勤丢过来一支笔:“那就在这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吧。”
卜连生准备拿出自己挂在上衣口袋里的英雄钢笔,只是想了下。马上拿起圆珠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可以走了吗?”曾几何时,煤炭局长也要看别人的脸色?
公安局长烦躁地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夏忠良!”蔡勤沉思了一会儿。冲外面喊了一声。
司机应声进来:“局长,我在。”
“走,去县委一趟!”说着,蔡勤戴上大檐帽。
在维省,夏天路上基本上就没有车子。
现在的公路还好点。都是石子路面。
到了后世,公路都是水泥铺就的。
一般到了上午十点以后,公路上根本就看不到车子。在晚上一两点以后,才有车子通行。
要不然,路面温度在太阳的照射下。都能把烟烤焦,橡胶轮胎,会在上面融化。
就是这个时代,白天公路上也没多少车子经过。
一方面,是这个年代的车子太少。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国内的机动车辆逐步增多。
在维省,在和风这个贫困县,四个轮子的车子还是蛮少的。
偶尔见到在公路上见到赶路的马车,连拉车的马匹,都不停喘着粗气打着响鼻。
蔡勤神色阴沉,用手把飘溅到脸上的灰尘抹下来。
他到了县委大楼,直接冲到那日松的办公室。
“老蔡来了?”看到他进去,那县长停住自己正在哼唱的蒙古歌曲,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请坐,你是第一次到我办公室吧?”
公安局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前连杨书记的办公室我都没去过几次。”
说着,他把手里的挎包打开,取出里面的资料夹:“县长,这个麻烦你看看。”
那县长有些异样地地接过文件夹,取出里面的记录,示意蔡勤坐下。
公安局长的字写得不错,遒劲有力,那日松站着就开始看。
那县长的眉毛越拧越紧,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
他自己坐了下来,丢给蔡勤一支烟,自己在那里吞云吐雾,眼睛望着天花板。
“难怪她把老县长气死了啊。”那日松掐灭烟头,看到还有大半截,又点上抽了一口。
那县长不停摇头:“这样的女人,再漂亮都不能要啊。事情查实,她自己都够枪毙好几次,就是她老公也讨不了好。”
“可惜,没有她老公的问题。”蔡勤有些惋惜。“不然......”
“那除非是巫书记在家,才有权处置。”那日松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钢笔:“批捕吧。”
他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
“万一她老公阻拦怎么办?”别看蔡勤起先和贾国庆说得那么轻松,张红军在和风的威风,就是强势如蔡勤也不得不偶避锋芒。
那次抓捕他的侄子,不过是因为那小子竟然敢调戏自己的妹妹。一个公安局长,除非是弱智或者疯狗,不然怎么可能和县里的二把手明目张胆对着干?
“怎么办?”那日松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连我们谁都不怕的蔡局长也有为难的时候?”
他喝了一口茶:“放心吧,走了,估计也是到欧洛泰找背后的人想对付巫书记吧。”
“那卜连生呢?”平日里在公安局说话算话的蔡勤也拿不准。
至于巫山的问题,他压根儿都不予考虑。开啥玩笑,一个能拿出特供烟的人,是欧洛泰地区的人敢随便出手的?
“还是算了吧。”那日松摇摇头:“他不仅无过,反而有检举揭发的功劳。同志哥,别整得人心惶惶。杨书记的牺牲,让这里的局势不稳。不然。怎么大老远从京师把巫书记调过来?”
肖兴彩,人称和风一枝花。
这个年代的维省人,可没有后世整天打扮的条件。
皮肤看上去。都很粗糙。
肖兴彩这个一枝花的来历,是因为她的皮肤保护得很好。
很简单的道理。从小就养尊处优,没有经过风吹日晒。时不时有当县长的父亲,从省城乌市,托人带回来一些雪花膏擦擦,保养得还不错。
有一次,张红军喝醉了对肖兴军说:“你姐姐在我睡过的女人中间,皮肤是最好的。”
尽管肖兴彩小三上位。张副书记对她挺不错。
一来,两人年龄相差十多岁。二来,经常有出差的机会,他也可以带出去显摆下。
每天下午。肖兴彩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老公的车子来接她回家。
和风县城,本身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办公室到他们家,走路也就十多分钟。
每次,张红军的车子在院子里摁三声喇叭。
她都会从窗口把头伸出去。用整栋楼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喊:“小张啊,你又来接我了?稍微等一下啊,我马上就下来。”
然后,在众人的各色眼神中,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下楼。
在和风。如果有一个人上班迟到早退,那这个人是肖兴彩无疑。
早上,张石健先把张红军送到县委,再回头来送她上班。
下午,早退的张红军迈着八字步,哼着革命歌曲下楼。
他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显示,杨太烈拿他没有办法。
车子在县城逛一圈,开到煤炭局来接肖兴彩下班。
不管冬天夏天,车窗都开着。
肖兴彩也明白老公想要她显摆的意思,把脑袋伸出窗外,车子再到整个县城转一圈才回家。
今天眼看都要下班了,她一遍又一遍把眼光投到院子里,熟悉的车子始终不来。
手表,还是个稀奇的东西。整个县城的手表加起来,不过十来块。
肖兴彩总是把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手腕上显目的申花牌手表。
以前看着挺好看的手表,在今天下午看着分外丑陋。
“肖主任,您还不下班?”时而有人专门从她办公室门口经过,和她打声招呼再走。
“哎,我在等我们家老张的车子来接。”肖兴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是不忘把手表亮出来瞅瞅:“我们家老张啊,就是太忙了。今天新来了个书记,可能有事找他商量。”
就像原本时空里一个小品大师说的:地球人都知道了。
常委会的情况,煤炭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当然谁都不会来告诉或者询问办公室主任的。
“诶,你看!”肖兴彩的手往马路上一指:“我们家的车子来了,我也下去。”
她已经没有了以往在窗口喊话的激情。都啥时候了,煤炭局的人差不多都已经下班。
这个时间,她喊给谁听啊。
说着,肖兴彩赶紧拎起桌上的挎包,滴滴嘟嘟往下跑。
到了办公大楼门口,看到那辆车已经停在院子里了。
不对!张红军的车子比这辆新得多。
失望的肖兴彩,脚步慢了下来。
正在这时,车门打开,几个大檐帽从里面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她厌恶地看了一眼,那是和老张不对付的公安局长。
蔡勤本来就是担心其他人镇不住场子,才亲自上阵。
没料到刚到煤炭局院子里,就不期而遇。
“肖兴彩,跟我们去一趟!”蔡勤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
这个公安局长,还有武装部政委,都是属于部队系统出来的人。
按常规讲,一个县委副书记,是不可能在这两者面前示弱的。
我们国家,在边境省份,军队的力量强大。
军队内部又是盘根错节,一不小心就不知道会撞到哪尊大神。
所以,边境省份的政府官员,在对待部队系统出身的人,一般都是慎之又慎。
强势如张红军,并不是对付不了这两人,主要是害怕他们背后的人出手。别看他成天在和风蹦跶得很厉害,部队大佬灭他都是就是举手之劳。
因此,私下里,他对肖兴彩就叮嘱过,不要惹这两人。
老百姓本身就对公安有发自内心的畏惧,平时飞扬跋扈的肖主任,也不禁慌了手脚。
她本能地往后一腿:“你们可别乱来呀,我可是张红军副书记的爱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张红军出来吓人?没有把握能来吗?
蔡勤心里有些鄙夷,从容地把逮捕令拿出来:“你严重违法,走吧!”
什么?违法?张红军死到哪儿去了?
她慌乱地四周看了一眼,被她看到的人,都齐齐往后退。
“张红军,你这个没卵子的,你媳妇儿要被人抓走啦!”肖兴彩六神无主,破口大骂起来。
蔡局长一个眼神过去,两个公安上前把手铐咔嚓给她戴上。
直到这时,肖兴彩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滚在地上撒泼。
煤炭局还有不少人没下班,从大楼里走出来的人,都退了回去。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幸灾乐祸,同时都对新来的县委书记暗自称奇。刚来一天,就敢对张红军的女人动手。
这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强大到张副书记无法抗衡。下午的常委会得到的消息,恐怕是后一种的可能性居多。
一些有门路的人,都在想着如何去攀上巫书记的高枝儿。
蔡勤不发话,其他的干警也不管,任由这女人在地上翻滚。
大家心里都带有一丝快意,让你嚣张,现在不也跟家庭妇女一样吗?不,连家庭妇女都不如,至少人家懂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现在的执法,比不上后世那么文明,公安局干警清一色都是男人。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女性,都是在后勤做一些杂务。
蔡勤心中不忍,叫来一个到审讯室,把肖兴彩的手脸擦洗干净。
“肖兴彩,张红军是如何指示你,贪污大量钱财的。”蔡局长还是亲自坐镇,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看到她早就目光惊慌,这才开口。
一个高配的煤炭办公室主任,一个正科级干部,其他的公安局人员,听到这名头都有些发怵。这案子要是办成了,就是建国以来和风甚至在维省乃至全国都是数额最大的案件。
公安局长不亲自看着,一点儿都不踏实。
“没有,红军从来没有指示。”肖兴彩明白,如果老公也出事儿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她:“所有的事情,包括杀人,都是我和少华商量着干的。”
这一句话出来,连她自己都晓得说漏了嘴,大惊失色地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捂住嘴巴。
“杀人?少华?张少华?!”蔡勤腾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