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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听闻你乃文曲星下凡,文才卓越,出口成章,右手下笔是治国方策,左手拈墨横画秀丽山河,文经武略当属同辈中一杰。”嗯,长得也端正,秀逸清朗,眉目如画。
“民间谬称不敢承之,多有失真,实为吹捧之意,皇上圣明,定能明察秋毫,不致降罪。”宫仲秋不卑不亢的说道,不自满的态度更令皇上赏识,龙心甚悦抚须含笑。
“你是说朕这状元点得名不副实,有辱圣贤?!”皇上半开着玩笑揶揄,面上并无半丝怒色。
他躬身一揖,不见慌乱。“天下乾坤尽在皇上手中,锦绣文章许多人都会做,皇上该看的是今后的大局势,是圣是贤自有后人书写一番,何须在一次科考中一较长短。”
言下之意是眼前的浮华不是真,是虎会啸山林,是鼠会打洞,在没做出万民同喜的政绩前,什么都是虚伪的。
会写文章的人不一定会当官,而会当官的臣子写不出一遍好文章又有何妨,只要治理好辘下的百姓,丰衣足食、纷扰不生,便是大大的好官。
以文论人不可取,要看实干肯拼,不然养出一堆国之蠢虫,国基不腐也难,有如危卵,倾覆在即。
“那就是说科考无用喽?朕也只会看文章,从中择取良才,见谁文章写得好就给他个官儿做做,谁的文章差回家再练练,是这意思吗?”
“不,任何事皆有因有果,若不将全国有才之士聚集在一起,皇上慧眼又岂能看见哪个有真才实干,依朝廷所需选出有用之才,是皇上英明,百姓之福,普天之下唯有皇上是真智者,识得璞玉美质。”宫仲秋背挺得很直,面色谦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他识得。
金銮殿前三进士,状元、榜样算是年轻有为之士,容貌出色,风度翩翩,美玉一般卓尔而立,唯有那探花郎唉,一大败笔。
身高五尺三寸,略胖,鼻头有几颗不甚明显的雀斑,五官分开来看还顺眼,放在同一张脸便显得不协调,眼大如星却配了个蒜头鼻,男子嘴小如女子般殷红,偏又生了一对显眼的招风耳,让人一见就发噱。
更重要的是他四十有五了,见着了皇上全身僵硬,同手同脚的行礼,白得像死人的脸色任谁瞧了都当他时日不多。
“呵呵,倒是个口齿伶俐的,能言善道、不畏权势,相爷,你这外孙比你强,日后前途不可言喻,朕甚为满意。”皇上语带暗示,此人定能飞黄腾达。
满意什么?是他的文才还是人品,或是其他?宫仲秋心中咯噔一下。
宋东玑竭力想维持平静,但是脸上的得意怎么也遮不住。
“汗颜,汗颜,老臣老了,脑子不灵光了,哪能和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相提并论,该让贤了,让小辈们去瞎琢磨,朝廷有新血注入更活力澎湃呀!”
一听老相爷有意退位,不少能接掌宰相之位的一品、二品官员狼光大放,盯紧了这块馋了已久的肥肉。
只可惜他们盘算得太早,以皇上的精明不可能放了生性耿直的老相爷,在太子未能坐稳位子前,他不会助长各方势力让其日益茁壮,盘根错节地分散皇朝实力。
“你让贤,谁来敲朕一记闷棍,提醒朕行事是否有所偏差,相爷呀!朕一时半刻少不了你,你可是朕的左臂右膀。”没有宋东玑,他这宝位岌岌可危,想拉他下马的人不在少数。
一句左臂右膀彰显了宋东玑于皇朝的重要性,同时也代表他深受皇上信任,是三朝坚不可摧的盘石,皇上托付国事的重臣。
“皇上要折煞老臣了,老臣哪敢敲打皇上,老弱身躯只为辅佐皇上千秋万世。”他假意惶恐,内心是无比欢欣,有他在朝中顶着,外孙的将来差不到哪去,一代良相呀!
只是世事无常,岂能容人预料,一时的风光也有可能变成滔天大祸,招来令人傻眼的灾难。
“哈,好个千秋万世,相爷说得真好,朕听得甚为欣慰,有孙如此可是你的福气,朕欣喜之余也想沾你的福气,朕的公主安清”待字闺中,秀外慧中,知书达礼,习六艺,知经纶除了待字闺中,其他的皇上朕说不出口,那些他的皇女一样也没有。
“公主”两个字一出,底下的官员闻弦知雅意,有人倒抽了口气,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怜悯,有人觉得可惜了,状元公要沦为悍妇夫,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被曲款儿喊了多年的腹黑男,宫仲秋腹中自有定见,绝不受人掌控。
“启禀皇上,学生有一事相求。”他一站出来,全场侧目,如玉神采使人迷眩。
每年科举选出的考生皆是天子门生,在尚未授于正式官职前,面见皇上以学生自称并无不妥。
“你有何求,但说无妨。”皇上感兴趣一问。
宫仲秋低眉垂目“学生自幼师承青崖道长,道师算出学生命犯太阴,须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阴女方可逼灾,因此寻芳多年为学生寻得一名阴年七月十四日子时三刻出世的女童,私下订下婚约。”
“你订亲了?”皇上眉头倏地皱起。
“是,年前道师才将此女带至学生府中,言明此女在,学生安,此女离,学生危,学生安危系于她一人。”既是挡灾化劫,此一说法并无出入,他是聪明人,善用之。
反正数年后朝廷异变,自顾不暇的皇上哪还记得他的婚配,娶不娶、成不成亲皆看他意愿。
命相之说,皇上向来半信半疑,但是他不悦有人敢在殿前拂逆他的旨意,虽然他未把话说完,可意思到了,明眼人一听便知上意。
“你可知吏部有一空职待补?”
吏部?!
众人抽气,暗生羡慕和妒意,吏部为六部之首,想进去多有不易,多少挤破头也沾不到边。
而目前唯一的空缺是吏部侍郎,正五品官。
以一名科考出身的考生而言,这官位对他太高了,一般是由七品官做起,最多赐给六品文职,放在翰林院琢磨几年再下放各地为地方官,混个资历再回京,到时四品官是跑不掉。
而今皇上龙口金言是正五品官员,那是皇恩浩荡呀!不仅仅是器重而已,还有警告意味在内,要嘛就好好当官,做皇上看门的狗,否则皇恩也有可能是悬在头顶的巨斧,随时会无端滑落,要了他小命。
“学生能力不足,愿到穷山恶水处历练一番。”这几年朝堂风云际会,他不涉入这浑水。
听到他宁可下放外地受苦也不愿娶公主,皇上心中怒火大炽。“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
毫不犹豫的宫仲秋声若泉水涌出。“师命不可违。”
“好你个师命不可违,想不到朕是一国之君,所言居然还不及一名道士!”
他温雅回道:“皇上,道师乃是先皇御封的无上圣极大国师,可免御前奉召,见新帝不用行礼叩首,许云游四方,不用推算国运,国师是先帝挚友,享永世福禄。”
能用到的关系他绝不放过,先皇与青崖道长不是朋友,先皇痛恨青崖道长,同时也惧怕他的卜算功力,在畏惧之余又不得不依赖,蚕与桑共生,吐丝方尽。
“你在威胁朕?!”皇上脸色大变,怒不可遏。
“学生不敢,实话袒承罢了。”皇家势再大也敌不过民心,民心所至才是天下。
他冷笑。“你想朕赐婚?”
一旁的宋东玑冷汗直冒,想着适当时机开口为冒犯天威的外孙求情,他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凶险。
宫仲秋故作迟疑,以为开罪皇上而不安。“此女今年十岁,十五未亡当为妻室,道师掐算出她有异命。”
这话说得玄了,似乎道明与他有婚约的人活不长,缘浅福薄,只能为他挡灾却不能共富贵。
换言之,皇上要将公主下嫁于臣子,可呀!再等五年,不然夫君早死了当了寡妇,嫁了也是白嫁。
只是,花样年华有限,两位公主再等五年都老了,大龄公主嫁不出去,将有多少嘲笑,以其尊贵身份怎么可能等一名小小的地方官,这是自贬身价。
“好,好,好,好得让朕长眼了,朕下令赐婚你与那名女子六年后成婚,你想下乡历练朕也成全,就去青阳县吧!”皇上连三个“好”字是气极而出,也给他个教训。
青阳县?那个一年连死了七个县官,没人敢上任的鬼地?!
“谢主隆恩。”宫仲秋清逸如画的面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