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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忠义堂来,谢老二首先忍不住,一脚将门口盛放木柴的竹筐踢飞,怒骂道:“真他妈的!”
肖疤子连忙拉住谢老二,“二哥!”他示意谢老二隔壁有耳。
葛师爷瞧得明白,叹口气,凑上前来,“宋江总是想着被朝廷招安,葬送了水泊梁山的大好前程。”
谢老二和肖疤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葛师爷话里有话,但没猜透葛师爷打的什么算盘。谢老二横眉睨视,忍着怒火没有开骂。肖疤子摸摸脸上的刀疤,梗着脖子道:“葛师爷,跟咱们兄弟可犯不上打哑谜,有话直说。”
“唉……”葛师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见周围耳目众多,使了个眼色,将二人引到一旁僻静处。
谢老二满脸的不耐烦,“躲啥躲!有啥见不得人的?”
葛师爷摇摇头,很是无奈道:“你们看不出来么?大当家的一门心思琢磨着重回军营。”
“他早就打算撂挑子,去留由他,这和咱们砸不砸团结会的窑有啥关系?”肖疤子追问道。
“他们团结会虽算不得正规的国军部队,可是打着抗日的旗号,民兵都是在附近乡里间征召的,更弄到了川军退下来的武器装备,背后没有人撑腰怕是到不了这一步。大掌柜的谨小慎微也有他的道理。”葛师爷试探着道。
“哼,葛师爷也打好穿军装、吃皇粮的算盘了吧?”肖疤子冷笑着问。
“呵呵,人家久经战阵,身手好,枪管直,投到谁的门下也免不了受重用。咱们这些不成器的乡巴佬,也只配被塞到前线去添战壕,老家伙可还想再多活几日。”葛师爷说着捋起了他稀疏的胡须。
“说这些有个屁用!大掌柜的不愿意动手,咱们有个蛋的招?”谢老二一巴掌用力拍在马厩木门上,惊得几匹马希律律抬起前蹄。
“什么人?”围院门口处的岗哨高声发问,两个山匪喽啰举着火把前来查看。
“滚回去!”肖疤子训斥道。
那俩喽啰灰溜溜地跑回去值守。
“此地不宜说话,我新弄了两坛成都府大曲,两位如果没有旁的事,不妨去舍下小酌。”葛师爷侧身相邀。
谢老二和肖疤子对视一眼,谢老二冷哼一声,“哼,我倒要尝尝你的酒是啥味儿。”
“请!”葛师爷引两人出院,向山腰的小屋走去。
这一夜极其漫长,武岳阳睡睡醒醒,醒醒睡睡,辗转数十次。天黑前山匪送来了水和红苕,众人得以填饱肚子。武岳阳这时候才知道山匪这是不打算放人了,他看着水牢外面天色渐渐放亮,反倒感觉越发跌进无边的黑暗当中。
“醒了?”武岳阳身边传来沙哑的声音,他回过头,见何四正打量着自己。
“就一直没睡踏实。”武岳阳恨恨道。
“你有什么事,就那么着急出去么?”何四蜷缩着坐起,向手心呵口气,搓搓冻得僵硬的手掌。
武岳阳眼神空洞地望着牢外,木然道:“先是被一个自称是我二爷爷的怪老头抓去,被逼在山洞里练了一个月的武。刚被放出来,又鬼迷心窍躲进你们的车队,被劫到这山上来。我吃些苦也就罢了,可家中人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何四若有所思,沉默了半晌道,“等天亮,我把你的身份跟棒老二解释清楚吧,看他们能不能网开一面,放你下山。”
武岳阳一个激灵爬起来,“此话当真?”
“那又有什么假?”何四看着武岳阳,意味深长道,“四叔哪忍心看着你白白地跟着我们受罪?且不说你一口一个‘何四叔’这么叫着,即便咱们陌不相识,我们难道不愿让你脱身出去么?”
武岳阳眼珠微转,笑道:“有什么忙我能帮上,何四叔不妨直说,我要是脱身出去,哪能坐视乡亲们一直被囚困在这里。”
“倒不用你帮什么忙……”何四警惕地伸颈向外面张望,见值守的山匪正在远处打盹,他拍醒酣睡着的黄脸汉子,问道:“信呢?”
黄脸汉子在脸上用力抹了两把,瞪着眼看着何四,“四哥,你真把兄弟们的脑袋压在这毛孩子身上?”
“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走这条路。你倒说说,你有更好的主意?”何四压低了声音道。
黄脸汉子搓着手想了片刻,摇头道:“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不管怎么说,我信不过这小子。”黄脸汉子虽然口上不同意,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何四。
两人谈话并没有完全避着武岳阳,山上的早晨又很清静,武岳阳听得一清二楚,他有些不悦,皱着眉头道:“可别把人瞧扁了,传个信好困难么?下山后我直接去县里兵团喊人,一举剿平了这个山头,还用得着啰里啰嗦的传什么信!”
“就怕你这样,把棒老二们逼急了,我们可还有命么?”何四沉着脸数落道。
武岳阳怔住,他倒没有多想。何四也没有怪他,只是神色凝重地将信递给武岳阳,“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我爹,万万不能出错。”
武岳阳伸手去接,何四缩手躲开,又道:“邛崃抗日铁血团结会的前途可交给你了,这一干人的命也都交给你了。”
“四哥!”黄脸汉子等人忍不住出声阻止。
何四不为所动,将信重新递给武岳阳。武岳阳接过信来,见众人都不放心地盯着自己,竟觉得这信有些烫手,忙不迭地将信递还给何四,“要不换个人吧……”
“我们若能出去,还用得着将宝押在你的身上?”何四没有接信,他又向牢外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快点放好。”
“你不想下山就把信留下!”黄脸汉子瞪眼道。
武岳阳麻利地将信塞到胸前,贴着皮肉放了。正巧骚猴儿拎着一筐饼子送来,他看见武岳阳鬼鬼祟祟地往胸口藏东西,立即叫道:“小兔崽子!干嘛呢?”
这事如果败露,怕会为祸不小。武岳阳吓得哆哆嗦嗦,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我……我……”
“‘我’你奶奶个爪儿!”骚猴儿破口大骂,“塞饱肚子也就算了,还他妈偷藏!你也不怕红苕挤碎了粘你一身!”
水牢中众人都骇得心惊肉跳,见到骚猴是误以为武岳阳昨晚偷藏了红苕,大伙儿这才松一口气。
武岳阳见状顺水推舟道:“偏只你会骂人!你凶什么!早晨起来嘴里就吞了马粪么?虎落平阳被犬欺,你放我出去咱俩比划比划!”
“嘿呀,反了你个小兔崽子!不给你点厉害,你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今个我豁出去放你出来,让你瞧瞧小爷的手段!”骚猴儿叫骂着来到水牢门口。
武岳阳挽起袖口,急着出去和骚猴儿厮打。哪知骚猴儿不动声色地举起竹筐来,猛地摔向牢门。牢门挡住竹筐,却没有挡住竹筐内的苞谷饼,鸡蛋大小的饼子兜头盖脸下雨一般砸在武岳阳身上。武岳阳急忙闪身后退,心头火起,怒瞪骚猴儿。
骚猴儿诡计得逞,他扔下竹筐,抚掌大笑,“躲什么躲?小爷赏你的,吃吧,吃不了别忘了兜着走!哈哈。”
武岳阳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他拾起一个饼子,抡圆了胳膊向骚猴儿掷去,骚猴儿躲避不及,鼻脸被苞谷饼砸得正着,武岳阳的怒火转移到了他的头上,骚猴儿一手揉着颧骨,一手指着武岳阳大骂,“操你奶奶的……我他妈今天整死你!”
武岳阳从地上捡起一个饼子,狠狠地啃了一口,不甘示弱道:“别嘴上功夫,你有本事放我出去,咱两个看看谁整死谁。”
“嘿,他妈的。”骚猴儿反手到后腰摸钥匙,不想摸了一个空,想起昨天下山前将钥匙留下,被大公子姚青拿去了。他冲武岳阳啐了一口,“我让你硬气,你等我回来的!”
骚猴儿气呼呼的出院去,显然是取钥匙去了。武岳阳捧着苞谷饼又咬两口,费力地咽下肚去。牢中众人纷纷拾起饼子啃食,黄脸汉子凑到何四身旁,“那瘦子定是去取钥匙了,信放在他身上怕不妥当,要不先拿回来吧。”
何四皱着眉头看着武岳阳,没有说话。
武岳阳横了黄脸汉子一眼,“有什么不妥当的?别瞧不起人!”
黄脸汉子懒得搭理武岳阳,将何四拉到里面窃窃私语。
武岳阳吞了两块饼子,又往胸口衣襟内塞了两个作为储备粮食。骚猴儿一时还没有回返,武岳阳抓紧时间将十二式练了几趟,直到累得呼呼喘气,才在地上稍歇,他倒不怕骚猴儿找他麻烦,只是担心何四不能说服山匪放自己下山,他左思右想,找不到一个下山的办法。
骚猴儿从后院出来,正四处找姚青讨要牢房钥匙,可是遍寻不见。正丧气地回后院去,碰巧在门口看见大掌柜和姚青父女二人带着一众兄弟向水牢而来。他迎上前去,“大当家的,你这么早过来是……”
“你不老老实实在后院看着那些肉票,慌慌张张溜出来干啥?”姚大脑袋脚步不停,边走边问。
“刚给他们送了苞谷饼吃,有个小兔崽子不老实,刚跟我扎刺儿,大当家的放心,我这就给他紧紧皮子。”骚猴儿赔笑道。
姚大脑袋忽地停住步子,扭头问:“你说的是那个犯羊角风的小伙计?”
“哎……大当家的怎么知道?”骚猴儿诧异道。
姚大脑袋和姚青对视一眼,带头走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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