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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阿山是炎黄服饰的一名货车司机,他妻子在炎黄食品上班。
以前,一家八口人挤在暗窄的十多平米的贫民区内。后来,一家人根据公司的规定,上交了家里的情况调查表。当时,五十多岁的老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丝不苟地填写着表格。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他被告知要去总部的安置办。
安置办,全称是炎黄集团工会困难职工安置处理办公室,位于炎黄大厦十六层。炎黄大厦,是港岛的标志性建筑物,是炎黄人的骄傲。但以前老顾从来没有时间上去,其实,炎黄的员工每一年都可以免费观光一次的。光可照人的大厅大理石地面,雕龙画柱,让老顾觉得来到了人间仙境。
“先生您好,请问您到哪儿?”一位礼仪小姐走过来,用粤语和普通话问他。
“你好,我是炎黄服饰的员工。”老顾马上拿出自己的工作证:“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安置办要我过来,我不知道怎么去呢。”礼仪小姐身材高调,合身的龙服旗袍,让顾阿山不由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穿的衣服就是我们公司生产的。”
“是吗?请跟我来,”仙女一样漂亮的礼仪小姐和煦地笑笑,把老顾带到电梯区域:“您可以坐三号五号八号电梯上去。”
电梯里,已经有十多个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哥坐在椅子上,专门给大家按楼层。毕竟电梯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新兴事物,炎黄在每一部电梯里都有专人服务。
“到几层?”老大哥问他。
“哦,公司的人让我到十六层。”
电梯里有近十个人了,土气的老顾让其中几个女性都掩起了鼻子,但看到他深蓝色的龙服工作服,又露出羡慕的眼光。老大哥把头往电梯外探了探,看到没人过来,就按上了关门键。中间有人上来,也有人下去。“十六层到了。”
“好,我出去,谢谢。”
出了电梯口,电梯口旁边有个前台。前台小姐看到老顾,站起来欠了欠身:“先生,请问您找哪儿?”
“安置办。”
“会认字吧?”前台小姐礼貌地问他。
“会的会的,公司早就给我们扫盲了。”
“您往左边走,在左侧的第八个办公室就是,门牌号是16032。”
到了门口,老顾轻轻敲了三下门,这是夜校的礼仪老师专门教过的。
“请进!”
顾阿山进去了。办公室很大,但到处都是办公桌,每一张办公桌上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哪个单位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我是服饰公司的,叫顾阿山,这是我的工作证。”
老头把他的工作证拿过去,把照片和本人对照了下,翻出一本工作本仔细查看:“恭喜你,老顾。你是公司第一批入住炎黄员工宿舍的。”又扭头喊道:“雪梅,把留园三栋七单元503的房证和钥匙交给这位顾先生。”
什么?房证?老顾愣住了。我有新房子了?
“顾先生,这是您的房照和钥匙。请您签名。”
顾阿山在雪梅的指点下签上自己的名字,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让他感觉到不真实。为此,他使劲掐了一把大腿,好痛,看来是真的!
顾阿山忙不迭地说谢谢,雪梅抿嘴一笑:“顾先生,这是公司给大家建的,我只不过是按照公司的规定为大家服务。”
老顾还是连着说了四五声谢谢,就出门而去,结果门关着呢,脑袋都碰在门上,他还在回头说谢谢。
老头善意的笑了笑:“对了,老顾,每月公司会从你和你爱人的工资里扣除一笔钱,直到把房款扣完为止。”
当天下班,平时节约的老顾奢侈了一把,带着一家人去炎黄食府吃大餐。其实,家里虽然只有自己和老婆挣钱,但工资收入还是足够家里的花销,但剩余的钱一直存着。
大儿子马上技校毕业,学的是汽车维修,早就被炎黄汽车预定,现在也开始拿工资了。二闺女马上升高中,三闺女要上初中,小儿子在炎黄的小学读书。孩子们都还小,必须留下过河钱啊。
搬家那天,公司让老顾开着自己的车子,还让另外一位同事詹阿财一起给他搬家。新房子使用面积足足八十米,看来公司很是照顾,四个卧室。父母一间,自己和老婆一间,儿子和女儿各一间。还有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公司连沙发茶几席梦思立柜都配置好了,也是炎黄自己的产品,据说是建筑公司分立出去的家具厂。家搬完了,平素滴酒不沾的老顾,拽着詹阿财喝了六听炎黄啤酒。来庆贺乔迁之喜的亲朋好友很多,但老顾看着就讨厌:平时我家里穷,这些人一直没什么来往。不过看到笑逐颜开的老母亲老父亲和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孝顺的老顾自然不会去赶他们走。
第二天,从来都是加班积极分子的顾阿山迟到了,在门口进行酒精测试的时候,对方告诉他今天不能出车,但要用节假日串班。港岛先是炎黄的司机每天都要酒精测试,所有不合格的一律不准开车。逐渐地,其他公司也在仿效,据说港英当局还准备立法,不准酒驾。
这两天,平时下班后直接回家看电视休息的顾阿山,每天吃过晚饭就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
今天晚上,快到十二点了,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开门一看,老顾大吃一惊,全家人都在宽敞的客厅里等着他呢。小儿子在老婆身上已经睡着了,两个闺女也在不停打着呵欠。
“咳咳,”家里照例是老父亲先发话:“阿山,糟糠之妻不下堂。现在你工作好了,家里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红火。你就不想要阿菊了?”
“老豆,你说的什么啊?”老顾感到莫名其妙。
“五天了,你每天晚上吃完饭都出去,又没有喝酒,干什么了?是不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慈祥的老妈也发怒了。
“老豆,咱们炎黄员工的考核,人品占第一位啊,你可别被公司开除了。”刚在炎黄上班的大儿子也在旁边搭腔。
妻子阿菊没有说话,一直抹着眼泪。
“唉,你们纯粹是没事找事。”老顾感到好笑:“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别以为你五十多岁了,说清楚怎么回事,敢在外面找女人,我今天打死你,然后滚出这个家。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当家做主。”老豆发怒了。
“别、别,”老顾马上做投降状:“我每天饭后都去旁边的第一医院了。”
“啊?”阿菊闻言马上把小儿子搁沙发上,扑过来搂住他:“阿山,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千万别出事啊,什么病?”
“我没病啊!”老顾有些招架不住。
“没病你去医院干嘛?”老妈也惊呆了,万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敢想下去。
“我每天去看小先生。”老顾话语沉重:“报纸上不是说了吗?他在第一医院。”
一家人愣住了。
“每天晚饭后,我就到第一医院。见不到小先生,就在院子里呆着,就想听到小先生苏醒的消息。”老顾脸上戚然:“院子里很多人,大家都是看到报纸的消息后去的。要知道,以前港岛每个生产厂家都在裁员,是谁?是小先生给了我们饭吃,给了我们衣穿。”老顾越说越激动:“我们不能治病,只能在医院里守候着,默默为小先生祈福。”
一家人都沉默了。
巫山知道,在地震的时候,千万不能钻床底下,所以他在最后时刻跳到墙角里。背上好痛啊,两个婴儿惊醒了,他们醒了吗?宝宝们,没事儿的啊,大哥哥在呢,巫山想劝慰他们,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吗?到处都是黄沙,沙漠里怎么会有狼呢?不对呀,去沙漠里旅行是上辈子的事情。难道我压根儿就没死,只是返老还童?巫山有些迷糊。
场景又变了,他在骑着自行车,到哪儿了?原来是大学放暑假,巫山骑着单车从蓉城到京师。到了秦岭省的省会古都啊,这些人真讨厌,自己明明把学生证身份证和学校开的暑假社会实践介绍信给他们看了,还是不许外地车辆入城。大哥,我这只是单车好不好?你们那不许外地车辆进城,应该是四个轮子的吧。
什么情况?这些人怎么没有下巴?没有下巴!巫山想起了民间的传说:人死后,鬼魂就没有下巴。恩?不是古都啊,古都哪有这么厚的积雪?这是珠峰!大家都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往上面攀登,当地人说爬山的时候不能说话,节约体力。
不对,统统不对,这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诶?我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矮小了?妈妈牵着我的手,开开心心上学。妈妈在和认识的人说话呢。那边树上是什么鸟?还有鸟窝!鸟蛋可好吃了,上次偷偷去掏的鸟蛋,树伢子说用火烧着吃。小伙伴们去捡树枝拔茅草,自己悄悄从家里带出来的火柴,轻轻一划拉,轰的一声,茅草着了。这一刻,小伙伴们看着自己的眼光,满是崇拜。火刚点着,鸟蛋一丢进去,树伢子就用树枝拨出来,呸呸,稀溜溜的,他不停吐着口水。笨蛋,没烧熟能吃吗?不大一会儿,火熄了,红艳艳的灰烬慢慢失去了颜色。树伢子这次小心翼翼拨开灰烬,里面还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鸟蛋变得黑不留丢的,他手一碰,妈呀,烫死啦!活该,巫山偷偷笑着,爷爷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十多个鸟蛋,四个小朋友,恩,有自己喜欢的小红和小青,今后要谁当媳妇呢?
巫山看着眼前的小树,趁妈妈没注意,?溜几下就爬到树梢。旁边传来妈妈的呼喊:“儿子啊,快下来,树要断。”
已经来不及,已经断了,自己从空中掉下来。看着妈妈哭着喊着,把自己抱到医院,老张医生满脸严肃,在旁边宽慰着。我醒了。不到两天,又到河里去玩儿,这次,再也醒不过来了。飘在空中,另一个“人”钻了进去。
我换了一个灵魂。是的,这就是我,巫山。兄弟,放心去吧,我会为你尽孝,完成我上辈子未尽的心愿。
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就是我,我也是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汤山救援吗?两个婴儿呢?获救没?
巫山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眼巴巴看着。啊?都这么大了?不会吧!
“哥哥,哥哥!”两个小朋友高兴地跳了起来:“二爹,吴叔叔,哥哥眼睛睁开啦!”
这是?巫山使劲嗅了嗅,苏打水和青霉素的味道,白床单,一切都是白的。我在医院!
二爹和吴建国过来了:“小山,你醒了?”巫立碧都哭了,使劲摇着巫山的手。吴建国也在旁边欣喜地笑着。巫山轻轻晃了晃脑袋,中午了?
“两个婴儿呢?没事儿吧?”巫山发问,声音丝丝拉拉的,不像自己的声音。
“婴儿们都很健康,你放心吧。”吴建国在一旁殷切地看着他。
“你是小芳?”巫山嘴角一扯,艰难的笑着。
“恩恩。”粉妆玉砌的小公主使劲点点头。
“哥哥,还有我啦,还有我!”
“你是小华!”
“哥哥醒啦!”小华惊喜怪叫。
巫山得知,自己已经昏迷十六天了。巫立行和阮秀远在把巫山送来后,禁不住二老的请求,特别是阮秀远奶奶渴望的眼神,把双胞胎继续留下,回去上班了。
小先生醒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扩散开去。炎黄的员工,港岛的普通市民,呼啦涌来,都快把炎黄第一医院挤爆了。
他们有的坐着公交来,有的打车来,有的干脆走着过来。港岛政府吓了一大跳,马上抽出警力来维护秩序。还好,大家都安静的在医院院子里,医院外面守候。
虽然齐百家宣布,巫山身体在康复中,一切顺利。但大家都想亲眼看看巫山。巫山在巫立碧和吴建国的搀扶下,吃力地走到窗子边上,身后是双胞胎弟妹,旁边还有放学后的楠楠和建军。
而莎莉,一家人都不敢告诉她,怕孕妇的悲喜影响巫家第四代。
吴建国举着高音喇叭,凑到巫山嘴边。他把手缓缓举起来,冲下面的人群摇了两下。不过没人注意,因为谁也不知道巫山在哪个病房里。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我是巫山。谢谢大家的挂念,我挺好的。现在请大家安静回家。”巫山的手一直在窗台上挥舞着。
下面的人群激动了,有些人还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抛在空中。
“谢谢大家,请大家遵守秩序,人太多,不要拥挤,也不要向空中抛东西,以免砸到其他人。再次感谢大家。”
说完这些话,巫山感到很费劲。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中医走进病房,和他助手托起巫山。
小山伢子醒了!仍在汤山的伟人疲惫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指导员醒了!还在汤山的战友们在粮库里四处奔跑,旁边,失去了双亲的李晓红挂在张朝东身上跳了起来。
儿子醒了!阮秀远搂着巫立行,亲了又亲。
爷爷奶奶来了,太姥姥来了。巫立权带着麻氏兄弟也从金三角赶过来。贺大亨来了,香港的大亨们都亲自到了病房。
巫山趴在病床上,享受着楠楠生涩而逐渐熟悉地喂食。
旁边,莎莉轻抚着大肚子看着爱人吃吃笑着。家里这么不对劲,她早就察觉了。在她一再追问之下,爷爷奶奶终于告诉了她事情。想不到莎莉可坚强了,可能是她和巫山认识以后对爱人的盲目信任,觉得自己的男人能战胜一切困难。
以前的巫山,总把自己当做一个旁观者,当做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
现在,他感觉到两个灵魂已经紧紧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我就是巫山,独一无二的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