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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关霁远忙着处理王启璋之子的审判,终于判决秋后处决;王启璋也因“教子无方”的罪名被摘去乌纱帽,京城百姓无不竖指道好。
整件事告一段落,关霁远这天才能早点回府。一回到王府,杨顺立即迎上前。
“爷儿,金丝姑娘不太对劲。”关霁远吩咐他每天亲自照料金丝的饮食,杨顺不敢怠慢。
“怎么个不对劲?”现下只有金丝的事能让关霁远精神一振。
每日早出晚归,他已好几天没进“珍兽园”在每个疲累的夜里,他多想去找她,拥她入眠
但他怕温柔乡会让自己耽溺沉迷,再也不想从她身边抽离。
“自从被关进珍兽园后,金丝姑娘不吃不喝,似乎想饿死自己”
“怎么不早告诉我?”关霁远听闻,随即加快脚步往“珍兽园”走去“我不是交代你要好好照料她?”
“属下当然不敢怠慢,但送去的食物和水都被她丢出来”杨顺赶紧跟在一旁解释“但是她今天却不摔了,一整天都躺着,动也不动”
来到“珍兽园”关霁远一见到蜷曲在角落的身影;心脏便莫名地刺痛。他毫不犹豫地打开牢笼,急切地奔向她身边。
“金丝”他试着唤她,金丝依然背对着他,没有预期中的护骂和诅咒,只听到从她口中发出微弱的声响。
缓缓转过她的身子,她失焦的眼眸不知看向何方,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滑落,干裂的双唇正哼唱着那晚的曲调,如呓语般迷离。
那凄楚的模样令关霁远一阵鼻酸,也后悔不该将她关在这里。
“金丝”他再次唤她,她仍兀自吟唱着,飘怱的曲调在夜里听来格外心酸。
关霁远小心翼翼地将金丝抱起,走出牢笼。
“主子要不要我来?”这不寻常的举动让杨顺诧异不已。
主子向来厌恶脏污,一身白袍白靴总是洁净无瑕,而今却抱着一个多日未梳洗、浑身发出异味的女人
“煮些参粥到我房里。”关霁远只丢下这句话。
到他房里?难不成主人要将金丝姑娘安置在他的霁月阁?杨顺按捺着满腹的疑惑,不敢稍有延迟地往膳房奔去。
“来张开嘴”
关霁远下只将金丝安置在自己床上,甚至亲手捧起参粥,细心吹凉后送到她的嘴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这么做,但就是不想假手他人。
金丝却怎么也不肯张开口,她倚在床头,身下垫着舒服的软垫,眼睛和小嘴始终紧闭,似是打算就此杜绝和外界的接触。
“你必须吃点东西”关霁远知道她听得到他说话,耐心地哄着她“难道你存心想饿死自己?”
响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主子,不如让属下来伺候金丝姑娘?”杨顺实在看不下去了。
向来只有别人伺候主子,这位金丝姑娘竟要主子反过来伺候她,还一副不领情的模样
“你先出去。”关霁远怪他罗唆,先将老管家轰了出去,继续轻哄着她。“乖,听话,快点张开嘴”
眼前的人儿始终不回应,他索性自己吃了一口粥,咀嚼之后,毫无预警地以口送进她口中,然后很快地捂住她的嘴。
“嗯”金丝的挣扎极为微弱,但她终于睁开眼睛看他,试着将口中的食物吐出。
“不是想刺穿我的心脏?我看,你现在连捏死蚂蚁的本事都没有!”他故意激她,看见那双金色眼眸稍稍回复了生气。
她连死的自由都没有金丝怨恨地瞪着关霁远,不得已地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去,泪水却不争气地滑落。
“我知道这粥味道不错,但也用不着感动得落泪吧?”关霁远见她愿意进食,内心欣喜不已,忍不住想逗她开心。
说话的同时,赶紧将第二口粥往自己嘴里送,打算用同样方式喂她,金丝却开口了“脏死了我自己吃”
哼!她才不想吃他的口水
见她恢复骂人的兴致,虽然有气无力的,却让关霁远放下心中的大石。
“嫌弃什么?又不是没吃过我的口水!”他边调侃着,边小心翼翼吹凉汤匙里的粥,然后温柔地送进她的嘴里。
金丝白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张口吃下送进嘴的粥,她缓缓咀嚼口中的食物,看着他专注地吹凉刚舀上的粥。
印象中,从没有人这么喂过她,好似她是个被呵护宠爱的孩子。不知怎么搞的,她感觉整个身子都温暖了起来,冷寂的心也跟着注入一道暖流
她忽然鼻头一酸。
“怎么了?”见她怔然地望着自己,模样有些不对劲,关霁远柔声问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低垂着眼眉吃下另一口粥,却是和着泪水一起吞下。
关霁远这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吃下一口口掺了泪的粥,却不知那泪水代表的含意。
各怀心思的情况下,一碗粥吃得精光,金丝也累得昏沉沉睡去,关霁远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头替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只有这时候的她,才比较像个女人想起她之前泼辣的模样,他不由得苦笑。
轻抚着沉睡的容颜,纤薄的嘴角忽然扬起神秘的笑容,让他不禁看得着迷。
我的小珍兽,你到底从哪里来?
为了揭开她身上的谜团,他决定明天就上“驭奴馆”一探究竟!
翌日,关霁远亲自造访“驭奴馆”却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挡在门口。“买奴的话等明年吧!”
护卫赵彬叱喝一声“放肆!你可知眼前这位爷儿是谁?”
“上咱驭奴馆不就为了买奴?咱们这儿可都一视同仁。”白发老叟斜睨着一身白袍装扮的关霁远,完全不当他是一回事地就要关上大门。
赵彬出手阻挡,却讶异无法将门移开半寸。他使出内力,老人却依旧文风不动,若无其事地说:“都说了等明年咳咳!别为难我这老人家”
关霁远看出老叟并非等闲之辈,对赵彬使个眼色,赵彬随即退开。
“老人家,失礼了,在下姓祝,心头有些疑惑想请教主事嬷嬷。”他刻意放低身段,随便编个姓氏,只为寻求解答。
这“驭奴馆”连个门房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其中必然卧虎藏龙,真难想象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小泼妇来自这儿
老人打量了关霁远好一会儿,这才将门打开。“进来吧!”他让出位子让关霁远进门,却不准赵彬进入。“这里不欢迎狗奴才!”
赵彬脸色一阵铁青,关霁远示意他留在外头。
佝偻的身躯领着关霁远往大厅走去,一边喃喃自语着:“真是找麻烦为难我这老头”
进了布置极为雅致的大厅,老人随意指着椅子“坐吧!”
“有劳老人家。”
老叟根本没理他,径自走向厅后。
关霁远聆听着老人的脚步声,见他身形虽佝偻,脚步却无一点声息,显然是个练家子,但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杀气,所以他才放心地只身入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前来倒茶——才有脚步声由厅后传来。
燕嬷嬷依旧雍容华贵地现身,身后伴随着许妈。
“公子久等了”燕嬷嬷微微点头示意,径自在上位坐下“老身是这里的主事,请问有何指教?”
暗自观察眼前看来贵气的年轻男子,燕嬷嬷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暗自怪那老头多事,不该放他进来。
但很奇怪,男子的长相似曾相识,让她有种亲近的感觉
“祝某特地前来,向嬷嬷打听一个人。”关霁远同样打量着眼前以纱蒙面的中年妇女。
虽无法瞧见她的面貌,但装扮和气质自有一番慑人气势,不像是一个奴仆训练中心的主事者;而那双眼眸看来好熟悉,只不过比他认知中的那个人多了份情绪,而且看来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年长。
“老身见识浅薄,恐怕识人不多。”燕嬷嬷忍不住盯着他瞧。
“金丝。”关霁远脱口而出,没忽略她的眼眉稍稍挑了一下。
“金”许妈倒抽一口气,燕嬷嬷投以警告眼神,她赶紧噤声。
“不知金丝是否为驭奴馆的人?”关霁远没错过两人的互动“祝某特地前来向嬷嬷求证。”
“老身不认识这位姑娘”燕嬷嬷神情自若地回答“况且,从驭奴馆售出的奴仆,本馆下接受退货,在外的行径也和本馆毫无瓜葛。”
她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好不容易把那些丫头都送出门,早该把这里关了,省得要收拾那些丫头的烂摊子
“祝某没有恶意,即使金丝是驭奴馆的人,祝某也不可能将她退回,此番前来只是想知道她的生长背景,多了解她一点。”他起身拱手告退“既然嬷嬷不认识金丝,那恕祝某打扰了”
“不送了。”
望着关霁远的背影,燕嬷嬷和许妈两人显得忧心忡忡。
“这可怎么办呀?”许妈沉不住气地道出心头的疑虑“金丝那丫头该不会闯了什么大祸吧?这男人看来不是普通角色”
燕嬷嬷莫可奈何地看着许妈“希望他真的相信我们和金丝毫无瓜葛都怪你沉不住气!”
她还在想那男子的相貌,不知在哪儿见过?
“你们都别吵了!”先前的老人缓缓从厅后步出“瞧那小子一身贵气,该是什么达官显要!”
燕嬷嬷忍不住皱眉“师父,那您还让他进来?”
白发老翁便是她的师父天机老人,是个长久隐居天山的世外高人,和自幼失亲的燕嬷嬷情同父女,此次便是为了那几个丫头的事专程下山。
“呵呵老夫就是要看看金丝命定的人有几分能耐。”老人轻抚白须,露出满意的神情。
“金丝命定之人就是他?”许妈只觉不可思议“那丫头也有这样的富贵命?”
“富贵虽不远矣,但看那丫头有没有这个命享受了!”老人丢下这句话后便倏地消失,留下两人对金丝的未来更加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