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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退吧!”他沉厚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看着她,彷佛她只是一个寻常的臣子,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他的话,就像一根锐针般螫进她的心口,疼得她心儿一怵。
从小到大,他不曾对她说过这句话,在她的面前,他从未摆出九五之尊的架子,从未将她当成臣子般呼来喝去。
“是,遵命。”她没吵没闹,静静地转身离去。
龙琛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吵闹一向不是她的个性,她的举止一向最是得宜,宛如一国之母的娴雅从容,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会面不改色。
“慢着!”他沉声唤住了她的脚步。
“皇上还有吩咐吗?”她极力不让自己虚弱的嗓音颤抖,可是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快要没有招架之力。
“你想知道朕为什么一直不举行大典,正式册立你为皇后吗?”
“因为若愚出身平凡,所以皇上迟疑了吗?”她回眸直视着他,她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一直都是宗亲大臣们最有意见之处。
“是,论家世,确实有不少世家千金比你强得多。这两年来,多少大臣联名上奏,无论是明谏暗示,都要朕打消念头,另立他人为后,但那不是原因,如果朕想要立你为后,绝对会想尽办法,让你这个后位坐得无比稳固,任何人都动摇不了。”
“但是你终究还是没有宣布要立我为后。”
“是。”他坦诚不讳,没有丝毫的心虚“但朕要你知道,你不是败在家世,而是败在自个儿的不洁身自爱。”
闻言,佟若愚笑了,笑得好苦涩,好讽刺“是,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够洁身自爱,要不,我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说完,她扬眸看着他,眸里闪烁的光芒近乎是对他的恨意,怎么能够呢?那天夜晚如此激烈热情拥抱她的男子,怎么能够在这时候说出如此令人痛恨的言语呢?
她恨他!她好恨他!
佟若愚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如此憎恨他的一日!
龙琛听出了她的话里藏着话,但他不想再继续深问下去,已经够了,他不想再更痛恨这名女子,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无比浓厚的感情。
“你要什么陪嫁,就尽管开口,朕不会亏待你。”他低沉的嗓调非常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皇上什么都不必给我,因为无论你给我任何实物,那都不会是我想要的,所以不必了,我什么都不想要。”
说完,她转过身,就像是一缕幽魂般飘然走出大殿,此时此刻,她只想离那个名叫龙琛的男人远远的,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这一时,这一刻,她才赫然发现,原来她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懂他,就如同在这里个皇宫里住了十年了,如今瞧来,竟陌生得令她心慌一样。
原来,这十年来,以为自己拥有他,拥有一切,其实只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其实在她紧握的手心里,原来什么都没有
成亲明明是一件喜事儿,皇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张罗着佟主儿要出嫁的事宜,但是,整座皇宫里的气氛就像是结冻般冰冷,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生怕在这个节骨眼惹祸上身。
昨儿个,佟若愚接到一卷册封的圣旨,龙琛终于册封了她,只不过头衔不是皇后,而是公主,她终于得到了封号,但不是成为他的妻,而是他的义妹。
“主子,奴才们已经替你穿戴好了,你需要亲自看一下吗?”瑞香命人捧来一大面铜镜,在一旁伺候着。
“不必了,好不好看,我根本就不感兴趣。”佟若愚淡淡地笑了,淡施脂粉的脸蛋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相较于大红色的嫁衣,她的脸色白得像雪一样,唯一红润的,是她染着淡淡泪光的眼眶。
她不哭,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哭的了!
她搭上瑞香伸出手臂,一步步缓慢地走向门口,这一离去,将是永远要向这个从小长大的居所告别了!
终于,一颗豆大的泪珠禁不住宾落颊畔,勉强牵起的笑容冰冻在唇畔,佟若愚苦涩地笑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可笑,别说是人们,就连她自己都以为一国之母非她莫属了!
她太自信了!太自信自己在他心里有与众不同,他是天啊!是她这一生,都不能违逆的天!
“上车吧!不介意的话,让大哥送你离开的最后一段路。”容牧远站在马车旁,伸手要扶她。
佟若愚勉强自己微笑,扶着他的手坐上车辇,启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用一抹苦笑带过,坐进了车内,昂起娇颜,不让噙在眼底的泪水掉下来。
但她坚强的表情,在车辇缓缓开动之后,在一瞬间变成了惊慌,她转眸望向车窗,透过帘幕朦胧地看见过逝的光景,她想到当初自己刚入宫时,心里也有着惊慌,但是还有更多的期待与雀跃,不同于现在,她的心里充满了对那个男人的痛恨,以及不舍的悲伤。
“主子,是皇上!”瑞香惊讶的喊声从车外传来。
听见是龙琛,她来不及多想,匆忙地推开车前的小门,顺着瑞香抬起眸,在出宫的城台上看见了昂立的龙琛,视线与他冷敛的眸光对个正着。
佟若愚咬住嫩唇,硬是吞下喉中的哽咽,心想难道他真的没有话要对她说吗?她都已经要离开了,这回一去,只怕是永生分别了,难道,他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话要对她说吗?
就只是一句“珍重”他都不想对她说吗?
她望进了他深沉的双眸之中,只看见他映在瞳眸深处的冰冷,没看到半点送她离去的不舍与悲伤。
她只看见了他的冷漠,看不穿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多么讽刺啊!曾经,就算他没开口说,只是瞧他的眼神,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要他一个动作,她便知道他接下来想做的举动,他们深知着彼此,就像是拥有同一颗心般。
而如今,她唯一能够看懂的,只有嵌在他黑眸底的疏冷。
一颗豆大的泪水滚落颊畔,她飞快地伸手抹去,掩上小门坐回车内,木然地坐着,再也压抑不住成串的泪珠潸然滚落
“她上路了吗?”
龙琛浑厚的嗓音刻意的轻徐冷淡,他躺在长椅上,双手交迭在胸腹上,闭眸假寐,耳边听见了叶总管轻悄地将容牧远领进的脚步声。
“是,微臣送到闸门口,亲眼见花嫁车队出关闸,一路往北大漠而去。”容牧远拱手禀道。
“嗯。”“皇上,微臣心里有话,不知问不问得?”
“你说吧!”
“皇上难道不会舍不得吗?”
“舍不得?她吗?”龙琛睁开眼眸,淡然挑眉。
“是,微臣一直以为,若愚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她就算再有错,皇上也不应该她送去和亲,要是老祖宗知道你的决定,想必会感到悲痛万分吧!”
“朕知道,此刻老祖宗在天之灵一定在责骂朕这个不肖孙子,骂朕将她最疼爱的若愚给送到北大漠去和亲,此时此刻,在老祖宗的心理一定万分痛心!但朕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朕知道自己不得不。”
“微臣可以知道原因吗?”
“因为再将她留在身边,或许总有一天,朕会杀了她。”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既轻且慢,彷佛只是淡然的陈述,没放进太多的感情。
“皇上———?!”
“除了老祖宗之外,她是朕身边最亲的亲人,这天底下,谁都可以背叛朕,但就她不行,她不可以。”
“若愚一心只为皇上,她绝对不会——”
“为了另一个男人,她不惜与朕对抗,她甚至于打了朕,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想说她不会吗?再这样下去,不是朕亡在她的手里,就是朕会被迫杀了她,送她出去和亲,是委屈了她,但至少还能留她一命,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便已经足够了。”
每一次,都只差了些许,就只差一点他就要开口下令,下令要人将她捉拿起来,将她那颗美丽且聪明的脑袋给砍下来!
每一次,只要听见她护着官南舟的言词,看见她为了别的男人不惜对抗他的倔强表情,他的心就像有烈火在烧灼着,烧得他以为自己会呕出血来,痛得他必须紧握拳头,才能忍住自己不要伤害她!
他想杀了她!
他真的想过要杀了她,还有那个令她不惜与他对抗的男人!
或许,只有取了她的小命,才可以稍稍化解他内心的汹涌怒火。
天下人都可以叛离他,但就她不可以!
至今,在他的心里仍旧想与她在一起,死了一起将她带进祖庙里,但却也因为仍有这个念头,他便越加憎恨她。
身为一国之君,至高无上的帝王,掌握天下百姓的生杀大权,他的心里绝绝对对不容许一丁点杂乱。
如今,她离去了,而他平静了。
再也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让他的心翻腾烦躁,犹如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不能自已。
龙琛再次闭上双眼,试图忽略胸口泛起的疼痛,在这一刻,少了紊乱的恼恨思绪,许多念头却反而更加清晰了起来,他忘不掉,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她穿着新娘嫁衣的美丽倩影,他忘不掉,就算一再努力想要抹去,却在一次次的努力之后,她苍白含着泪光的脸容却更加清楚,一遍遍地浮上他的心头,加重了他心痛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