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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三十
早朝的过程十分煎熬。
有两位老人带头,余下两个小的望风,四个人,八只眼睛牢牢地黏在我身上不放,黏出我一身的冷汗。
这四个人中,我爹是鼓着腮帮子一直瞪我,脸黑的就跟十八年没刷的锅底没有两样。时老爷子看一看我,低头叹气,叹完气再抬头看我,看了又叹气,时逸之则会趁着他爹低头的功夫,拿余光悄悄地瞥我,满是担忧的皱紧眉头。剩下一个谢璟左右摇摆不定,一会看时逸之的脖子,一会看我的脸,左眼里写着戏,右眼里画着谑,一脸“我是好人不用谢”。
被几个祖宗盯贼一样盯着,我实在紧张的很,以至于整个早朝下来都没听清陛下说了什么,只记得谢璟难得的与他爹父子同心,一唱一和地拆许多人的台,以及早朝快结束时隐约提起的,有关雅若小公主的迎接事宜。
雅若小公主是赤那大汗的亲闺女,赤那大汗与大楚交好许久,不仅不许自己人骚扰大楚边境,还自觉自发地帮忙压制其他不安分的部落,为人十足够意思。
赤那大汗讲义气,我们也要礼尚往来,所以迎接雅若小公主的排场一定不能太寒酸,排场到了,一则可以宣扬国威,二则可以表示大楚对赤那大汗的重视,此可谓一箭双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步撵花车准备一堆,却没料到,这位只有十六岁的雅若小公主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而是位巾帼英雄。
小日子晃眼溜走十七八天,很快便到了雅若小公主千里迢迢寻夫君,啊呸,千里迢迢来朝见的日子。番邦女子与中原女子有很大不同,其中最不同之处要算服饰,中原女子崇尚温雅端庄的秀美,从脖子到脚踝都被几层衣料包着,走路叫莲步轻移,高兴叫笑不露齿,番邦女子则不然。
番邦女子比中原女子奔放热情的多,譬如这位雅若小公主。小公主带头在大殿上以番邦礼仪拜见大楚皇帝,头上一圈细辫子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白嫩的小胳膊露在外面,笑起来两颗尖尖小虎牙,不妩媚却能叫人酥了骨头。
等到小公主甜甜的喊出一声拜见陛下,离得近的几个世家子弟眼都直了,尤其为首的裕王爷,据说是推了城东一场蛐蛐大赛特意赶来看小公主的,全程嗑了药一般两眼迷离的状态,若是被王妃知道,不晓得又要跪多久的搓衣板。
正式朝见后是随意的几句寒暄,小公主被安排在一处行馆住下。
明眼人都清楚,除去岁贡,小公主来大楚的另一个目的是招亲。番邦与中原习俗又不同,他们都讲究个缘分天定水到渠成,就算陛下诚心要给小公主做媒,选的人不合她心意也是白搭,这点倒正随了谢璟的意。
偏偏小公主又是个喜欢闹的,仗着自己会些功夫,非要办什么比武招亲,还放话说只要能让她输得心服口服,长相又不至于太过歪瓜裂枣的,看对眼了立马就嫁,于是整个京城都得陪着她玩这场所谓的比武招亲。
有皇帝陛下撑腰,比武招亲的擂台很快便被搭起来,一帮人围着雅若小公主团团乱转。原本想着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没想这小公主真有些本事,个头不大,一根将近两米长的麒麟鞭舞的虎虎生风,出手专缴对手武器,缠走武器后便照着人手腕子一顿狠抽,小公主下手不留情面,大伙儿却得顾及着不能伤她,场面一时很有些僵持。
擂台打到第三天,眼见着无数英雄好汉被这位小公主的鞭子卷着丢下去,陛下的脸色是越来越黑,若不是有人劝着,恐怕就要亲自上台讨教了。
陛下发怒,小公主也不尽兴,小嘴噘的比天还高,一副很不痛快的模样。直到第四天一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小公主手里的鞭子忽然就失了准头,一个不慎砸到皇帝那边去,被站在一旁的谢璟伸手接住。
小公主的眼睛立刻亮了亮,顺手就收了鞭子扯谢璟上台。
当时谢璟穿的是文官袍子,打眼一看真叫一个腰细腿长貌比潘安,看着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也没拿什么武器,上台后只心不在焉的哄着小公主玩,翻袖挡了几下便被小公主牵制住,自己上赶着挨了一鞭佯输摔倒,作揖下台。没成想这小公主是个武痴的同时还是个花痴,一看谢璟要下台,干脆扔了鞭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哟哎哟的喊疼。
小公主扬手一指,边揉屁股边眨眼道:“他打赢我了,我要嫁他!”
傻子都能看出这小公主是自己摔在那儿的,无奈人家就认准谢璟不放了,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谢璟打败的,请皇帝陛下赐婚,陛下无奈,只得吩咐谢璟陪这小公主玩几天,培养感情。
我瞧着谢璟领旨谢恩时的脸色,整个都是油汪汪的葱心绿。
事后,提前得了我叮嘱的几位兄弟愁眉苦脸地做出总结——女人心,海底针,说好了比武招亲,比到最后还不是看脸?这新娘子啊,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一场胡闹就此打住,谢璟得了陪小公主四处游玩的旨意,一时半会也没空来找我兴师问罪。时家与我家的那几位老人,大概总算弄明白小子大了管不住的道理,只要我与时逸之腻歪的不算太过分,两家人都秉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只一门心思的去医时兰肚子。
于是连着几日,我与时逸之过的都颇为滋润。
这天一早,时逸之惯常来找我磕牙,我俩从各地风土人情开始抬扛,一路杠到谢璟与雅若小公主的婚事,时逸之咂嘴道:“你是不晓得,这两天子珂被那古灵精怪的小公主缠到头都大了,偏偏他爹很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小公主头一回来中原,真是看什么都好奇,今早还拉着子珂陪她逛窑子。”
我眼皮一跳,叹着气扔下手里擦了一半的短剑,同时逸之道:“东街的窑子还是西街的窑子?”
时逸之眯着眼笑道:“都去了,先去的东街再拐到西街,在西街呆的更久一点。”
我道:“所以你今儿早上,也是先去的东街再拐到西街,在西街呆的更久一点,是吧。”
时逸之揩揩额头:“我这不是好奇跟过去的么,赶明儿叫你一起去不就得了。”
我沉默地望着时逸之的一张笑脸,半晌扶额道:“你是去东街逛窑子解闷,碰巧看见子珂和小公主,又跟着拐到西街的吧。”
时逸之再笑:“小气劲儿的,这会显出你聪明了,本公子是去楼里取些东西,碰巧看见的。”
我道:“上回何小姐和方渊的事,就被你碰巧看见,我说时大公子,怎么全天下的八卦都被你碰巧看见,你告诉我,你去楼里取什么了。”
时逸之目光略略闪烁几下,对我干笑道:“取点小玩意罢了,说了你也没兴趣。”
一阵风吹过,我顶着一片被虫子嗑出个窟窿的槐树叶子道:“时逸之,我觉着我现在有些绿。”
时逸之嗤笑:“你什么时候不绿。”
好像是这样。
从时兰到时逸之,大概在外人眼里,时家兄妹就是我头顶上的那片青青草原。
时逸之看不下去我这张臭脸,甚是豪迈的拍桌道:“喝个花酒怎么了,又不干什么,走走走,跟我一起去。”
好家伙,真气量,隔三差五的约着自己相好一块逛窑子。
我道:“不去,太油腻。”
时逸之摸一摸鼻尖,话锋转个弯再道:“那去听书,左右这几天都闲着。城西德满楼新来了说书先生与沽酒娘,手脚麻利还会来事,听说那儿的厨子还研究出几个新菜式,我做东,带你去尝尝。”
德满楼?红油猪手与肉元宵!我当下拍板道:“去!现在就去!”
跟在时逸之身后吊着晃到德满楼,对面就是承阳阁,我俩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一壶酒两碟小菜,就着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段子下饭,倒也算逍遥。
直到两碟小菜见底,刚想结饭钱,却见楼里几个沽酒娘一个个叠着,伸长脖子眼冒绿光地往对面承阳阁看。不多时便听有人尖着嗓子喊道:“夭寿喽~夭寿喽~永安侯家的小世子猪油蒙了心,错把穿男装的番邦小公主给调戏啦~~~!!!”
话音刚落,紧接着是被揍成猪头的小世子给人踹出来,小公主旁边站的却不是谢璟,而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紫袍青年人,似乎是……我眯了眯眼,似乎是被掉过包的吏部尚书景郁书。
我与时逸之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分外整齐地一同拍桌吩咐道:“掌柜的!给我们换一个视线好些的位子!要能看清对面儿事情经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向不喜欢在耽文里丑化女性,人家小姑娘也是挺可爱的嘛~
说来惭愧,印象里除了两年前码过几篇油汁四溅的番外,往后开的几乎都是儿童手推车,委屈大伙儿跟我一起吃素,尤其是跟着吃了很久素的,十分感激,日常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