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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胤礽虽不与赫舍里贵人有太多接触, 但对她亲手做得东西并不抗拒,每一个经容歆手带回来的,他都留下用了。
这一次容歆带回来的常服,太子在临睡前上身试穿。
容歆捏着腰身处一点点富余,道:“你现在身体长得快,赫舍里贵人做得衣服正好可以在五台山穿。”
太子双臂水平举着, 问她:“她没因为赫舍里家的事情伤神?”
“没有。”容歆又扯了扯肩膀的位置,随口回道, “钮祜禄贵妃不让人在赫舍里贵人面前说,贵人也从未问过。”
珂琪在赫舍里家时,既不占长又不占嫡,性格还害羞腼腆, 除了讷敏每次送东西对她和其他姑娘们一视同仁,很多时候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她不是那等不如意便心怀怨恨的人,反倒心中牵挂着谁,便一心一意,旁人要退后几步之外。
而现在, 显然是太子、钮祜禄贵妃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八阿哥比远在宫外的赫舍里家更重要。
不过想到八阿哥,容歆笑道:“我今日离开长春宫时, 八阿哥与我说极心疼您, 还说要来毓庆宫看您。”
太子不解地看向她,“心疼我?”
“衣服脱下来吧,我让人给您收好。”容歆先接过他的外衫叠起来,才继续刚才的话道, “说是他和钮祜禄贵妃还有赫舍里贵人一同住,而您却一个人住在毓庆宫,甚是可怜。”
太子无言以对。
容歆将腰封放在一侧,笑道:“不过我瞧着,八阿哥也是想出来玩儿,眼巴巴地听我说毓庆宫的事。”
太子一听,沉默少许,道:“兴许不久便有机会了。”
“从何说起?”
太子只着一身雪白的寝衣,坐于床榻上,道:“皇阿玛前两日还提起,要给其余皇子们寻一新的读书之所,而我在毓庆宫中由几位大儒专门为我授课。”
容歆倒是头一遭听他说起,只是此时见他神色虽如常,语气却毫无波澜,不免心中一叹。
而太子则是又通情达理道:“胤禩也要启蒙了,几个小的弟弟与我和大哥年龄差得多,再在毓庆宫确实不太妥当,皇阿玛也是思虑良多。”
太子大了,容歆如今不方便对他过于亲近,便只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姑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和兄弟们一起读书的,姑姑都知道。”
“姑姑……”太子轻轻靠在她的手臂上,缓缓闭上眼睛,“兄弟之于我,与太子之于众兄弟,是不同的。”
容歆眼中一酸,她的太子啊,再不能如幼时那般肆意地想与大阿哥吵闹便吵闹了……
待到出发那日,天高云淡,风郎日清。
太子先前未能去兴安围场,心中还是有些许介意的,便主动提出愿与皇阿玛一同骑马。
八旗子弟自小皆长在马背上,而太子骑射历来也不逊色于同龄人,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展示,遂康熙命人为太子选了一匹温和的马,同意他骑马。
容歆担心太子每日骑马这般长的时间会磨伤腿侧,便选了好些细软的棉布,每日为他缠上,确实是有些用的。
出城后,护卫便牵了马过来,父子二人纷纷上马,在护卫和士兵们的护佑中赶路。
太子有储君风范,在三蕃平定,当着文武百官宣读满文捷报时,满朝皆知;而如今他年纪极轻却如此有毅力韧性,教不少大臣都暗自点头,有些甚至直接当着康熙的面对太子称赞有加。
康熙对此是十分骄傲的,不止是皇帝对下一任储君的骄傲,更多是一个父亲对优秀儿子的骄傲。
出城后,护卫便牵了马过来,父子二人纷纷上马,在护卫和士兵们的护佑中赶路。
容歆也会骑马,有时太皇太后会找她说话,她不便一直待在太皇太后的凤辇上,便也骑了一匹马行在旁侧。
“想不到你竟会骑马。”
容歆谦虚道:“奴才年轻时随仁孝皇后学过一二,可惜多年未骑,到底是生疏了。”
太皇太后感叹:“哀家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也多年未骑了。”
苏麻喇姑立即劝道:“您如今这般年纪,便是遗憾,皇上和太子如何能放心您骑马?”
“哀家如今可不敢逞强。”太皇太后笑着望向前头的孙子和曾孙,指着太子道,“哀家现下教太子管着,饮食都清淡了,偏他身后又有皇上支持。”
太子似有所感,回头与太皇太后对视,温润一笑,便是未成年,也颇有几分清隽之姿。
容歆禁不住欣慰地笑起来,随后便听凤辇中,太皇太后道:“太子年少便有这般风采,日后到了成婚的年纪,不知要迷了多少贵女的眼。”
苏麻喇姑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吗?”
容歆抬头看着太子挺直的背影,心道:情深便会意乱,后宫,还是莫要有太多情深才好,免得兰因絮果,凄迷收场……
仪仗又行了几日,终于到了五台山范围,再翻过两座山便到了菩萨顶行宫。
不想,刚到第二座山半山腰上,忽然狂风大作,天色骤变,几息间,便是一阵急雨落下,打在人身上都有些疼得慌。
容歆勉强睁开眼,便见康熙跃下马向太皇太后凤辇而来,与护卫一同扶着凤辇,防止马车在山道上滑跌。
“皇帝!”太皇太后打开车窗,冲着康熙喊道:“快回马上去,不必你来扶。”
而太子也在众人未注意之时,紧随其后,站在另一侧紧紧抓着凤辇的车辕,咬紧牙关与众人一起使力扶车。
“太子殿下!”
“请太子殿下进御辇!”
康熙和太皇太后护卫们呼喊,这才发现他。
“胤礽!”雨下得极大,康熙只能加大音量,喊道,“你回马车上去,莫要淋雨生了病。”
太子回道:“皇阿玛担心太皇太后,儿臣亦是如此。”
容歆也怕太子风寒染病,但她了解太子,遂第一时间下马去后面马车拿蓑衣,一件扔给康熙的护卫,她则是扣了一顶草帽到太子头上。
她手脚麻利地系上草帽绳,又喊道:“您抬抬手!我帮您穿上蓑衣!”
太子顺从的松开手,两只手伸进蓑衣袖子,自己几下系上绳子,便又扶着凤辇向前走。
太皇太后此时换到了另一侧窗口,极心疼地看着太子,“胤礽,你还小呢,快到辇车上来,莫要陪着你皇阿玛胡闹了。”
“太皇太后,您快合上窗户,莫受了凉!”胤礽回头劝道,“待到了平坦处,胤礽便上去。”
“胤礽……”
容歆透过大雨,见太子眼神坚定地只在凤辇上,便顶着雨走到太皇太后窗下,抬头冲着苏麻喇姑喊道:“嬷嬷,您劝劝太皇太后,将窗子关上,皇上和太子一片孝心,请太皇太后千万要保重身体。”
她这一边说话,雨水一边打进口中,呛到好几次,依然执着地道:“嬷嬷——”
苏麻喇姑听后,劝道:“太皇太后,您若是有事,皇上和太子更担心……”
太皇太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太子,到底还是由着苏麻喇姑将车窗封上,只是仍一脸五味杂陈地注视着车窗。
而容歆等车窗关上,这才接过蓑衣穿上,随着凤辇缓慢地向前行进。
这一场大雨下了一刻钟多便渐渐减小,然而山路滑,众人依然不敢放松,便一路扶着马车翻过这座小山,直到坦途。
此时,太子也不用人劝,立即便回到太子御辇上去换衣服。
容歆身上已经湿透,便也先去另一辆马车上换好衣服,这才撑着伞回到太子的御辇之上。
太子只换了衣服,秋雨时却显得有些单薄,而且他头发还湿着,容歆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为他披上,“多穿些身上暖和。”
“姑姑不说我行为不妥吗?”
“孝顺何错之有?”容歆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青花瓷罐子,递给他,“这是我让人做得蜂蜜姜片,您先吃些驱驱寒。”
太子也不嫌辣,直接咬了一大块儿姜片在口中,然后问道:“皇阿玛和太皇太后那儿有吗?”
“有。”容歆拿起另一个未开封的,道,“我这便让人送过去。”
她刚刚过来时,注意到康熙换好衣服上了太皇太后的凤辇,便直接吩咐人送到太皇太后那儿。
太子拿了一片姜送到她嘴边,“姑姑,您也淋了许久雨,吃一些。”
容歆并未拒绝,吃了几片,而后有人送来驱寒的汤药,除了太子的,还有她一碗。
两人一起喝下,容歆感受着胃里的暖意,笑道:“到底还是太医的方子有效。”
太子却道:“我吃姑姑的姜片,心中暖意更甚。”
容歆教他的话哄得,顿时便眉开眼笑,心里是真的“暖意更甚”。
而与此同时,太皇太后凤辇内——
康熙先侍奉太皇太后喝完驱寒汤,然后才喝他那一碗,喝完后,捏了一片姜片入口,道:“皇玛嬷,您再稍忍耐两个时辰,便可到达行宫。”
太皇太后摇头,抬手探向康熙的额头,道:“我活到这个岁数,这点耐心还是有的,皇帝,你可有不适?”
康熙安抚道:“孙儿自来身体硬朗,不碍事。”
太皇太后仔细感受着他额头的温度,确实如常,便放下手,道:“太子真是随了你,一样的固执,这么多护卫,如何能教我的辇车滑跌?”
然康熙却极欣慰道:“胤礽孝顺,此乃好事,皇玛嬷该心中慰藉才是。”
“哀家看是皇帝你心里极骄傲。”
康熙在太皇太后面前也不掩饰,直接应道:“这是我精心教导的太子,他如今长成这般模样,我自然骄傲至极。”
太皇太后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青花瓷罐子,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道:“皇帝以为,以太子如今这般品性,可会有让大清失望的一日?”
康熙否定的话脱口而出:“日后品性如何,自幼便可窥见一二,太子必不会教朕失望。”
“哀家亦希望如此……”
然她近些日子查阅了许多史料,历朝历代皆有储君受天子忌讳的先例,若是他日,玄烨和胤礽也走到那一步,太皇太后怕是死不瞑目。
需得未雨绸缪……
太皇太后握住孙子的手,殷切道:“玄烨,你和胤礽如今父慈子孝,哀家确实欣慰。但朝堂莫测,干系甚多,太子成年后入朝领差事,便是聪慧,恐怕也难免吃力,你对他要耐心些。”
康熙颔首,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皇玛嬷放心便是。”
“那如此,我便替胤礽记下了。”
“如今在您这儿,孙子竟是不如曾孙了。”
“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