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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拆了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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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帝的要求下,文官们各自呈上了整肃吏治、处置贪腐官员的章程,只是众人没想到皇上第一个开刀的竟是叶家。

    但即使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处置了叶定国,皇帝还是满脸不悦。

    叶定国吃定皇帝心软,他不替自己的贪渎分辩半句,口口声声痛骂自己、磕破他的老额头,让人心生不忍。

    当所有臣官都以为这回皇上定是要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为四皇子的前程留下一个机会时,皇帝咬紧牙关,坚持免除叶定国的丞相一职,而十几名查证出有贪渎事实的叶氏子孙,一律除官入刑,至于散播谣言、造成军心不安的叶定华,则被判流放。

    叶家至此是一败涂地了,听见这个消息,皇贵妃晕了过去,急召太医,四皇子匆忙入宫,想替叶家求情。

    四皇子不求情还没事,这一求,让皇帝更厌恶上几分,自己的二皇兄被贬为庶民的时候,他非但没出面求情,事后还在府里邀集一帮狐群狗党彻夜狂欢。

    怎地,叶家的血缘还胜过皇家血脉,若他是这么想的,无妨,就让他去当叶家子孙,好好承欢叶定国膝下。

    一番斥责后,皇帝将四皇子赶回去,命他闭门思过。

    下了朝,皇上没往福安宫探望叶茹秧,对他而言,没将她和四皇子入罪,已是手下留情。

    皇帝绷着脸前往御书房,远远地,王顺看见齐穆韧还跪在御书房里头,那两道眉毛扭曲成团,王爷这回是怎的,非要同皇帝杠上吗?皇上心情差得很,他就不怕牵连还在狱中的妻子?

    皇帝也看见齐穆韧了,他冷着脸走进屋里,这才发现齐穆笙也跪在齐穆韧身边,看见齐穆笙,皇帝脸色稍霁。

    齐穆罜给宥家置办屋宅、塞银两的事,他知道了,他也知道齐穆笙在宥家临行前那一番真心实意的劝慰。

    齐穆笙要宥家好好作为,千万别因此失志丧气,断送自己的人生,他要宥家振作、要他以自身才能,另创出一番事业。

    这才是兄弟啊,这才叫做亲情,为什么齐穆笙、齐穆韧能够做的事,其他儿子就是做不到?

    宥莘在府中彻夜狂贺同时,与宥家一母同胞的宥宾闭门不出,生怕皇上迁怒自己,连半两银子都没送上,其他几个年纪小的也是噤若寒蝉,不敢表示,唯有宥钧皇上叹口气,他还懂得让妻子偷偷给二嫂塞东西。

    皇帝大步走进御书房,随侍在侧的王顺立刻递上茶水,悄悄地与齐三爷对上眼,他微微摇头,王爷和三爷不该挑这个时候惹事,皇上心情不顺呐。

    齐穆笙明白王顺的意思,可这会儿实在顾管不上。

    坐在桌案后,皇帝炯炯目光迎向两兄弟的注视,一个满面疲惫、胡碴冒了满脸,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日光,将他的侧影修剪得分外清俊甭瘦,两道超拔凌锐的鹰眉紧蹙,一个则是脸色苍白,长眉斜飞,一双眼睛雪亮却隐含愠怒,好像谁欠他几百万两银。

    这是对天子的态度吗?自己竟纵容这两兄弟目中无人至此?一个恼火,皇帝大掌拍到桌面,怒声问齐穆韧“你递条子告假了吗?谁允你不上早朝的?”

    齐穆韧没有回答皇上的问题,却是一揖趴伏到地,重复着说过无数遍的句子。

    “恳求皇上饶阿观一命。”

    哼,谈判不成就不喊父皇了?还真是现实得厉害啊。

    皇帝烁亮的目光盯住齐穆韧,凝声说道:“怎么饶?她毒害的可是皇贵妃,朕饶了她,这世间还有道理律法吗?”

    “皇贵妃身子无恙。”齐穆笙插进话。

    “难不成要皇贵妃死绝死透了,朕才能严办叶茹观?”皇帝冷冷一哼,说道:“别忘记,这个罪名是你亲手替她套上的,在你做出决定那刻,便造就了她的下场命运,穆韧,放手吧,她已经不是你的阿观。”

    “我不会放手的,她是我的妻子。”

    “要朕提醒你几次,叶茹观已经收下休书,她和你靖王爷再无半点关系。”

    “那纸休书,我不认。”

    他捏紧拳头,额头青筋暴张,那不是休书而是烙铁,狠狠地在他胸口烙上无法抹灭的疼痛。

    “那不只是休书,还是朕亲盖上大印的圣旨,在你眼里,连圣旨都可以不作数?”

    皇帝口气冷厉。

    后悔吗?可惜天底下啥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皇上只是要一个人顶罪罢了,微臣愿意顶下这条罪名。”齐穆韧迎视皇帝,口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怎么顶,朕还有大把差事要你去做。”皇帝口气很硬地说。

    “阿观一死,微臣立刻退隐朝堂。”齐穆韧口气更硬,他坚持立场,坚持保住阿观。

    “为一个女人放弃利禄功名,你脑子坏了吗?”他眉心蹙起三道锐利竖纹。

    “阿观于微臣,不只是女人。”齐穆韧还他一个乖张孤傲的眼神。

    别开脸,皇上不欲见他。

    “争执这些无益,这案子朕已经交办下去,待李庆文几个彻查清楚后会拟个章程上来,届时要杀要关,朕会让王顺知会你一声。”

    听见皇帝此话,齐穆笙忍不住扬声道:“还彻查?李庆文没审,已经有人去审过一回,连供词都已经出来,只等着把阿观打死、按上指印便是罪证确凿,若非臣及时赶到,现在二哥已经入狱,而我得去替嫂子收尸了。”

    “齐穆笙,你在说什么浑话?”他快被这对兄弟给活活气死了,生一堆儿子全是不省心的。

    齐穆笙也不争辩,仅是从怀里掏出程氏的供词呈上,王顺接手,摆到皇帝面前。

    方才一下早朝,他赶着在皇帝前头进入御书房,来得太匆忙,狱中之事尚未对二哥说分明皇上便到了,因此听了他的话,不只皇帝坳了双眉,二哥也怒目瞠视他。

    皇帝迅速把供词看过,怒潮在胸口翻腾不已,他怒极反笑,好啊,老二刚倒,他就迫不及待对穆韧动手。

    下一个是谁?老大、老三、穆笙,是不是所有会危害到他的人全倒了,他才能安心睡觉。

    “这是谁捏造的谎言?”皇上面若寒霜摔袖而起,恨不得亲手掐死那个孽子。

    “这件事本来就是个大谎言,凶手是假的、凶案是假的,既然所有的事情全是假的,自然会有人见缝插针,能多张罗几个人进去,都是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皇帝瞪齐穆笙一眼,他还真把朝堂事当成他在商场上的那些勾当?“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齐穆笙说了,从见到程氏那刻说起,再说到她诬赖阿观受命下毒、与小叔有染,他本就是舌粲莲花的人物,一件三分残忍的事被他一形容就夸张成十分,听得齐穆韧目訾欲裂,恨不得将程氏和齐宥莘毙于刃下。

    “皇上您不晓得,那个冒着尸臭味的牢狱多可怕,他们给嫂子吃的饭,馊得连猪都不肯碰,狱卒说嫂子进了那里,半口水、半粒米饭都没进,嫂子本就身子骨弱,前阵子又为了那些糟心事,人瘦过一大圈,这下子更好啦,没吃没喝,怕被老鼠啃指头又不敢睡,再加上四皇子妃那顿毒打皇上,您就别审了吧,干脆赐嫂子一杯毒酒,再帮她念几句阿弥陀佛,让她少受点罪、早死早超生。”

    齐穆笙说完闭上嘴,这篇话当中有一大半是说给二哥听的。

    他并不讨厌何宛心,也理解二哥是个重旧情、不亏欠人的,他绝不会置何宛心于不顾,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尽管他明白做起来相当困难,但他不得不同意外公所说的-大家齐心合力,慢慢劝阿观回心转意。

    就不知道二哥在急什么,非要迫得阿观立即低头,他又不是不知道阿观最擅长的是阳奉阴违,她不逃跑,难不成还留在王府里和人共事一夫?

    她是谁啊,她是来自有哈利波特和蝙蝠侠的世纪,她会赚钱、能独立,哪里需要依靠靖王府这把大伞。何况,阿观没学过争宠手段,哪敌得过何宛心?

    瞧,现在凶手在家里喝燕窝羹,她呢?在牢里挨打、喝馊水。

    他心生不平,为着阿观所受的苦怒及何宛心。

    “早死早超生,这是她要的?”皇帝问。

    “皇上,您这不是在说笑话吗?进宫请求赐婚不是她要的,可是,她得来。旁人下毒不是她要的,可是,她得认。进大牢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她得关。这桩桩件件哪一个能由得她作主?”

    皇上松口气,这就是两兄弟间最大的不同,穆韧总是直来直往同自己倔强、逼迫自己低头,而穆笙这家伙巧言令色,会用各种方法,企图说得自己对阿观升起几分怜惜。

    “既然她作不了主,你也给朕闭嘴。不过,朕倒真想问问,你是怎么进得了那个天牢的?”没有他的命令,程氏能进、穆笙能进,这齐焱王朝到底还有没有律法存在?

    “很简单,两个字-贿赂。”齐穆笙脸不红气不喘,没有半点羞愧的说。

    “朕在这里拼了命的肃贪,你倒好,背着朕四处去搞贿赂!”

    皇上气极,抓起桌上的端砚就往他身上砸去,如果是齐穆韧,定会硬生生受下,而齐穆笙他没猜错,齐穆笙的头一歪、闪过。

    “微臣自知有罪,不如皇上把嫂子放出来,臣身子健壮,自愿代替嫂子去坐牢,待李大人把事情原委给查清楚,再商量斟酌往后该怎么办,如何?”

    皇帝被他的痞话呕得火冒三丈。

    “朕办案子还得同你商量?你想都不要想。”

    “这样不行吗?那不如把臣同嫂子给关在一起好了。”

    “你真想坐实和嫂子有染的传言?”

    “是皇上自己说的,嫂子领下休书,与二哥已经没有半分关系,这传言不会成立的。”他一痞二痞,越痞越上瘾。

    “你!你们两个非把朕给活活气死不成?回去、通通回去,你们若是硬要跪在这里,行!案子不必审啦,朕马上命王顺赐一杯鸩酒给叶茹观,把她的尸首抬回靖王府去。”

    齐穆韧猛然抬头,布满红丝的眼睛暴张,冷肃的目光直直迫视皇上,他满眼的惊怒转为懊悔失望。

    齐穆笙硬扯住二哥的手,不让他冲动。

    “父皇,您就不能看在我们兄弟俩的分上饶嫂子一命?如果父皇肯饶她,父皇要我做啥我就做啥,行不?”齐穆笙拍胸脯说话,就算要让他进户部替朝廷挣银子,他也没二话。

    又来一个,一个为阿观愿意承认他是“父皇”的儿子,看来这个阿观还不是普通重要。

    他浓眉横竖,口气执拗“这些话别同朕说,你二哥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叶茹观,端看他肯不肯点头。”

    “二哥,你有方法?”齐穆笙讶然。

    “都下去吧,君无戏言,三日内,若齐穆韧的答案能令朕满意,叶茹观的性命自然无虞,否则”皇帝不再多说,他拿起桌上的“供词”陷入沉思。

    齐穆笙见状,拉着齐穆韧起身。

    齐穆韧不顾发麻的双脚,挺着身子咬牙道:“微臣告退。”

    语毕,齐穆韧一拐一拐、满怀怒气地往外冲,齐穆笙急起直追,边跑边问:“二哥,你要去哪里?”

    “去砸了四皇子府!”

    像一阵风似的出了宫、纵马狂奔,齐穆韧回府里领走一批府卫后,再次上马,目标直奔四皇子府邸。

    四皇子府的总管挡在门口,见齐穆韧来势汹汹,连忙让人进屋向齐宥莘禀报,自己则在门前不断对齐穆韧、齐穆笙陪笑。

    “不知靖王爷及齐大人大驾光临,还请王爷稍稍等待,四爷定然马上迎出来。”

    若靖王爷不是这种见魔杀魔、见鬼斩鬼的骇人模样,四爷肯定会很高兴靖王来访,可他这副态度总管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齐穆韧哪肯等,他胸口炽烈的怒火急欲发泄!

    大掌一推,总管几个踉跄摔到旁边,齐穆韧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般,领着人走进府里。

    跨进大门第一步时就对身后的府卫下令“看得见的东西,全给爷砸个稀巴烂!”

    齐穆笙无奈,二哥这回忒地沉不住气。可,能怪他吗?阿观被关、被打,皇上又是那个十条牛也拉不动的姿态,二哥不找个地方泄泄满腔怒火,怎能安生?偏偏那个没长眼的程氏撞上来,他不借题发挥才怪。

    要埋怨?四皇子也只能怨自己今儿个犯太岁。

    就这样,府卫一路走一路砸,有人上前阻止,身上、脸上便会挨上几下,不至于死人,但肯定会痛上好几天。

    终于,他们一路进到大厅。

    齐穆韧站定,身后的府卫也不需他再下新命令,自动自发地砸起物件来,那个“砸”可不是普通的砸,被他们这群孔武有力的府卫砸过的地方,桌椅断脚、对象皆毁,无一幸免。

    齐宥莘闻讯匆忙赶来,见到屋子一片狼藉,惊得连话说都说不出来。

    今天早朝时,皇上下令惩处叶家,他这才知道原来边关之事不单单是齐宥家的单手杰作,他恼极二舅舅不同自己商量便自作主张。

    依父皇之精明,怎能不怀疑边关官兵发难有无自己插手的痕迹?难得父皇饶过母妃和自己,对他的求情只是一阵斥喝并未论罪,当下,他只能低调再低调,万万不能惹事,可、可可这又发生了什么事,怎惹到他头上来了?

    “二堂兄,你们这是做什么,便是落井下石也不该如此啊。”

    “落井下石?哼!”齐穆韧冷哼一声,惊得齐宥莘头皮发麻,见他有恃无恐的态度,莫非是父皇下令让他心底一阵发寒,父皇终究是疑心到自己头上了?

    “四皇子这话可说得不对啦,落井下石的人应该是四皇子吧。”齐穆笙双手横胸,看好戏似的凉凉说道。

    “这话是打哪儿说起?”他满头雾水,不理解齐穆笙的话意。

    “难不成四皇子没有派四皇子妃到天牢审我家嫂嫂?没有严刑逼供,把我家嫂子打得皮开肉锭?四皇子啊,你这件事儿做得可真不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有多疼爱我们家嫂子,今日不过是二哥置气,皇上又拿二哥莫可奈何才将嫂子给关起来,以示薄惩,四皇子这番作为实在不妥。”

    “什么?那女人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情,该死!”齐宥莘气急败坏。

    齐穆韧寒冽的目光刷向齐看莘,让他打心底泛起一股冷意,比起巧言令色、口蜜腹剑的齐穆笙,他更害怕齐穆韧,他一个眼光就会让人想要退缩。

    “二堂兄、三堂兄,这件事我问明白之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齐穆韧向齐宥莘扫去一眼,皇子中,除大皇子齐宥宾被封为郡王之外,其他皇子都未有封号,一来是这群皇子并未建功立业,二来是皇上防着他们的心思,可野心这种事哪里防得了,人年纪一大、心也就跟着大了。

    齐穆韧面无表情,淡淡丢下话“如果你无法管教自己的女人,本王不介意代劳。”

    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府卫也训练有素、安静无声的跟在后头离去,就像阵风似的刮进来又刮出门去。

    齐肴莘看在眼里气在心中,今儿个在朝堂上他已经是满腹不顺遂,没想到回府后,程氏还给他招惹这出,他怒声斥喝“去把皇子妃给我叫出来!”

    下人领命,急忙撒腿飞奔而去。

    然而,他尚未等来程氏,却先等到来传达皇上口谕的王顺。

    王顺低眉顺眼道:“传皇上口谕,四皇子纵妻行凶,罚禁足三月,不必上朝。”

    “什么?!”

    他心一急跳了起来,冲上前一把抓住王顺的衣襟,可下一瞬想起他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又不得不强捺下怒气,松开拳头,咬牙恨道:“父皇怎么可以听信齐家兄弟的片面之词便处置我?”

    王顺拍拍自己的衣襟,气定神闲,微哂道:“还请四皇子息怒,皇贵妃失德、教子不当,本欲降为妃,然而四妃分位已满,如今降为贵嫔,还请四皇子日后作为多用几分心。”

    他将怀中那份“供词”往上一呈,齐肴莘接过手后飞快读过,越读越是心惊,他眼睛暴瞠,两颗眼珠子几乎要滚出来。

    王顺见状,低声道:“奴才告退。”

    不等四皇子应声,他躬身走出大门,恰巧与程氏错身而过。

    程氏看见皇上的心腹太监,心慌莫名,她快步移往前厅,却被厅里的一片狼藉吓得不知所措,她慌张上前,拽起四皇子的衣袖问:“爷,这是怎么回事,哪个人胆子这么大,竟敢上咱们府里闹事”

    齐宥莘深吸气,见始作俑者出现,哪还有客气的,狠狠的一巴掌摔过,打得程氏头晕目眩。

    “你这个蠢妇!”

    话未听清楚,程氏又迎来一巴掌,之后的拳打脚踢,让她连哀号的机会都没有。

    齐穆韧飞骑来到天牢门前,一列大内高手守在外头,看见靖王爷,众人随即集聚挡在门口。

    齐穆韧不是穆笙,不屑做贿赂这等事,他下马,谁也不多看一眼,大步走往狱前。

    大内高手齐齐拱手躬身,说道:“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踏进天牢一步。”

    齐穆韧的回应是一声不屑冷哼,手扬高,就与众人大打出手。

    他已经几个日夜未阖眼进食,体力早已耗尽,可是他要见阿观,要告诉她对不起,还要告诉她别怕,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她救下。

    他竭尽全力、功夫尽使,有人不敌,几招内便败退下来,但他们奉的是圣旨,无人敢怠慢,便是拼死也要把齐穆韧给拦下。

    明晃晃的刀刃劈空斩下,电光石火间,齐穆韧翻身闪过,然,雪亮刀光晃得眼前一片惨白,臂上一阵微寒,刀刃扎进血肉的闷声清晰可闻,热血渗出在袖间染出鲜红,他不管不顾,恍若无觉似的举剑狂攻。

    随后赶到的府卫们见状,随即抽剑加入混战,站在一旁的宫中太监张全见状,连忙扬起他的公鸡嗓大叫“王爷,快些停手!皇上有令,若是王爷硬闯,就令奴才奉上鸩酒一杯,送王妃上路。”

    手一顿,齐穆韧停下动作,他缓慢转身,冷若冰霜的眸光投向张全。

    张全身子一抖,急急伏地叩首道:“王爷,求求您不要为难奴才,奴才向您保证,王妃在里头很好,万客楼送来的餐饭王妃都用了,住的地方干净也安静,无人敢上前打扰,现下王妃正在练字”

    张全急忙解释,就怕王爷要硬闯。

    杀王妃他着实没胆,可差事没办好,皇上打不得王爷,定要用他的脑袋来赔,当奴才两方都不能得罪,苦呐!

    齐穆韧颓然阖上眼,再张目时,寒声道:“如果王妃掉了一根头发,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偿还。”

    “奴才不敢,奴才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王妃,只求王爷放奴才一条生路。”张全说得战战兢兢。

    齐穆韧甩袖,翻身上马,齐穆笙见状连忙追上。

    追着二哥的背影,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但是他心急啊,努力策马狂奔,总算追上二哥的坐骑,他急急问道:“二哥,皇上提的办法是什么?他要怎样才肯饶过二嫂?”

    齐穆韧不语,马鞭一扬,再度放马疾驰。

    他有这么好甩吗?齐穆笙咬紧牙关,跟着扬鞭上路,一路紧追在二哥背后,到了王府急急下马,不死心地急追上前。

    “二哥,你倒是说说啊,再难办的事,咱们也得出头做。”

    同样的话,他不知问过几百声,二哥就是不回应,齐穆笙急火了,在接近明月楼时,他一把将齐穆韧给拽进大厅,忿忿关起门,怒问:“二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怕我插手吗?你怕我带被休出家门的二嫂远走高飞吗?你宁愿让她死在牢里,也不敢让我知道皇上提出什么条件?”

    咻地,齐穆韧猛然转身瞪着他,僵硬的身子如同一尊冰冷的神只,蚀骨沁髓的狠毒目光射得齐穆笙无处躲。

    他知道,自己的话绝对会刺激到二哥,说不定自己还得忍痛挨上几个拳头,但他顾不得了,皇上只给三天时间。

    “阿观没有被休出家门。”齐穆韧咬紧牙关,字句从紧闭的齿缝间挤出来,像想把谁碎尸万段似的。

    “既然如此,有办法就说啊,为什么不说,你这不是成心要二嫂死!”

    手臂的伤口还淌着血,他不知道疼痛,只晓得心口那个伤快要让自己窒息,他吸气吐气,却怎么也吐不尽满腔狂涛,心被沸油炸了,他十八层地狱走过一遭,依然救不回阿观,罢了,皇帝是铁下心肠要把他逼到底。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齐穆笙考虑要不要再给他添点刺激。

    齐穆韧颓然坐下,他轻声道:“皇上要让我入主东宫。”

    “什么?!”

    齐穆笙倏地一怔,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他有那么多的儿子啊,怎么就想到二哥?难道皇帝要让他们认祖归宗?

    不要,他才不要进后宫,那个你争我夺、没有亲情只有竞争的地方,那个嫔妃、皇子皇女施展阴谋与阳谋的战场,那个用脂粉凝香,堆积、掩埋无数罪恶的刑场,那个令人望而却步,阴森、凉薄、最最无情的处所。

    于他们兄弟而言,王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他们有外公,有一个充满温情的家,现在这个家里又多了个阿观,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带给他们最真心的欢笑与喜乐。

    她说过:家是人们心灵的避风港,不是提升战斗力的地方。

    他和二哥的战斗力已经够高,不需要一再提升。

    可如果这是救下阿观的唯一方法

    “二哥你在犹豫什么?”

    “你居然同意?”齐穆韧讶异,他以为兄弟齐心,他们早对皇家血脉一事断了念头。

    “不同意的话,阿观只有死路一条。”他直指重点。

    “你以为我同意,阿观就能平安无事?若此事传出去,第一个想要阿观性命的,不是齐宥宾就是齐宥莘,况且你以为,皇帝现在能用阿观逼我当太子,他日就不能用阿观逼我为平衡各方势力,将各府各院的千金小姐一个接一个抬进东宫?

    “阿观她聪明、有见识,她赚银子的能力高强,可她就不是母仪天下的料,送她坐上凤椅,等同于拿火把在她**上烧。”

    高处不胜寒,别样的繁华自然伴有别样的寂寞与孤单,这是身为东宫太子、未来皇帝该有的觉醒。可齐穆韧不愿意,他孤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让他盼来温暖,他不舍抛弃。

    齐穆笙叹息。

    “一个没有身分背景的何宛心就能要了她的命,何况是那些有背景有依恃的女子,阿观的确不是她们的对手。”

    “所以答应皇帝的条件是饮鸩止渴,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始终不认为皇帝真的想杀阿观,我想再赌一回,赌皇上对咱们兄弟的亏欠,令他放阿观一马。”

    “二哥,放弃吧,这个赌必输无疑。”

    “为什么?”

    “皇上早已经收尽仁慈,为皇子夺权之事,他决心快刀斩乱麻,便是错杀也阻挡不了他想做的事。

    “今日二哥没上早朝,不知道皇上龙颜震怒,将叶定华流放、叶定国夺官,叶氏子孙一个不留,逐出朝堂、入罪刑罚,他硬了心,即使对当年于自己有扶持之恩的叶氏也能痛下杀手,何况是无举足轻重的阿观。”

    想起早朝的情景,齐穆笙仍心有余悸,堂堂的相爷不断磕头,磕得额头都血肉模糊了还不肯停下,皇帝何尝没有心软,可他还是重判了叶氏。

    叶家被抄,叶氏一族被连根拔起,这些年贪的银子一把一把吐出来还给百姓、还给朝廷,想他叶定国汲汲营营一辈子、坐拥高位又如何,还不是皇帝一道旨意,所有功劳皆成过往烟云。

    “他毕竟没动叶茹秧不是?”

    “程氏那张供词呈上去之后,就不一定了。”

    齐穆笙是故意的,他对阿观说过,一定会替她出这口恶气,现在他就等着看,这口气可以是多大一口。

    “你太冲动了,你不该把供词呈上去的,如果交给我”

    “你要拿去威胁皇贵妃,要她替自己的妹妹说话?别想了,她连自己的父亲都说不得情,你没见到早上齐宥莘替叶定国说话,皇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

    “眼下,对皇帝而言,铲除叶氏朝党的势力是第一要务,确立太子之位是第二件,阿观在这个时候撞上来,根本是自找死路不、不对,不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是二哥抓着她往死里撞”

    齐穆笙的话在齐穆韧心底插上一把刀,不堪折腾的心破了,但他不愿责备弟弟,因他明白,穆笙为阿观不值

    他错了,他想回头却找不到路,那么多年来,第一次,他感到茫然无措、感到恐惧害怕。

    他错了,他不该在那样仓卒的情况下,决定让阿观顶罪,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忘记帝王心难窥测,自古至今都一样,就算皇上看重他又如何,一个忤逆大罪,就可以让他从天上掉进地狱,齐看家不正是个好例子?难道,皇帝没夸奖过他、没看重过他?

    “我去找办理此案的李庆文。”

    “然后呢?二哥决定拨乱反正,把真正下毒的那个送进牢里?”

    穆笙的话问得齐穆韧语顿。

    齐穆笙冷冷一笑。

    “如果二哥没这个打算,那么找不找都没有意义,因为谋害皇妃是唯一死罪。”

    齐穆笙甩袖,转身欲出,齐穆韧一把拽住他的手,发誓似的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阿观出事。”

    “二哥,我很想相信你,但事实上是,你跪在御书房时,她差点儿就出事了,如果不是那四个丫头找人到处寻我,求我进大牢看看阿观,她早已经被程氏下重手给活活打死,所以,不管二哥同不同意,我都要站在阿观那边尽力帮她,阿观的东西还有那四个丫头,从现在起,由我作主。”

    他甩掉二哥的手,忿忿走出明月楼,目光一闪,他发现何宛心躲在屋旁的身影,怎么?想探听消息?在御书房里听得还不够?

    为阿观,齐穆笙恨起何宛心。

    砰!重重一声,门被齐穆笙踹上。

    看着穆笙张扬的怒气,齐穆韧深呼吸,再次提醒自己不能火大、不能心急,他必须更冷静面对,想出好计。

    既然苦肉计没用,既然叶氏之事让皇帝硬起心肠,而自己设想的每个点全被皇上看穿,那么他得改弦易辙,另谋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