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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陷入混沌之前,他挣扎着,渴求着说道:“卫从容.......”
至此,恩怨皆消。
卫从容脑海里一片空白,恍惚间想着,死亡,这样一个一生之中只会有一次的事情终于降临了。
每一天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在今日之前,每一天都是祭日,而这样的祭日,他已是过了数十年了。
他茫然无措地坐在地上,看着九献的脸发呆。死亡是如此美丽的一件事,当一个罪人还没死去的时候,人们会不断唾弃他,说他是真正的遗臭万年啊。当他死去之后,人们又很快地转换了说法,死便死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死亡原是可以将一切抹平的。
卫从容感到力气在不断流失,他回首望了望身后的血海,其中女人那正被野狗撕扯的尸身显得尤为动人。
“无趣,无趣!”他渐渐咧开嘴笑了,无力地说道:“人生,也不过如此。”
痛苦不一定只是一个开端,死亡也不一定只是个结局。卫从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为九献掸了掸衣襟上的灰,他不懂爱,但此刻也确实是悲痛的。
身后的战场仍是喧嚣一片,厮杀声与血肉扑溅纠缠在一起,卫从容早已失去了兴趣,他一挥手,匆匆道:“回撤罢,天道石.....可以准备了。”
“九献死了。”远远地关内,一个男人轻声说道,他漠然却又有些惋惜地看着那处。
“我知晓。”青年垂下了眼,半晌后似是踌躇又犹豫地问道:“他走的......”
“为所爱而死。”晏无意长长叹息,也不知是在为何而感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是他得偿所愿。”温述秋勉强地笑了一下,低头时却偏过去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眶。
见他落泪,晏无意心下顿时酸软成一片,他捧起青年的脸,温和地说道:“你为何会哭?”
“我、我不知晓,”温述秋闭了闭双眼才将泪水忍了回去,他低声道:“九献他曾经是我儿时的全部......亦师亦友,亦父亦母。教我练武、读书,虽从不同我多说话,但我以为他那时是真心的爱护我的。”
后来他变了,现下仔细想想,谁又能无所芥蒂地去对待心爱的人的孩子呢。
温述秋自与晏无意捅破窗纱之后,对这样的事敏感了不少,他隐隐约约间感觉出了父亲与九献之间不同常人的气氛。想来那时,九献来照顾他也只是一样任务吧。
青年却仍然抑制不住悲痛的情绪涌上心间,晏无意低下头吻了吻他柔和的眉眼,说道:“生者既逝,万事皆空。现下最重要的是,你我二人定要活下去。待大战结束,我陪你再来这里祭奠,如何?”
“好.....”青年也吻了吻他,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两人并未找到储存天道石所在的地方,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去寻元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用半卷书同生共死,仍觉未到开口诉情时。笔枯墨涸已竭才思,用力呼唤你名字。——《鸿篇》·洛天依
第96章侠之大者
那支箭没能如愿射1进卫从容的胸膛,几人匆匆疲惫至极地走回了营地,而早早在门前守候的元太子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你们终于回来了!”卫从徵担惊受怕半天,此时见到他们的身影实在是非常感动,连忙快走几步上前迎接,却又被几个人身上冲天的血腥气和煞气惊到,不由得脚下一顿:“怎样?”
“陛下,我先问您,”李清夷一身破烂的锦衣,身形蹒跚,缓缓从门外走进来。他低垂着脸,把表情完完全全隐匿在鬓发之后,“那支箭,您有没有动?”
“我.....朕没有。”卫从徵原先是想承认的,可到嘴边的话在他看见男人的眼的那一瞬间便变成了否认。
那双眼猩红,满是细小的血丝,瞳仁儿乌黑,里面阴沉沉地看不见一丝情绪。
这样的一双眼,让他真的害怕了。原本还有些洋洋得意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唇边,卫从徵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小心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连将军死了。”李清夷笑了一声,“那支箭被动过了,不仅卸去了一个尾环,上面涂的毒也少了一层。一个尾环影响了它的方向,毒少了也影响了最后的计划。端的是心狠手辣啊。”
“那支箭,没有射死卫从容。只杀了他的心腹副官。”他漠然麻木地说道:“连将军则是被群攻而死,尸身也早已找不见了。”
“能.....能杀掉九献也是好的,至于连将军,朕一定为她和她的家人平反昭雪。”卫从徵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只好一句句补充道:“我会为连将军立个牌坊,以此来表彰她的所作所为。”
嘭的一声,一拳打在还在喋喋不休的卫从徵脸旁。
他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清夷,只见后者扯起嘴角,缓慢地说道:“你还不懂吗?她死了,你做再多的事情,一个死人都不会看到了。”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李清夷狠狠点了点卫从徵的胸膛,“是你,不顾祖宗先法强求她出山;是你,只顾一己□□,抹去箭毒害她殒命;是你,如此愚蠢连基本的排兵布阵都需要人教。”
“是你们卫氏......”他越来越无力,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害了所有人。”
“那你难道以为你们便全然无辜吗?”卫从徵一把拂开他的手,愤声道:“若不是父皇逼我,我何至于此?若不是当初我得势之时你父亲找上门来,我又看在你我知己一场的份上让你做了门客,恐怕现在你在何处都不知晓呢。李清夷,你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李清夷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道:“好,算我欺人太甚了罢。”
他一把抽出刀来,在卫从徵惊恐不已的目光之中割开了袍子:“今后你我二人便断绝关系,什么知己什么友人,都当作之前是我李清夷瞎了眼!”
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的响,卫从徵咬紧了牙关,忽然一把上前拉住了他:“你先不要走。”
李清夷冷冷地看着他,不做一声。
“天道石重现天日,卫从容他怕是疯病犯了,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你再最后出动一次,找来温述秋。我从今往后便再不纠缠。”卫从徵硬着头皮,顶着他讥讽嘲弄的目光说道:“刚才允诺的一切,我也会如约做到。”
“不用去找了,”李清夷轻声开口道:“他们很快便会到来。”
“只不过我劝你一句,别把主意打到他们二人身上。”男人从黑衣长随手中牵过骏马,回头说道:“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和陛下您一样,无心无情又愚不可及。”
卫从徵一瞬间狰狞了脸色,却又很快平复下来。他看着李清夷骑上马远走的背影,百般复杂心绪绕过心头,最后他重重一叹,唤来了刘叔:“等会陪朕演场戏。”
刘叔自然是遵从,他见卫从徵面色凄凄,不由得问道:“您是打算让那两位少侠做什么?”
“血,”卫从徵端起早已放凉的茶碗,“温述秋的血是唯一的关键,只是比较难办的是......”
也许不止需要他两三滴啊。
不到一个时辰,就听侍从在外面通传。早已等的心焦不已的卫从徵忙整理了一下衣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