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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胤礽极自制, 明确对太子妃表明十日一期之后,果真除了每日陪太子妃用晚膳,非约定之期绝不留宿。
太子妃瓜尔佳氏知道缘何,她的的陪嫁们却慌极了。
一日两日……好不容易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屋中留宿一夜,尚来不及欢喜,太子殿下又不留宿了。
这心情直上直下, 太过刺激,便有些稳不住。
太子妃的陪嫁大丫鬟月白, 求到丹彤跟前,丹彤也担心太子妃不得太子喜欢,便又到了容歆面前。
“小丫头们沉不住气尚且情有可原,丹彤, 你也如此,实在让人心生失望。”容歆不甚满意地看着丹彤,“太子妃可没慌。”
“女官,我……”
容歆不欲听她辩解,只严厉道:“太子妃年轻, 你身为教养嬷嬷,是太子妃最信任之人, 应当在太子妃遇事不决时更加持重, 否则岂不是为太子妃增添负担?”
丹彤意识到她的错误,愧疚不已,“是丹彤的不是,请女官责罚。”
“你如今是太子妃的人, 此等小事,我不可僭越,但是……”容歆极严肃道,“太子与太子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妃的存在举足轻重,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不能担起责任,我绝不能容你。”
容歆之能,满宫皆知,更不要说丹彤曾经是坤宁宫的老人。
丹彤相信,若是她真的不能教女官满意,当初她能进瓜尔佳家,日后也能消失在太子妃身边,遂立即便保证道:“请女官放心,我定然不会再这般心浮气躁。”
“太子妃不是个糊涂地,我不希望你们这些底下人自视甚高,越俎代庖。”
太子和太子妃这对小夫妻如何相处,容歆始终保持着界限感,并不去探听两人房内的私密事。
但是太子这些日子除了不宿在太子妃屋中,究竟待太子妃如何,只要有眼睛的皆看得出来,而太子妃的陪嫁们,许是一叶障目,无法清醒地去发现。
该提醒地提醒过,容歆语气稍缓,对丹彤道:“你视太子妃极重,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要注意分寸,可建议询问太子妃,但不可私下行事。”
丹彤确实曾经在坤宁宫当差,但就像当年讷敏初入宫对坤宁宫那些宫侍的态度,要明确自己现如今以谁为主,不论出处。
太子妃不会希望丹彤事事来寻容歆,日久天长,便不会再予以信重。
“日后,任何事,先问过太子妃,若是还有疑议,再来找我。”
以容歆对毓庆宫的掌控,便是丹彤不说,她也不会漏下一事,真有不妥,她自然会主动处理。
然而容歆打消了丹彤的忧虑,却没法儿止住这紫禁城另一个男人的胡思乱想。
太子如此年纪,本该对情·事充满好奇,却不留宿于太子妃房中……
康熙脑中闪过种种可能,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担忧,便命梁九功暗地里观察着,这一关注倒好,发现不止太子,连大阿哥对大福晋也不甚热情,只比太子稍好几分。
太子大婚十来日,出了洞房那日,仅仅去过太子妃屋中一次;大阿哥呢?倒是隔个三五日便会和大福晋同房,却从不过夜。
而先前安排过去的人事格格,两人全都抛诸脑后,更没有对旁的宫女有另眼相待之意。
莫说对照康熙自己,便是八旗其他与太子和大阿哥同龄的小子,也几乎没有像两人这般的。
康熙一面命人藏住太子“不好女色”之事,一面左思右想后,叫了两个儿子到跟前,却久久为出声。
他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沉着一张脸,任谁瞧都是不虞之色,遂太子和大阿哥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请罪道:“皇阿玛,若儿臣有何不妥之处,必定改正。”
康熙沉默片刻,最后决定暂且略过问题颇为严重的太子,道:“胤礽且先去偏殿候着,胤褆留下。”
太子立即起身告退。
大阿哥跪在地上,听着门开合的声音,紧张地喉结上下动。
“胤褆,你成婚已半年有余了吧?”
大阿哥恭敬答道:“是,皇阿玛。”
“半年多,伊尔根觉罗氏却还未有喜信儿……”
英明睿智的皇阿玛说出这样的话,大阿哥脑子空白,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句话:“皇阿玛大婚两年才得一子,儿臣自不敢越过皇阿玛。”
康熙:“……”
大阿哥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强强咽下即将出口的“大婚七年才平安长大他一个孩子”,解释道:“儿臣是说,儿臣身体强健,早晚会有子嗣。”
康熙面上无甚情绪,继续他先前的话:“伊尔根觉罗氏可有不好之处教你不喜?”
大阿哥摇头,答道:“回皇阿玛,儿臣对大福晋并无不喜。”
“既是如此,更要敬重嫡福晋。”
大阿哥不甚服气,但又不敢出言顶撞皇阿玛,便斟酌着语气道:“伊尔根觉罗氏一嫁进来,便掌管儿臣内务,并未不重视。”
并非单内务这一处……
康熙揉着眉心,道:“罢了,朕日后再为你指两个侧福晋,但不可教侧室越过嫡福晋。”
大阿哥皱眉,不情愿地说:“一定要指吗?女人都娘儿们兮兮的,稍一大声便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又吵又烦!”
康熙:“……”这个不解风情的棒槌,是他生出来的吗?
而大概是今日皇阿玛的关心教大阿哥打开了话匣子,他絮叨道:“那么大一张床榻,非要靠在我身上,拳脚无眼,睡梦中打碎了她的软骨头,岂不是还要恨我?”
康熙深呼吸,怪道他这个棒槌儿子不过夜……
“还有,用膳便用膳,总是眼巴巴地盯着我,我以为她不够吃,让宫女给她盛满饭,她又要哭!”大阿哥满脸不耐烦,“真是麻烦!”
康熙心口都要气疼了,他便是再不愿意承认,也得承认,显见主要症结是在大阿哥身上,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儿媳一丝问题也无。
许久,康熙总算悉数消化了郁闷,才质问道:“你如此不耐烦,又如何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阿玛,儿臣已说过,儿臣身体强健,早晚会有子嗣。”
康熙总觉着大阿哥未尽之言是:皇阿玛,你好生健忘。
“你出去,叫太子进来。”
大阿哥抬头看了眼皇阿玛,发现皇阿玛好似不甚开怀,便老老实实地行礼告退。
他出去之后,康熙胸口急促起伏,端起茶盏又放下,然后又端起……
梁九功在一旁瞧着皇上的动作,缩着肩膀不敢出声彰显存在感。
而大阿哥出了懋勤殿,径直来到偏殿,站在偏殿门口对太子喊道:“太子,皇阿玛叫你进去。”
太子见他神色有些许奇怪,眼神不解。
大阿哥想起皇阿玛对他说的话,上下打量着太子,稀奇道:“怎么,满朝称颂的太子,也有打不得骂不得应付不了的人?”
“大哥……”太子越发不理解,“你所说之言为何意?”
大阿哥“嗤”了一声,转身不欲再搭理太子。
太子带着心中的茫然来到懋勤殿门口,梁九功便打开门,一面迎太子入内,一面又对大阿哥恭敬道:“大阿哥稍等,皇上命您和太子稍后一同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大阿哥脚步一停,又转回偏殿中等候。
而太子进入懋勤殿,便迎来皇阿玛一句:“胤礽,朕为你挑的太子妃可是不合心意?”
太子立即否认:“太子妃温恭孝顺,贤良淑德,儿臣并无不合心意之处。”
至于偶尔的不甚矜持,太子自认可以教导,无伤大雅,不足为皇阿玛道也。
康熙经了大阿哥,对太子十分直接道:“既是无不合心意之处,为何朕还听闻你不与太子妃同房?”
“……”
太子实在没想到皇阿玛竟是与他说这样的事,顿时有些无言。他思及大阿哥怪异的神色,猜测,恐怕也是类似的话题。
至于皇阿玛为何会知道毓庆宫内的事,根本无需意外。
太子只认真地回答问题:“回皇阿玛,儿臣以为,修身养性乃是养生之首,之重,不可以年轻为托词放纵自身。”
太子年纪轻轻便要修身养性……
康熙竟是说不出指责他的话,颇有几分无力地再一次问出重复的问题:“奈何身为太子,子嗣之计亦为大计,不可轻忽。”
“儿臣以为,待儿臣与太子妃身量更长,于子嗣更佳。”
太子此言一出,康熙默然,良久后,问:“可是容歆与你说的?”
太子未反驳,却也没有直接肯定,而是道:“儿臣熟读四书五经,对《黄帝内经》以及各种医书也有涉猎,自认在养生一道有几分修学,对此深以为然。”
康熙亦是博览群书,《素问》中确有“夫精者,生之本也”,也有女子三七之年、男子三八之年方才“肾气平均”之说,虽不能完全佐证如何更利于子嗣,但确实益于养生。
最重要的是,大阿哥之前的孩子,包括讷敏所出的承祜,一个也未能长成。
康熙心中一声叹息,问道:“你可知身为太子,若是久不得子嗣,朝中上下将如何议论你?”
太子答道:“儿臣知晓。然儿臣以为,并不能以子嗣论断儿臣是否能胜任太子。”
“意气用事。”然而康熙愿意宽容太子的意气。
他当年为了亲政,为了皇权政权稳固,不得不如此,他的儿子,天生尊贵,大可不必。
是以,康熙对太子说道:“你今年大婚,本就是因太皇太后所愿,否则应是还要再晚两年,明白朕的意思吗?”
康熙并不是支持儿子一直“修身养性”。
太子叩首,“是,儿臣明白。”
而康熙清楚太子的打算,再想起大阿哥,脸一黑,询问太子:“依你看来,你大哥……如何?”
“大哥?”太子一时理不清皇阿玛究竟何意。
“你往常可有发觉你大哥有异于常人的癖好?比如……不喜女子?”
皇阿玛说得委婉,可太子一下子便领会其意,因此更是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若是有一丝一毫阴暗之心,此时便该给大阿哥于此道上盖章,让他再无一争之余地,然太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定道:“皇阿玛,大哥一向不喜烦杂之事,是以难免便不耐烦些,但是绝无那等事。”
“娶福晋,是烦杂之事?”
“呃……”太子想起皇阿玛先前问他的话,深恐回答不好,皇阿玛也会怀疑他有旁的癖好,想解释又颇有几分语无伦次,“儿臣之意,乃是,乃是……”
便是考教,太子也不曾这般不知如何作答,急躁之下,便道:“皇阿玛,儿臣少不更事,难以回答,不若教姑姑回您?”
康熙脸更黑了,第一次对着太子挥手撵人:“鲁莽之言,不堪入耳,你且离去,朕便权当未闻。”
而太子果真告退,康熙胸口起伏的剧烈程度比之大阿哥走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九功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皇上迁怒。
“梁九功。”
梁九功立即侧身,躬身应道:“回皇上,奴才在。”
“去将容歆叫过来。”
“是。”
不过梁九功还未出懋勤殿,康熙便又叫住他,“罢了,朕不想看见她,不必去了。”
“是。”
“太子博闻强识,连《黄帝内经》皆有所涉猎,她身为教养女官功不可没,便命她将太子书房中的医书抄三百遍,以太子之名捐于教化简陋之地。”
“是。”
而一无所知的容歆,完全没想到,她人尚未出现在康熙面前,却还是能碍了康熙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