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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萝买白色绫罗软布的时候,还顺手在文房四宝店拿了两个古代用来练字的传拓小册子，本来不打算给大崽。要是嘲笑他提笔都不会、居然用拳头攥，他肯定又要气抖冷。
但此时许萝没忍住互相伤害,掏出了一个小册子丢到厉无非怀里。
崽,练练字吧,字写得跟狗刨的一样，以后怎么当魔尊。
厉无非接住砸到怀里的练字小册子，感受到了来自凶灵的嘲讽：“……”
在天上飞行片刻，厉无非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天悲宗,天悲宗的禁制之前难得住他，现在却全然不能。
他没有从山脚下的守门进入，而是直接破空而去,降落在了外院弟子的山峰上，来去如闯无人之境。
狭窄昏暗的厢房内，厉无非的东西并不多，仅有几身旧衣服。
其中一件冬日穿的大氅,腰间以犀角为腰带，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抖落起来迎风飞舞,颜色看起来虽然古朴沉郁、很是廉价，但已是少年先前包袱当中最为值钱的一件家当。
许萝虽然很想看大崽穿。他一头白发用眼罩的绫罗带子随意绑着,被厢房半掩的门外吹来的风吹散几缕发丝,换上这一身,一定会减少几分黑暗阴郁之感,增添几分少年负剑的意气与风流。
但惦记着大崽方才对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的评价居然是“就这”，她顿时有样学样地在地上写：“就这？”
厉无非：“……”
他家这只凶灵还真睚眦必报。
他却并未生气,反而勾了勾唇角。
以前总是孤身一人，像是活在阴冷黑暗的地窖里,看不见任何色彩，但现在终于有一人陪在他身边，不管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都觉得有意思。
许萝注意到这件大氅是全新的，而且虽然大崽小小一只，但也能看出来这大氅更加小小一片，已经穿不了了，便问：“都小了，为什么不穿？”
厉无非用一只手将大氅叠好塞进乾坤囊里，道：“三年前上元节时山寒水冷，饿殍遍野，我手指头冻得发青，在街市上买的，买回来后被几个弟子抢了去，我又抢了回来。后来发现总挨打，穿了也会破，倒不如省着点钱买吃的。”
许萝默然了一下，顿时后悔嘲笑大崽不会写字还穷了。
他从有意识起便没有双眼，在乱葬岗里东躲西藏，被邪祟当成食物撕咬，花了多大力气才修炼出一点真气，勉强可以神识外放，不至于被啃成森森白骨。
若不是求生的欲望足够强，遍地的饿殍中定然有他一具尸体。
来到天悲宗后，又总是吃不饱穿不暖，被同门师兄弟欺负，被嘲讽是个断臂的瞎子。自己刚遇到他，他还被关在地牢，肩胛骨上腕口粗的锁链将他贯穿，浑身是血，生存都很是问题，又哪里有时间去握笔写字挣取灵石。
看着巴掌大的包子脸小人用一只手，不太便利地将一双破了洞的长靴收拾进乾坤囊里，许萝心下一软，生出一种将他捧在手心里、把风雪阻挡在外、拼命买好吃的塞给他的老母亲心态。
许萝抚了抚大崽的小脑袋，写字道：“以后咱们一月有一千上品灵石，有钱了。”
虽然觉得她总是摸自己脑袋的慈爱行为，很是奇怪，但厉无非仍是忍不住重复：“咱们？”
他心中狠狠悸动了一下。
许萝写字道：“怎么，你还不想和我分享？我不用吃不用喝，又不花你什么。”
“全给你花也不是不可以，现下我已经赚得多了。”厉无非单手将乾坤囊塞入怀中，勾起嘴角，语气还很是骄傲。
许萝看着巴掌大的小人包子脸上邪魅上扬的嘴角，心中简直要萌晕过去，不杀人的时候，谁信这是未来的大魔头？
厉无非收拾完东西出门，心中还在琢磨“咱们”二字。
这二字是否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站在他这一边？
他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已经亥时，檐下烛光摇曳，他眼前的路却仿佛都亮堂了些。
而落在许萝眼里，则是巴掌大的小人嘴角飞快划过一丝弧度，负着小小的剑短手短脚走得飞快，莫名其妙地不走正门，“咻”地一下从院子上跃了过去。
许萝：“……”
厉无非本欲取了东西就走。她还在他身边，他不想与天悲宗的人起冲突，否则定然见血。
但怎奈有人不长眼，偏要来自寻死路。
他一出了院落，便被团团围住。
“忘恩负义的东西，涨了点修为，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李青云带了数百名弟子，宛如乌鸦一般聚集在外，整个天悲宗李青云派系的弟子几乎全都在这儿了。
他脸还肿着，盯厉无非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啖他肉啜他血。
在百花之盟上李青云丢尽了面子，回来后赵琉璃对他更加冷淡，反而是厉无非，一朝之间扬名三派。
李青云心中这口郁气不出实在枉为人！
无论厉无非从定禅阁出来后修为涨到什么程度，他一个人打不过厉无非，难道一群人也打不过吗？！
许萝万万没想到李青云遭了自己那一记铁锅，居然还能来挑衅，这是真的没脑子，还是为了面子连脑子也顾不上了啊。看着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她怕大崽敌众我寡，顿时就跑下楼去抄铁锅。
放着等她来！一铁锅一个还可以赚点钱花！
然而等许萝再度推开房门进来，一百多个黑衣弟子小人已经像俄罗斯方块一样严丝密合地摞在了地上，叠得有一米多高。
她：“……”大崽从族玉山下来后，这武力值有点吓人吧！
系统道：【如若不去玄羽大陆的话，目前在天衡修真界，少年魔尊的修为已能排名第七，就算是一万个李青云，现在也对付不了他了。所以目前这个阶段你可以放下心，他暂时是绝对安全的，不过他的魔种被封印在玄羽大陆，到时候取魔种危难重重，你得注意着点。】
李青云万万没想到厉无非一夕之间已经金丹后期，心中惊恐又嫉妒，见厉无非提剑缓步前来，他望了一眼身后已经全都失去战斗力的弟子，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跪下求饶：“小师弟，你如今已经金丹后期了，大人有大量，不应该与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许萝觉得李青云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他当初欺负大崽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就只许他轻侮别人，不准别人还手么？
但显然其他人不是这样想的，天悲宗宗主之女赵琉璃和度莫宁匆匆赶来，还未从御剑上下来，便对这边喊道：“厉无非，你既然已经离开天悲宗，何必要报一些私人恩怨？看在我的面子上，你……”
厉无非冷笑：“我这样的人，偏喜欢报一些私人恩怨。”
说完，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便已见他泛着寒霜的长剑上，鲜血一滴一滴淌下来。
李青云倒在地上，睁大双眼，已变成了个面色青白的死人。
赵琉璃：“……”
许萝：“……”
大崽不当反派谁当反派？
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大崽这是在杀人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啊！
厉无非无心与天悲宗的人多纠缠，打开储灵瓶，让许萝进来，径直离开。
飞在天上，见身边的凶灵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心中这才有些不安，目视前方，抿唇道：“我没杀别人，只杀了李青云，只因他实在太可恨。你可会觉得我不堪？”
大崽杀人时眼睛也不眨，老实说，如果自己真的在那个世界、在他身边，其实是有些恐怖的。
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阴晴不定，就会一剑把自己也给劈了。
但毕竟见过了大崽的苦楚，许萝心中也对李青云积攒了很多怨气，再加上在许萝的眼里，他杀起人来也就是手办大小的小人白发狂舞，旺仔馒头一样的小手拿着小剑将对面的小人捅了个对穿。
许是因为没那么真实，所以许萝心里的波澜也不是很大。
而厉无非久久没感觉到许萝的回应，竟略有些慌张，忍不住道：“刚才你还与我说‘咱们’，现在便开始站在别人那一边了？”
说什么呢这大崽，总是可怜兮兮地胡思乱想，许萝赶紧拽了拽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小黑袍，在他身上写：“他死有余辜，不过以后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
“你不怪我？”
许萝写道：“我为什么要怪你，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他倒是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也不稀罕旁人站在他这一边，他只在乎她的看法，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坚定站在他这一边。
现在终于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厉无非竭力让自己的脸色保持平静，但眼角眉梢仍是多了几分消融之色。
“哼。”他轻哼一声，努力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
快要落在清元派时，厉无非小心避开树木，免得弄脏她送自己的眼罩。
他抚了一下自己右眼上的眼罩，心中其实想要向许萝讨要两个，这样他就可以换洗了，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怎么能不动声色的让她再送一个？
他总觉得自己如今越来越奇怪，这种眼罩明明可以自己买，为何偏偏想要从她的手里讨来。
若是要了一个又要一个，这凶灵会不会觉得自己贪得无厌？
厉无非心中陷入了沉思，表情难免有点严肃。
他提着剑朝清元派主殿的方向走，一路上被清元派众弟子围观。
众人见他神情冷严，纷纷一个激灵，交头接耳道：“那便是那个在百花之盟上一鸣惊人的天悲宗弟子？？年纪轻轻便看起来心机叵测呢，肯定在谋划什么吧？！”
“正在想什么厉害的招式吧？”
“总之看起来不好惹，心机深沉，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小人就在许萝的脚下，许萝难免把他们的议论声尽数收入耳中，许萝嘴角抽搐一下，在大崽背上写：“你在想什么？”
厉无非默然了一会儿，低声道：“你送的眼罩用着十分服帖，若你有空，能不能为我再做一个？”
说罢他有点尴尬，负着小手在后，将小脑袋扭向别的地方：“没空便算了。”
许萝：“……”
真是好心机深沉呢。
“有空就做。”许萝笑了下，写道。
大崽看起来有点高兴，绷紧的包子脸上的表情却更加肃杀。
*
厉无非先进了主殿拜见了各位长老，还未等他安顿下来，清元派便派了一堆斩妖的任务交给他去做，这些妖还都是灵力强大的大妖。
许萝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清元派也比天悲宗好不到哪里去，这哪是找了个少主，这分明是找了个苦力吧。
不过等从清元派封印之地取得魔骨之后，大崽估计也不会在这里久待。
主殿除了之前在百花之盟见到的毕清远和几个清元派长老之外，还有一男一女，打扮较为华丽，像是宫中来的。
其中男的约摸二十七八，抱剑怀中，看向大崽的眼神带着三分不屑。
那少女看向大崽的眼神则颇有几分少女怀春之感。大崽从殿外进来，一路她视线就没从大崽身上移开过。
难道是对大崽有好感？
许萝顿时眼睛一亮：“这是谁？”
系统道：【路婉婉，天衡国的邕宁郡主，眼下应该是朝廷有事，她随第一御前侍卫来清元派与掌门相商。】
许萝问：“旁边那位穿官服抱着剑的男小人就是御前侍卫了？”
【对。】系统道：【他名叫路宣靖，是邕宁郡主的表哥，别看长相平庸，他目前是整个天衡国修真界修为排行第一的高手，已是元婴后期，即将出窍。正是因为畏惧他，旁边的小国家才不敢对天衡国来犯。】
许萝道：“那岂不是和大崽目前的修为差不多？”
系统道：【魔与凡人修士不是一套修炼体系，如果要打起来的话，我认为还是厉无非胜，除非厉无非不使用任何魔修的招数。】
听见系统这话，许萝放心了点，她倒不是争强好胜，就是和大崽相处这么长时间，已经对大崽有感情了，有了种阿妈的心态，把大崽当做自己的骄傲，自然不希望有谁比大崽更强。
这边许萝与系统一番对话，那边厉无非与掌门等人也结束了对话。
路宣靖看那个黑衣白发的少年很不顺眼，尤其是身边的表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路宣靖忍不住冷笑一声：“靠着烛龙之灵强行把修为提升上来，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修炼！”
系统在许萝耳边道：【这个路宣靖也算是天赋奇高了。他是靠着自己修炼到的元婴后期，自诩整个天衡国的天纵奇才，最看不起那些靠着吃丹药、服用妖怪内丹提升修为的修士，认为那是拔苗助长。】
许萝有点不爽：“他们天衡国把大崽的左眼当成烛龙之灵，吸了这么多年的血，大崽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倒是先得瑟起来了。”
“表哥！胡说什么？”喝止路宣靖的却是他身边的邕宁郡主，郡主视线投向厉无非，脸颊上出现了两抹飞红：“抱歉，我表哥是个粗俗之人，说话不经过脑子，还望少侠海涵。”
厉无非表情冷冷的，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那边清元派掌门已经打起了圆场，而许萝只顾着去看郡主小人的表情。
确认郡主小人脸上的确有几分娇羞之后，许萝八卦地对系统道：“我没看错吧？我怎么觉得这位郡主喜欢我们大崽？”
许萝话音刚落，陡然出现了任务十：【请接受任务十：协助厉无非斩杀金睛玉雪卷毛狮子兽，获得邕宁郡主的青睐。任务金币奖励5000，积分8。】
原来这位天衡国第一御前侍卫和邕宁郡主前来清元派，就是请求支援。
近日皇宫内出现了一只武力强大的妖兽，神出鬼没，难以猎杀，前日出现在金銮殿上，已经惊吓到了文武百官和皇帝。路宣靖手底下已经死了许多人。
那些侍卫到底是普通人，无法协助他猎杀妖兽，于是他请求清元派派遣十几个修为不错的弟子随他前往皇宫。
许萝正愁没人瞧得上大崽，完不成任务八，没想到就出现一个邕宁郡主。
这位邕宁郡主看起来性情单纯、地位也尊贵，与大崽非常相配。
如果真的能撮合大崽喜欢上她，那不就照系统所说，能消除大崽许多戾气吗？
有了喜欢的人，日后报复修仙界的时候自然会有许多挂念。
而且等到到了100积分，大崽已经脱困、无需自己太过照料的时候，自己要解锁其他的房间完成其他任务，也没有时间常常来大崽这边看看。
要是大崽能有个心上人，他和那人能互相照顾，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许萝觉得有戏。
现在郡主对大崽很有好感，就看大崽那一边了。
清元派掌门也对厉无非说了此事，斩杀那只为非作歹的大妖之后，朝廷重重有赏，厉无非思量一番后，便答应了。
路宣靖却十分不满：“这就是你们清元派新纳入的天才弟子？我看蒙着一只右眼装神弄鬼，也并不怎样，还断了一只手臂，能拎得动剑吗？”
这人说话可真是难听啊。
许萝怒火中烧，拿着铁锅的护犊子的手简直蠢蠢欲动，但是想着这是在清元派主殿，不方便动手，而且这个时候如果由郡主出面维护大崽，大崽想必会对郡主增添几分好感。
于是她努力按耐住了揍这个天下第一侍卫的冲动。
邕宁郡主瞪了路宣靖一眼：“断了一只手臂的确有点麻烦……但那又如何？天衡国能人巧匠比比皆是，到时候找工匠装一只不就行了？”
厉无非脸色难看，转身便走：“想来你们宫中修为高的高手也比比皆是，又何须我帮忙？”
他一走，邕宁郡主立刻踩了路宣靖一脚：“表哥，你可真是嘴上不饶人。”
路宣靖看着那少年的背影，皱起眉，倒是的确有些后悔起来。
那金睛玉雪卷毛狮子兽力大无穷、嗜血残暴，若是宫中的人手能配合他制服那只巨兽，他也不需要来清元派求人了。
眼下清元派弟子中，掌门说数那少年修为最高，那少年要是不帮忙，这事情可真有些棘手。
邕宁郡主道：“我追出去与他好好说说，表哥，你可千万不要再把事情弄砸了。”
路宣靖心中有些不悦，但到底硬着头皮应道：“就依你。”
清元派已经给厉无非安排了住处，距离主殿不远。
厉无非心中想流泪猫猫头肯定不太喜欢缩进储灵瓶里，便能飞就不飞。
他步行至木桥中央，身后邕宁郡主急忙从主殿追了出来，喊道：“厉少侠！”
许萝坐在旁边吃瓜，等着大崽转过身去，结果大崽不仅脚步不停，还脚下走得更快了。
小短腿忽然生起了风。
许萝：“……”
大崽这巴掌大的小人虽然腿短手短，但提着一把重若千钧的长剑，白发猎猎，走起来像飞一样。
而郡主是个少女，腿短手更短，还没什么修为，哪里追得上？
不一会儿就在后面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许萝有点看不过去了，伸出手指挡在大崽小短腿前面，绊他一脚。
厉无非对身边的凶灵毫无防备，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他身体陡然升空，才及时稳住身形。
“……”他以为许萝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问：“怎么了？”
许萝正要在他身后写字，让他等人家姑娘一下。
结果他见郡主马上要追上来了，眉梢一拧，对身边的凶灵道：“有话回去再说，先把这人甩掉。”
说罢他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
许萝：“……”
邕宁郡主：“……”
许萝：“………………”
许萝见邕宁郡主面色煞白、摇摇欲坠，赶紧用手指扶了她一把。
许萝看着大崽毫不留情的背影，一时之间无语凌噎。
大崽什么直男啊！没救了啊！你不主动点哪有故事发生啊！还“把‘这人’甩掉”？管脸颊绯红的少女叫‘这人’，真是没救了。
许萝这下知道为什么原著里大崽根本没有感情线了。
她有点头疼地问系统：“没有感情线的话，原著里提过大崽对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比较有好感吗？他会不会是不喜欢邕宁郡主这种柔弱类型的，反而喜欢那种金刀阔马的？”
系统道：【问题是，原著中大魔头没有任何与异性有关的心理活动，所以我也不知道。】
许萝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那与男性有关的心理活动呢？”
【……】系统道：【这就更不可能了，他出现的心理活动基本上都是“杀了此人”、“宰了他”、“我必要他生不如死”之类的。】
许萝：“……”
许萝郁闷地跟着大崽回了他的住处。
大崽在清元派的待遇显然比在天悲宗的待遇好上太多，整座院子都是他的，有飞翘的屋檐和屋角、朱红的木制廊柱，院里还有两个洒扫的下人。
大崽一进去就让两个下人离开，并唤出嬴鱼，让嬴鱼化作人形来打扫。
然而许萝想着任务八完成不了，之后的主线任务可能根本就没有办法推进，郁闷到一时之间也没有心情去观赏这院落的景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变成人形后的嬴鱼，这个黑发小人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脸上长着鱼鳞，肩胛骨上却有毛茸茸的鸡仔一样的鸟翅膀，正在一下一下地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有点痴呆小手办。
许萝看着觉得萌，忍不住过去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鸟翅膀。
许是厉无非对嬴鱼说过他身边还有另外一只凶灵，嬴鱼虽然吓了一跳，原地蹦起来三丈高，但倒也没有太吃惊，望向四周，结结巴巴道：“你、你……”
系统帮他解释道：【他虽然残存着智商和记忆，但是天罚时被打残了，现在只能算是条比智障要好那么一点的小鱼，只会说几个“你、我、吃、饿”之类的字。】
“那岂不是也随了大崽不会写字？”许萝感慨道：“怪不得原著中魔界会输啊，大崽这魔尊和四十八魔物看起来文化都不高的样子。自古以来不都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吗？光有武力值肯定赢不了啊。”
【……】系统：【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见嬴鱼眼巴巴地望着空中，似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许萝掏出剩下的一个拓写小册子，在上面写上“嬴鱼”二字，塞给了他，当做见面礼。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怪可怜的。
对厉无非手下的魔物好，似乎也能有金币拿，许萝这边跳出来任务奖励提示：【金币+30，积分+1】
三十块呢！
许萝一喜，又摸了摸嬴鱼的脑袋。
【金币+30】
而嬴鱼抱着小册子茫然了会儿，慢慢想通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儿开心，背上的奶黄色鸡仔小翅膀用力扇了扇。
许萝便不叨扰他，让他自个儿扫院子去了。
思绪回到任务八上，许萝思索了一下，对系统道：“我觉得是不是大崽根本不懂男女之事？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人比较早熟，是因为从小会接触很多生理知识，但古人一般都比较含蓄，尤其是大崽，他无父无母，没人教他，又是从乱葬岗爬出来的，更加没有机会情窦初开。”
系统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许萝问：“所以商城有春宫图吗？”
【……】系统：【你把我们角色管理局想成什么了？我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我看你还是把版块切换到街市上去，趁着天色还没晚，看能不能买到吧。】
许萝想想也是，并按照系统所说，将版块切换到了临安郡夜市上去。
临安郡距离这里极远，大崽在天上飞行了三炷香的时间，才从临安郡飞到天悲宗，但许萝却是十分方便，直接就切换了过去。
她回来时，厉无非正在找她。
“离开了怎么不说一声？”厉无非提着剑，在清元派附近飞来飞去，俊脸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心急如焚，把她找回来了才稍稍一松，他问道：“你去哪儿了？方才在路上，你要说什么？”
许萝本想把春宫图直接扔给大崽，但是想着，这样他会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思索一番后，许萝决定谨慎一点，还是别直接给了。
最好是等大崽睡着了，悄悄塞在他枕头底下，翌日他醒来就会发现，到那时候自己死不承认是自己塞的，他就算看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那东西从何而来。
这样想着，许萝暂时把春宫图收了起来。
她在地上写道：“刚才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你等郡主一下，她像是有要事要与你说。”
厉无非也落回地面，道：“她无非想商讨方才殿上之事，她说了也不算，我懒得与她多说。待过几日他们皇宫求我时，再说吧。”
许萝又写道：“她差点摔跤。”
巴掌大的雪发小人盯着地上的字，皱眉道：“与你我何干？”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萝见和大崽说不通，想着大崽可能根本就没开窍，也就不和他多说了。
唉，还是等他看过了春宫图，知道男女阴阳调和谈婚论嫁之事再说吧。
厉无非盯着空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不动声色道：“原来刚才你绊了我一下，是希望我返身与她说话？”
差点把大崽绊个包子脸朝地，许萝有点心虚，挠了挠头。
但是，想着自己帮了大崽多少次了，为了他的终身幸福，绊他一次怎么了，怎么了？
许萝便理直气壮起来，写道：“是。”
写得有点中气不足。
厉无非抿了抿唇，不知为何身上散发出一些寒气。
他沉沉地问：“为何？”
许萝觉得任务八事关感情，自己不能急，这种事一般都得慢慢来，要是自己母亲突然让自己去相亲——如果自己有母亲的话，那么自己肯定也会非常抗拒。
于是她写：“去皇宫协助猎杀金睛玉雪卷毛狮子兽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晚一日去便会多死人，当然是早与郡主她们商量早好。”
多商量商量，先培养培养感情，不行再说。
厉无非见到这话，心里隐约产生的不快终于稍稍消散。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阴晴不定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为何方才那一瞬间，在她将自己往外推时，自己胸口会陡然怒气疾聚？
就算她是希望自己和邕宁郡主多说话，想必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有什么可气的。
可偏偏……可偏偏那一瞬间心头就是很不痛快，像是堵住了什么似的。
厉无非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只觉得十分混乱、茫然。
他从乱葬岗爬出来之后，脑子里面只有一件事，便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以及咬牙活下去。
自从她出现在他身边后，他得到了以往从未得到过的温暖，可与此同时也多了许多连他自己都辨别不清的复杂混乱的情绪。
厉无非闷着脸不说话，垂头往山上走。
走了两步他又道：“跟上我。”
许萝感觉大崽步子很僵硬，整个人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她有点想为自己绊他一跤道歉，但一时之间又弄不清楚他生气的点到底在哪。
按理说，大崽已经不是最开始见面时挥着匕首试图刺死自己的大崽了，自己绊他一跤，顶多是开个玩笑，他应该不至于生气——可他偏偏又在生气。
许萝看着巴掌大的包子脸小人小短腿迈得飞快，大步流星的负剑朝山上走，似乎毫无理会自己的意思，顿时有些头秃。
养崽不易，崽崽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心思，根本叫人搞不懂。
……
就这么一路沉默。
厉无非回到院中，正欲进屋，忽然瞥见檐下打扫的嬴鱼怀里的那个东西有些眼熟。他眼皮子一跳，问许萝：“你送我的礼，你买了很多吗？”
话题怎么又跳到这上面来了？
许萝写：“就两——”
厉无非又问：“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你认识的人都有？”
许萝擦掉刚才的字，忙不迭在地上写：“就——”
一个字都还没写完，大崽冷冷怪笑一声：“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轮不到我。”
许萝：“……”妈的写字根本跟不上你说话的速度！
许萝继续写：“就你和嬴——”
“嬴”字笔画好多啊可恶！
大崽已经神情阴郁、眼睛发红地进了厢房里去，把剑往旁边“啪”地一挂，跳上了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看起来就是一小坨，浑身散发着黑气，还用屁股对着她。
许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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