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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现在的这个状态是前所未有过的。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人修或者妖修受了像妖皇这么严重的伤,那么他们早就已经彻底死了。而且,仙人们所谓的死还和凡人们所谓的死不一样。仙人们认为的死是指灵魂都彻底消散了。
那些幕后之人早在数万年前,甚至是几十万年前(其实那会儿连妖皇都还没有出生呢,可见幕后之人心机之深),就测算了天机,以有心算无心,步下了这一杀局,肯定是希望能一击必中的。
若是没有变数,妖皇必死无疑。
然而,大道三千,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步清善就是这样一个变数。
正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和步清善缔结了契约,妖皇已经开始逸散的三魂才能重新凝结起来。他的身体还是他的身体,但身体中只有七魄,行事唯有本能。虽无性命之忧,而三魂却不得不离体,无法干涉身体的各项举动。其实妖皇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是一头雾水,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他还活着。
修为高者如掌门人,如惜花老祖,如百足,他们其实可以看出妖皇的神魂的确出了一点问题。但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们却又看不透了。于是,他们只能用常理来推断,觉得如妖皇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三魂中的一魂离体(彻底离体,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也有可能是神魂受了重伤选择了封闭等等。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百足都算不到他主上的三魂就在小猫的身边待着啊!
“不愧是主上,就算是变成了这副样子,皮毛也是最柔顺的。”百足的眼睛都已经开始发亮了,隐性的脑残粉属性也已经点亮。他对着小猫的肉垫爱不释手,揉一揉,捏一捏,怎么都停不下来。
妖皇的脸彻底黑了,虽然百足好像是在夸他。
百足、涉阳、含光三个常年跟在妖皇身边的,名义上是妖皇的下属,是妖皇的附庸,但其实他们更是妖皇休戚与共的兄弟。妖皇并不把他们当下属看。他们之间的情谊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检验的。
说得矫情些,别看他们后来在大世界搞得血雨腥风的,看上去十分威风,但在他们年幼的时候,他们全部是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所以,这几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那真的就像是家人一样了。
虽说都是没爹没妈吧,妖皇和百足的情况还尤为不一样。
妖皇是知道自己亲爹亲妈身份的,而且这对父母显然还很爱自己的孩子。别的不说,那个直接把妖皇一行人带到御妖门禁地的法器就是妖皇的父亲留给他的,还是亲手做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百足同样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这对父母都恨不得没有生过他。在百足没有修为的时候,他需要像野狗一样在垃圾中刨食。若不是他的生命力也像野狗一样顽强,他或许活不到遇见妖皇的时候。
直到现在,百足还记得他和妖皇初见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冬天,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百足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们在雪中宴请某位尊者。他们端着身份,煮雪赏梅,觉得这场雪来得恰如其分。然而百足却差一点冻死在这场雪中。
那个时候的百足才多大呀?
妖修生的孩子原本就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百足那会儿虽然已经有十几岁了,但看上去就像是只有四五岁一样。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一些是旧伤,一些还未愈合。他很饿,很脏,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虫。他没有名字,在那些人眼中,下贱的人是不应该拥有自己的名字的,甚至是不应该活着的。
百足想要一场火把这个肮脏的世界都烧了。可惜,他做不到。
妖修们的生活虽然艰难,好歹占据了昊穹大世界中环境最为恶劣的小西洲祖祖辈辈地活下来了。小西洲有二十一城,百足的便宜老娘就是其中一城的城主。在这座城中,他老娘就是绝对的权威。
百足舔了舔嘴唇,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但他绝对不想死。
在那些肆意伤害他的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之前,他怎么可以死呢?
百足一点都不想死。或者说,他就算要死,也要先找一个垫背的。
“卫一,把那孩子带过来。”在冰天雪地之中,百足听到了一个声音。
百足眯着眼睛,努力克制着晕眩的感觉,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样貌是极好的,衣着也是极好。这样的少年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就不应出现在一条阴暗肮脏的小巷中。
看着像野狗一样露出了凶狠表情的百足,那位少年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再出口,他的声音却还是温和的:“独家小公子,这天寒地冻的,你要在这里待到何时?索性我也无事,正好可以帮帮你。”
独是百足生母的姓氏。百足恶狠狠地抬了头,努力把那一阵因为疼痛、寒冷以及饥饿所产生的难受劲压了下去。他想要说点什么,不屑也好,嫉恨也好,但因为许久不曾说话,他一张口却只能从喉咙中漏出了几分呻/吟。百足厌恶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他厌恶自己的弱小,厌恶自己的无法反抗。
那个叫卫一的提着百足,把他拎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对着百足伸出了手。
百足却恶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手。
“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即使手被百足咬得生疼,少年依旧语气轻柔,笑意未减。
百足忽然觉得周身温暖。那是法术,他知道。
很多人都在百足身上施展过法术,各种对于修士而言无伤大雅的法术曾让百足吃尽了苦头。他身上的那些伤口就是这么来的。同样是法术,这是百足第一次觉得温暖。他下意识松开了自己的牙齿。
有那么一刻,百足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的脑子里充斥着无数杂乱的信息,一时间觉得热气上涌,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的竟是:“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身份,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不知道他是好、是坏。可是,你要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百足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大概是因为他生命中真的太缺乏温暖了,也或许是因为他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善意,即使是那么微不足道的还带着一点点利用意味的善意。
百足活得像是野狗,有着野狗的凶狠,也有着野狗的敏锐。他想,即使是这么一点善意,也足以让他追随了。哪怕是少年想要利用他呢,至少这也肯定了他的价值,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呵呵……”那少年只是笑。
百足倔强地看着他。
看了百足许久,那少年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走的路,寻常人可走不得。”
“我不是寻常人,我是、我是……”话出口时还是气势满盈的,渐渐又弱了,到最后便轻不可闻。百足敛了眼眸,声音沙哑如一位老妪,他失落地应和着:“你说的对,我什么都不是……”
百足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会用宠溺的眼光看着他。他活着,却又活得什么都不是。谁会在乎他过得好或是不好?谁值得他去付出所有的努力?谁爱他呢?
“你可以什么都不是,但你须得是你自己。”少年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百足猛然抬起头来,就见一双漂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少年先是叹了口气。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仍是不大,字字漫不经心,却又字字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走的路,若是败了,只怕会血流成河。但若是胜了,大约也是要血流成河的。如此……”
百足能从少年温柔的声音中听出一种寒意。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如此,你可还愿意跟?”
那一刻,若要说得风花雪月些,便是两个少年安静地站在雪地里,满世界满世界都是白色。似乎有风,衣袂轻扬,他笑容浅浅,于是他也努力扬了嘴角。他伸出手,他迟疑了下,然后紧紧握住。
但事实上却是,百足衣不蔽体,无比狼狈,他的体力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站着,只有一双眼睛中还有一些神采。百足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坏人,这也不是善人。
百足想要逃离那一切,而少年手上传来的那份温暖让他如此贪恋。
“然后,我就点头答应了。主上当时还笑了,连漫天的雪花都仿佛因此而温柔了几分。所以,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百足抱着小猫,和小猫一起把初见时的场景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面对这种绝对是被严重艺术加工了的描述,妖皇觉得……百足高兴就好。
小猫听不懂百足的话,但这不妨碍它炸毛。
百足又动作轻柔地把小猫揉了一把,说:“对,我当初就是你这样子的,还咬了主上一口。”
对了,百足可不是什么可怜虫。他后来就把那些人全部杀了,手段残忍,然而笑容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