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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寒。”
“宫寒?”孟清华眉心轻蹙,状似不能理解林大夫话中之意。
宫寒是指孕育子嗣的身体过于虚寒,不易受孕,患有宫寒症者通常很难怀上孩子,即使有了也会滑胎,留不住。
“眉姨娘的宫寒症甚为严重,最少要吃上一年温热的补药才有可能怀孕,她之前大概是吃多了避孕的药,因此伤了身子。”他意指她的出身不洁,用药过度。
眉姨娘是青楼女子众所皆知,曾是花魁又恩客无数,在入周府为妾前早已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她香闺的入幕之宾何止上百。
为了赚更多的银子,老鸨是不会允许卖笑为生的花娘腹里多块肉,狠心点的直接下些绝子药,要不便是避子汤从不间断,以确保赚钱工具不会怀上孽种,平白少了日进斗金的机会。
不可避免地,眉姨娘应当也被逼着喝下不少避子的汤药,再加上闻多了让恩客动情的催情媚香,外表看来她并无异状,但底子早被掏光了,今生想孕育子嗣难上加难。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件事,自个儿的身子岂有不晓得的道理。
因此她才非缠上周府大少不可,不求为妻只求为妾,没有孩子的小妾才不会为正妻所妒,而且更能博取男人的怜惜,当其他妻妾有孕在身时,她是唯一能侍寝的人。
什么叫枕头风,也就是耳鬓厮磨的枕边细语,恩爱一多还能不受宠吗?男人要的是床笫间的淋漓尽致。
她不求母凭子贵,只要自己得宠。
“林大夫是不是诊错了,眉姨娘已经有了身孕,若有宫寒症状,她的孩子还保不保得住?”孟清华一脸焦急样,忧心忡忡,实则在心底笑开了花,事情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样。
林大夫顿时沈下脸。“明明没有孩子还说有孕在身,是哪个大夫诊断的,老夫可当面对质,眉姨娘的身子早被虎狼之药伤了,哪有可能受孕。”
这种事骗不了人,一诊便知,几个月后即便弄出个假肚子,但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林大夫的想法并没有错,怀孕一事的确无法欺瞒到底,但眉姨娘的假孕是针对甫入门的孟清华,她佯装怀有身孕是想让她的新婚夜过得不痛快,将周明寰拉到她屋里。
只是此事未如她预料的发生,反而让周明寰更不愿意亲近她,自他成婚以来,她一面也没见到他。
一计不成,一计又生。
反正这个“孩子”不能生,她便想着藉孟清华的手“滑掉”她煽动无脑的珍姨娘日日前来问安,两人往门口一跪,她再假意被孟清华推倒或是久跪动了胎气,那么顺理成章的,孟清华便坐实了谋害她腹里胎儿的罪名。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也被自己的计谋倒打一起,算计不了孟清华反而暴露出她造假的事实。
“什么,无孕?!”
屏风后的周明寰冷着脸走出来,黑眸阴沈得像要杀人,他一脚踢翻眉姨娘坐的圆头矮凳,她捂唇惊叫。
“大、大少爷,贱、贱妾也以为有孕了”事到临头,她还是硬着头皮佯装不知情,否则下场包惨。
“你还想骗下去,你自己不觉得羞吗?”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妾室生子,但他不允许欺骗。
“贱贱妾真的有妊中的种种症状,一大早反胃得很,不断地吐酸水,刘大夫诊脉后直言是喜脉,贱妾才欣喜地报喜。”眉姨娘一口咬定,将所有责任推给那位收钱的刘大夫。
“真是庸医,怎么连妇人有没有身孕都诊错了呢!得把刘大夫找出来,问一问他是如何诊的脉,真要是医术不佳就让他别再害人了,万一医死人那还得了。”
孟清华樱唇轻启,听得眉姨娘一身冷汗直冒,心惊不已的白了脸色,泫然欲泣,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我见犹怜地双膝落地,跪着爬向周明寰,抱住他大腿嘤嘤低泣。
“绿眉真的不晓得刘大夫会骗人,以前明月阁的嬷嬷都找刘大夫为姐妹们看诊,绿眉自知身分低贱,不敢劳烦林大夫,因此才会找上刘大夫,绿眉知错了”她哭得真切,好不可怜。
原本想踢开她的周明寰瞧见她仰高下巴,露出为他挡刀留下的疤痕,目光一冷,将腿抽开,长腿一迈走向妻子。“这事你处理,别再让我听见难以入耳的肮脏事。”破绽百出的谎言真能瞒天过海吗?就怕眉姨娘自己也不相信。周明寰是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她令人作呕的虚假,只不过他不想插手内宅的脏事,便交由妻子处置。
“是的,夫君,妾身会好生劝说眉姨娘的。”孟清华福了福身,握住丈夫伸过来的手,轻轻一捏又松开。
“哼!”一堆糟事。
周明寰看也不看跪地抽泣的眉姨娘,轻哼一声,边向外走边喊长随常新示意跟上,而林大夫也跟着退出。
常新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得有些瘦小,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善于看人脸色,就是有点爱笑,很谄媚,大少爷一喊就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不敢有半丝迟疑。
一直装乖的珍姨娘原本想露露脸,上前好让大少爷能瞧见她,留下好印象,可他生人勿近的冷冽神色让她不自觉后退一步,心生畏惧地打消讨巧的念头,她可不想凑上前触楣头,好处没捞着反落一身腥。
“用不着看了,爷儿走远了,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眉姨娘,你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想害我吗?这是给你长长教训,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你算计,你还不够格。
孟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掩面哭泣的眉姨娘,内心冷笑,上一次她就是落入这么不入流的圈套里,以为眉姨娘的滑胎是她失手造成的,还惧怕婴灵阴魂不散,请婆婆陪她到庙里上香,求一道平安符。
但事实上夫婿一点也不在意眉姨娘有没有孩子,他恼怒的是她还不顾他的阻止与婆婆出府,一路上毫无保留的将夫妻间的琐事悉数告知,要婆婆教导她夫妻相处之道。
“大少奶奶是心慈的人,贱妾也是遭人欺瞒呜呜,贱妾没有孩子了”眉姨娘惯以眼泪博取同情,她以为孟清华年幼好欺,更加卖力的做戏。
孟清华低笑,柳眉轻扬。“明人不做暗事,再装就不像了,你我同是女子,你认为我会被你的几滴泪水打动吗?”
“大少奶奶”眉姨娘一怔,泪珠挂在眼角,十分惹人怜惜,若是多情男子瞧见定是万般怜爱。
“我不是男人,这一招勾引人的把戏对我无用,你该想的是得罪我的下场。”她轻笑,端起茶一饮。“真当我不清楚你的伎俩吗?不过逗逗你罢了,看你耍耍花猴戏。”
“你”眉姨娘骤地一惊,脸色大变。
“真可怜,当了一回丑角犹不自知,亏你还在男人堆里打滚过,直到今日还看不清夫君对你根本无心,就算我真弄掉你的孩子又如何,妾就是妾,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妾就是妾,永远也上不了台面。为了这句话,眉姨娘真恨上了孟清华,她彻底毁了她的盼头。
“看在你让我看了一场好戏的分上,我也不重罚,抄写道德经一百遍,何时抄完何时才许离开屋子,在这之前你一步也不能踏出房门,季嬷嬷,盯着她,若她不从或你纵放,周府的后门在哪你比我清楚,杖五十,逐出府外。”
什什么,杖五十都快没命了,还要赶出周府?
一同前来,无故受牵连的季嬷嬷怎么也没想到会被点到名,她是在眉姨娘屋子里伺候的婆子,知道一些不正经的邪门歪道,也替眉姨娘出过不少主意,眉姨娘的打赏可不少,她也乐得为她跑腿,同流合污。
有一点她也想不通,大少奶奶怎么晓得她?春莺院的下人不下七、八十名,包括扫洒倒夜香的,刚入门的新妇哪能二认得,她可是头一回见着大少奶奶呀,怎么就被点到名了?
不过由此也看出大少奶奶的精明,是个相当厉害的主母。季嬷嬷想占点小便宜的想法这下全惊散了,她诚惶诚恐地弯下身子,脸皮抖动地应允,只求大少奶奶别再挑她错处。
“至于你珍姨娘”一听到孟清华喊她,丫头出身的珍姨娘霍地起身,又毕恭毕敬的低眉顺耳听她要说什么。
“别紧张,我不是要罚你,是想问你屋里缺不缺什么,尽管跟我开口。”
压下这一头,就得抬高那一头,珍姨娘其实很好掌控,只要多给她一些银子,她毫无疑问的会倒向这一方。
“贱妾不缺,夫人向来对府里的姨娘都很好,照顾有加,每个月的月银和分例都很准时,贱妾从没见过比夫人更好的主母了。”看到眉姨娘挨罚,幸灾乐祸的珍姨娘没忘一提崔氏,顺便加以吹捧几句。
孟清华听出珍姨娘话中的拉拢意思,有意让她与崔氏多亲近,每一句话都在彰显崔氏的理家有方,为人媳妇该虚心学习,能得婆婆指点二一是她的福报,不可有所忤逆。
然而临死前婆婆泪眼下扬起的唇角,始终是她心里的芥蒂,令她无法释怀,她想知道自己的死是否有人暗下毒手。
珍姨娘离开后,孟清华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查明真相,机会就送到面前了——崔氏身边的锺嬷嬷入了春莺院。
“娘找我?”
“是的,夫人想说大少奶奶入门已多时,老被大少爷禁锢在院子多不舒心呀!一家人要常往来走动才不致生疏,夫人怕大少奶奶闷,遣了老奴来请大少奶奶去聚一聚。”
来了,挑拨离间。
未先问夫妻相处得好不好,一开口就是先定罪,再示好,而后是关怀备至。
眸光一闪的孟清华笑着点头,她嘱咐凝暮和惊秋留在屋里,若丈夫回屋一问起便说她向婆婆请安去,一会儿就回,不会久待,她俩会意地点头,知道该怎么做。
斜月和兰香跟着她同行,碧水照样守着院子,未经允许,谁也不能进主子的屋子,硬闯者一棒打出去。
锺嬷嬷是崔氏当年陪嫁过来的婆子,没多久又升为周府的管事嬷嬷,也算是见过世面,只不过在府里安逸久了,在崔氏一人独大的情况下,她对孟清华的行为并未感到有异,只觉得细心。
周府的几个主子以四季为居所命名,周明寰虽是不受周端达所喜,但嫡长孙的头衔却不能忽视,在老夫人的做主下,入住其母生前住饼的春莺院,以示正统。
想争争不到的崔氏退而求其次住进东边的夏荷院,比起春莺院是小了一点,但胜在面对一池荷花,冬暖夏凉少喧闹,与正厅隔得近,走过一座跨院就到了。
老夫人住的是秋香院,她偏爱银杏,院子里植满银杏树,一到秋日满树银杏叶落,极为迷人。
冬雪院是巧姨娘的居处,位于西边最偏僻的角落,离府里每一个主子都远,平时她鲜少出院落,在院里的小佛堂吃斋念佛,院子靠墙处植了两株红梅,是院内唯一可观的景致。
崔氏的一双儿女分别住在望星院和揽翠阁,占地甚广,植满四季花卉,小桥流水流贯其间。
为彰显崔氏善持家,庶出的周明泽朝阳居,周玉湘破晓居都是不错的院落,林郁参天,只不过比嫡出的院落小了一半有余,住不了太多人,丫头婆子配给的名额也少。
“哎呀!大嫂来了,快进来,妹妹想你了,大哥真是蛮横,霸着嫂子不放,害人家望眼欲穿老是等不到人。”
粉蝶似的身影飞奔而出,好似两人感情好得像真姐妹一般,笑靥如花的周玉馨一把挽住大嫂,亲亲热热地蹭呀蹭的,丝毫不让人拒绝地直把人往暗花浮动的屋里带。
青瓷刻花香炉内香烟袅袅,淡淡的伽罗香中微带一丝麝香,闻起来细腻,不难闻,但是闻多了会不孕,除非如崔氏、周玉馨一般先吃过药才没事。
进屋后,孟清华多心地瞟了香炉一眼,她眼神一使,会意的斜月立刻将泡过薄荷汁液再晾干的锦帕递到她手中,她假意轻拭出汗的鼻头,实则吸入醒脑的气味,保持神智清醒。
光这样尚不能断定有心害她,还没有更明确的证据前她不想撕破脸,但该防的还是要防,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娘,小泵,是我失礼了,这几日偶感风寒,老是恹恹地不想起身,若有不是处,都怪初为人媳不懂事。”孟清华将所有责任归咎在己,避谈闺房内的小私密。
见她没把周明寰绕进去,面容平静地以帕子掩去羞色,崔氏母女眉头微拧地互视一眼。
“说哪儿的话,当婆婆的还不准人生病吗?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这里痛那里酸的,你刚到咱们府里要好好保重身子,别学寰儿胡闹,一娶了媳妇就不管不顾的瞎折腾。”
崔氏一脸担心的提醒,似乎唯恐小两口不知节制,纵欲过度把身体搞坏了。
“就是嘛!大哥这人表里不一,最是好色了,院子里养了两个姨娘还不够,还老往不正经的地方跑,你看眉姨娘不就是那脏地方出来的,大哥也不嫌脏,竟往府里带!”周玉馨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很是瞧不起窑子里出来的骚蹄子。
“啐!就你话多,未出阁的小姐说什么胡话,让旁人听见你还要不要嫁人。”崔氏斜睨女儿一眼,责骂当中看得出对女儿浓浓的宠爱。“华儿,别听馨儿胡说八道,她老爱碎嘴,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搁。”
孟清华面带笑意地摇摇头,举止端庄有礼,会说话似的眼睛闪着水润光泽,教人着迷。
“娘,人家说的是实话,大哥本来就不是好人嘛!这种事哪能瞒住大嫂,要是当初嫂子嫁的是三哥就好了,他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家财万贯的孟府,这等好亲事怎么就让大哥攀上了,三哥也不差呀!偏就少了好运道。
周玉馨看中的是孟府的财富,心里想着孟清华的嫁妆有十里长,若是能和她套好关系,以后自己出阁就不用愁了,直接从孟清华的嫁妆拿,不怕她不给,孟清华的就是她的。
“好不好不是由你来说,你嫂子看着好便是好,哪个男人没三妻四妾,不能拿你大哥和老三比,两个人性情不一样。”
孟清华暗笑在心,周明溪真的不沾女色吗?
怕是不然。
他的屋子里确实一个妾、通房也没有,可是望星院的大丫鬟、小丫头,他一个也没放过,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个遭逼奸怀孕的丫头因打胎而丧命,对方的家人找上门来讨公道,他私下做的丑事才爆开来。
不过,她以前怎么会认为崔氏母女是真心为她好的人呢?明明用点心就能听出她们一搭一唱的挑拨离间,无中生有的硬将子虚乌有的事儿安在她夫婿头上。
难怪她会死得那么惨,原来是老天爷在罚她有眼无珠。
唉!不堪回想,全是一笔胡涂帐。
“咱们府里挺冷清的,少了白白胖胖的小孙子,趁着夫妻感情正浓,赶紧生个儿子呗,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依靠不是丈夫,而是傍身的亲骨肉,那才是全部。”
语重心长的崔氏勉励着媳妇早点生儿子,她话里不离男人不可靠,想要有好日子过要尽早做打算,别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云云。
若非重活一回,孟淸华也会觉得婆婆讲得很有道理,是发自内心关怀她,丈夫的女人不只她一个,她不争不夺岂不是将一切好事拱手让人,到最后沦为什么也得不到的弃妇?
而此时她亦十分庆幸有重来一次的奇遇,这回她看得透澈,能看清楚谁的真心值得收藏,谁的虚情假意又该丢弃。
“我这里有些药你拿回去熬煮,不用贪多,一日两回,是养你身子的。”崔氏面露慈祥的拍拍媳妇的手,嘱咐下人取来她准备给儿媳养身的药材,一共十八帖药。
很是慎重的一帖一帖用油纸包好,十分珍贵,不易生潮,九日的分量,用完还有。“娘,这是”孟清华让兰香拿着,眼露困惑,但她心里暗自猜测里头有鬼。
崔氏呵呵地笑,语气充满对她的疼惜。“喝了这些药你很快就会怀上孩子,当年我过门六个月还没半丝动静,找了大夫开药,不到两个月就有了老三,孕期也没多折腾,生的时候也是顺产,你可别不信呀!”
“多谢娘对媳妇的关爱,媳妇一定会”她一定不会喝,先让人验过再说,这府里的人她谁也不信。
吃过一次亏,学一次教训,任何一个主动靠近她的人她都会保持戒心。
其实,孟清华连丈夫周明寰也无法完全卸下防备,她难产躺在床上时,该来的人都
来了,连一向不亲近的巧姨娘也赶来,唯独他等人殁了才出现,流下一滴伤痛的泪水震撼却也困惑了她。
她一直不晓得他为什么娶她,公爹似乎更偏疼继室所出的三子,对嫡长子反而不甚重视,若是孟周联姻,公爹可能更希望她嫁的是老三周明溪,毕竟他一向对三子寄予厚望。
“一定会什么,你不晓得药不能乱用吗?尤其是来路不明的药往往会要人命。”冷冽的声音一起,所有人转头看向快步走来的颀长身影。
崔氏依然一脸慈容,含笑看着言语上多有讽剌的继子,但微眯的眼底快速地闪过一抹恼意。
周玉馨不善掩饰,不在亲爹面前,她的厌恶明显易见,芙蓉娇颜一偏,不看令她生厌的人。
唯一面露喜色,真心相迎的只有笑靥如花的孟清华。
“夫君,你来了。”
冷瞪了妻子一眼,周明寰不管旁人的眼光,牵起她的白嫩小手。“有林大夫在,病了就找他。”
“妾身无碍。”这男人来得真快,是真的关心她,还是担心她被婆婆拉拢,偏向婆婆?
唉!他多虑了,有人不与夫婿同心反而投向他人的吗?女子最终的依靠啊,终究是枕边人。
“没病吃什么药,不怕吃出一身病。”不安好心的崔氏定是别有用心,其人、其心阴险多狡。
看他冷着脸瞪人的样子,孟清华忽地笑出声,转身面对他。“婆婆也是为我们好,想让你早日当爹,我们可以不吃药,换个法子,可是你不能折了婆婆的好意,让人寒了心,有心重于一切。”
有心?哼,好心还是坏心?
周明寰正想说不要把人想得太好,这其中有多少包着糖衣的毒药,不过妻子在他欲开口前以食指点了一下他的唇,再趁人不注意时俏皮地眨了眨眼,让他微愕地忘了要说什么。
她简直是胡闹,这般不端庄的举止也敢在众人的面前胡来,毫无世家长媳的端雅。
可是,他却在心里笑了,很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妻子的淘气让他很头疼,同时也让他的心为之一软。
“是呀!娘还会害你们不成,全是为了你们小两口着想,姐姐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你成亲了,你不尽快生个孙子让她瞧瞧,她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崔氏口中的姐姐是指周明寰已过世的生母夏氏。
他冷冷看她一眼。连周府家产都敢霸占了,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周明寰韬光养晦多年,不想毁于一旦,他暗中与崔氏那派人对抗,慢慢夺回一部分私产,在明面上,他还不能与崔氏正面为敌,以免她起了疑心,更加防范他私底下的动作。
所以他只有隐忍,不发一语,让人以为他是对继母颇有忌惮,虽有怨言但不敢逾越母子辈分之差。
但他眼底的灰影被他的妻子捕捉到了,几不可察的细微神情,心细如发的孟清华为了他的不得不忍而心疼。
“娘,媳妇和夫君都晓得你是以疼惜晚辈的心关爱我们,我们哪会感受不到你的用心良苦,只是子嗣的事急不得,也。得要老天爷的成全。”以夫君疼爱的程度来看,她想若无人从中作梗,孩子应该不会太晚到来。
孟清华忍着微涩的鼻酸不去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肮,那里曾有与她骨血相连的脉动,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在她身体里伸展,她还感觉得到他在翻动,戳戳着她隆起的肚皮。
为母则强,这一次若怀了孕,她要将孩子生下来,不论遭遇多大的困难和凶险,绝不会让孩子再陪着她一同送命。
“还是媳妇窝心,听你这么说我也就安心了,药要记得喝呀!三碗水煎成一碗,娘等着抱孙。”崔氏一脸慈和,好似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轻吁了口气。
她娇羞地颔首。“嗯!媳妇会尽早为周家开枝散叶,让婆婆能含笑九泉。”
看似无关连,随口一提的孝心,孟清华的一句“含笑九泉”呼应了崔氏的“九泉之下”虽然其意指的是已不在人世的夏氏,但乍听之下意义大为不同,仿佛在咒崔氏快点死,崔氏一听,神色略微僵硬。
“孩子的事不劳你操心,你还是关心关心三弟,听说他屋里有个丫头跳井了。”周明寰明着戳破那件丑事,冷眼旁观崔氏故作镇定,实则发绿的脸色。
“什么,真有其事,那丫头家里有什么事过不去吗?”她心里咒骂自己那不成器的孽障,面上却表现出讶色。
把一件不堪说成府外的小事件,让别人顶罪。
周明寰不想再看到她造作的虚伪面孔,神情峻然地拉着妻子离去,不搅和那一摊子烂事,反正这件事扯不到他头上,以崔氏八面玲珑的手段自有办法自圆其说。
周玉馨终于又开口“娘,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不把那个女人留下?”好歹耳提
面命一番,搅搅小浑水。
“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大嫂,不可造次,你这不瞻前顾后的性子要改一改,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出口的话要留心三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谨防隔墙有耳。
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控周府的家业,老爷虽然对她宠爱有加,府里大小事也放权给她处理,甚至让她娘家兄弟接管周府产业,但是周府的家传炼冶术仍把持在手中,连她的儿子都摸不着边,因那老不死的娘坚持只传给嫡长子。
所以她还没对周明寰下手,也极力在丈夫耳边吹枕头风,在技术尚未得手前,得到再多周府家产全没用,若是制不出一把好刀利剑,没有兵器可卖的铺子还开得成吗?还不是只能坐吃山空。
其实崔氏并不晓得,周端达虽是周府当家,家族兵器铺子的经营者,但刀剑的铸造秘方却握在老夫人手里,周端达也想传给周明溪,可是母亲不点头他也无能为力,而铁铺里的老师傅都是老夫人一手带出来的,只听她一人的吩咐,连他也使唤不动他们。
“我才不认她是我大嫂呢!要是三哥娶了她,我还能勉为其难喊声嫂子,可是大哥他是我们的死对头,有他在,我和三哥都被压了一截。”周玉馨痛恨周明寰至极,认为都是他和他母亲害她娘只能屈居继室,连带着她也被人低视了。
继室在正室妾礼,即便面对的的只是个牌位,这对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虽同是嫡出名义,但在祖谱的排名仍不如前头夫人生的,一遇到家祭只能远远落于后头,长子长孙上完香才轮到继室生的子女。
崔氏面色一沈喝斥“这些话不许再说第二遍,有教养的闺阁千金都不该在人背后议论是非,周府还不是我们的,你要谨言慎行,凡事考虑再三,不可冲动行事。”
周玉馨不服的噘着嘴。“娘,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当家做主,舅舅都快成了周府半个主人了。”
崔氏的兄长崔信良以周府名义在外行商,敛了不少钱,不知情的人还当他是周府的哪位大老爷。
“快了快了,别急,要有耐心,急不得。”她都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一两年。
“再等孩子都生出来了,你看大哥对待大嫂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对他的两名妾室,两人热呼得很,大嫂前脚刚到,大哥后脚就跟来,说不定过个两天就有了孩子了。”一有嫡孙,爹肯定整天跟着孙子转。
有了孙子哪还记得一双儿女。
崔氏低声地笑了起来,眼中有令人发寒的光芒。“喝了我准备的药还生得出来吗?娘可不喜欢为人作嫁,周府的一切只能留给你们兄妹俩,别人休想分一杯羹。”
崔氏给孟清华的药无毒,真是补身的药材,一般的大夫若不仔细分辨,就有可能被欺瞒过去。
因为同样的药材在分量上略有加减,药性便大不相同,同样是补身强体,但却不利子嗣,具有活血功能。
不易受孕,因为体内的血太过活络,孩子来了也会流掉,一有孕便会像癸水一样流掉,毫无所觉,根本不晓得曾有过孩子又失去。
极为阴损的毒计,让人完全察觉不出心思歹毒,一心害人还搏得美名,让受害者感激不尽,着实是最毒妇人心。
“斜月、凝暮,先把药材拿下去放,顺便开了库房取出老山参,晚一点我给祖母送去。”
回到春莺院,不等周明寰开口,聪慧与美貌并济的孟清华已吩咐起身边的丫鬟,不需要一个眼神或一句话,斜月和凝暮已明了其意,抱着药材往库房方向走。
她们要趁人不注意时把药材调包,有先见之明的孟清华已先备好相同数目的药包,在取走老山参的同时将两者替换,再将崔氏送的药材全埋在屋前的老槐树底下。
斜月和凝暮是她信得过的自己人,让她们俩去办事她十分放心,还能瞒过其他人耳目,不致有所失误。
若是换了兰香,她大概会担心她是哪一边派来的人,人老实不代表不会遭人利用,有心人一套话,她三两下就泄底了,更别提她的爹娘还在庄子上做事,卖身契捏在婆婆手中,实在不保险。
“你真敢用她给的药?”周明寰睨着她问。她若点头,便是愚蠢至极。
孟清华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玉白小手抚平他衣摆皱痕“你不晓得我的陪嫁中也有不少珍稀药材吗?我娘和我大哥可是捜括了很多好东西给我,我何必吃那些来路不明的药呢。”
“也有助孕的药材?”他阴霾的脸色稍微放晴。
粉颊一红,她娇嗔的瞋目。“又不单是那个,惊秋,把嫁妆单子拿给姑爷瞧一瞧,看看他娶了几座金山银山。”
惊秋高声的一应,随即捂唇偷笑,拉着傻愣愣的兰香退出屋外,与站在回廊边的碧水闲话家长,取笑自家小姐,嫁了人还像闺阁中的姑娘,和自个儿夫婿闹着玩呢!
“不用了,真把嫁妆单子拿出来,我怕会看花了眼,眼花撩乱地得找林大夫治治眼疾。”孟府嫁女儿的豪气,他迎娶的那一日看得几乎惊呆了,据说人都进了周府大厅,
嫁妆还有一大半在孟府未出。
说孟府富可敌国一点也不假,堪称以银子铺路,玉石筑墙,金瓦成檐,养鱼的池子里是珍珠万斛。
可想而知,身为孟府最受宠爱的嫡女,她的父兄怎会让她寒酸出阁,惊人的嫁妆何止万千,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备不齐的。
“别碰我,我在恼你给我冷脸瞧呢!”孟清华拍开丈夫不安分的手,眼波流转,欲擒故纵。
“不碰你怎生得出儿子,周府的嫡长孙只能由你的肚皮出。”听她说没打算吃崔氏给的药,心里放松不少,他的大掌抚向她的双峰,邪气一笑。
“要是生不出来呢?”她半推半就,红霞满面。
“不会生不出来,娶妻如你,花容月貌、芙蓉出水,嫁夫如我,秀逸出尘,卓尔不凡,我俩的孩子定是丰姿秀雅,人中龙凤。”说着说着,他心口浮动,忽然很想要一个像她又像他的孩子。
“不害臊,自卖自夸,你就不怕生出个拐瓜劣枣,满口暴牙的喊你爹啊!”他真猴急,全无平日的稳重。
“那就试试吧!看是出世美玉还是破铜烂铁。”周明寰在妻子的尖叫声中,将她横
抱而起,大步尽床边。
“什么破铜烂铁,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至少也是纨裤子弟”虽是她先开始的,可听他贬低儿子她又不舍了。
“娘子,你话太多了,闭嘴。”他身一覆,压上雪艳娇胴,封住不点而朱的樱桃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