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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天书和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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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天书和地窟

    “不可思议,”水灵光惊诧地望着屏幕,“他们只有三个人……不是应该四个人才能通过吗?”回头问道,“第二关通过了几组?”

    “八组!”一个场务回答,“危字组排第七!”

    “角字组怎么样?”元迈古踱来踱去。

    “卡在云谲天书。”一个记者小声说。

    元迈古停下脚步,眉毛一挑,下令:“切换画面!”记者毛笔一挥,画面切换,屏幕上出现了一副惊人的景象——蔚蓝色的晴空上飘浮许多乌黑的巨字,横直超过五米,点画雄奇,笔势风动,每一个字都是十足的活物,如同一群巨大的乌鸦,四面八方地拦截考生。

    “呀!”一个“兵”字撞上百里秀雅,丑女凄声尖叫,可也无济于事,墨汁又黏又稠,仿佛强力胶水裹住了她的身子,很快变成一个乌溜溜的圆球,悬在空中疯狂地转动。

    “她要放弃了。”狐青衣说道。

    墨球深处闪过一道白光,百里秀雅掉出虚空,落在狐青衣身边。她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懊恼地望着通灵镜,屏幕里的“墨球”扭动几下,伸手展足,变回“兵”字,活泼泼向上一跳,兴冲冲地向贝雨飞去。

    贝雨正与一个“微”字纠缠,浑然不知“兵”字来袭,贝露飞身赶到,笔尖符光迸闪,数枚气弹击中“兵”字,“兵”字踉跄后退,摇身一晃,墨汁流淌,忽又凝结出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兵”字,“兵”分两路,扑向姐妹二人……

    “当心!”方飞高叫,“这些字可以自我复制!”

    “危字组”也陷入了“天书”,数不清的文字横在天地之间,堆砌出一座无形无状的古怪城池。上面是不可逾越的光幕,下面是不计其数的木奴,文字三五成群,鹰隼似的盯住考生,一旦缠住猎物,立刻裹住不放。

    考生走投无路,奋起反击,符咒击中文字,文字稍一退让,即刻自我复制,一变二,二变四……几次反击以后,考生面对的敌人成倍增长,陷入重重包围,行动更加困难,可是不加反击,又会陷入墨汁陷阱,除了叫出“遁”字别无他法。

    “危字组”赶到的时候,前面的学生已经折腾了几轮,天上字满为患,此后更多突破木奴陷阱的学生赶到——逃避、反击、复制——循环往复,不出半个时辰,字数增长数倍。举目望去,黑茫茫一片,巨字狂奔乱走,冲得学生七零八落。

    危字组也未能免劫,简真给一个“真”字穷追猛打,吕品叫“微意”两字逼得走投无路,方飞遇上了一个“欢”字,还没接战,那字儿突然散开,横撇竖捺化身枪弹,冲着他一阵扫射。

    方飞险些中弹,所幸五行磴上练出一身乱战本领,间不容发,从枪林弹雨中逃了出来。笔画紧追不舍,呼啸声如芒在背。

    “方飞……”下方传来一声惊叫,方飞低头看去,禹笑笑被一个“将”字缠住,正在墨汁里绝望地挣扎。

    “笑笑!”方飞俯冲下去,还没靠近,一个“兵”字横身拦住。他使劲解数摆脱,忽又遇上一个“斤”字,有如一把巨斧横砍竖劈。男孩险象环生,眼看着禹笑笑在墨汁中越陷越深。

    忽然红影闪动,简真披甲赶来,伸手抓住禹笑笑,想要把她拉扯出来,不料墨汁仿佛瘟疫,非但没有摆脱,稍稍一碰,立刻爬上他的手背,黏腻腻,滑溜溜,扯不断,甩不脱,大个儿也陷入了泥沼,跟着女孩一起坠落。

    方飞终于摆脱“斤”字,吕品也飞身赶来,两人见这情形,都是犹豫不前。贸然上前相救,势必陷入墨汁,想要救出两人,必须另想法子。

    这些文字若有若无,不像实物,也不像幻影,方飞初次看见,便觉有点儿眼熟,急转几个念头,脑子豁然一亮,回头高叫:“吕品,这是造化笔写的。”

    懒鬼一愣,掉头四顾:“你怎么知道?”

    “还记得它在宫奇和司守拙身上画毛虫的事吗?”方飞指了指被困两人身上的墨汁,“那些毛虫跟这些墨汁一模一样,稍一碰到就往衣服里钻。”

    “这一说还真像。”吕品手摸下巴。

    “皇秦写符消除了毛虫,你还记得那道符咒吗?”

    “不记得,一年前的事儿了,”吕品召出波耶水镜,点开灵眼搜索一下,抬头叫道,“有了,幻墨消融符,定式是‘空荡荡墨散烟消’……哎哟……”他通灵分心,一个“皇”字从后面扑来,黑漆漆的墨汁把他吞没,双手陷入其中,挥笔写符也来不及了。

    “空荡荡墨散烟消……空荡荡墨散烟消……”方飞极力保持冷静,在心底反复默诵符咒,寻找灵感,把握节奏。一般来说,新学的符咒很难一次写成,往往需要重复多次,才能领悟到内在的玄机,这个过程可快可慢,快的几分钟就好,慢的一年半载也是常事,临阵磨枪,通常难以成功。可眼下除了方飞,其他人统统被困,若不写出符咒,今天的考试就到此为止。

    禹笑笑和简真的面孔模糊起来,墨汁侵入两人的口鼻,简真的**变成呜咽。两人越飞越低,眼看掉进树林,林中的木奴枝桠摇动,透出一股子凛冽杀气?。

    方飞一咬牙,硬起头皮抖动符笔,锐喝一声:“空荡荡墨散烟消!”符光闪烁一下,忽又泯灭消失。

    禹笑笑翻起了白眼,墨汁漫过了她的眼睛。方飞定一定神,向她再抖符笔:“墨散烟消!”

    念咒的一瞬,热流蹿出指尖,径直到达笔头,星拂笔颤动一下,柔软的毫毛迅速扭转,四个淡青色的小字在空中一闪而没,笔尖亮起夺目的亮光。

    哧,符光射中墨汁,黏糊糊的玩意儿飘然散开,变成一团有气无力的黑雾,忽聚忽散地流蹿到远处,结成两个“将”字,气恼地扭来扭去

    成了!方飞欣喜欲狂,回头挥笔,吕品手脚一轻,顿也解脱出来,身上的黑烟袅袅上升,结成两个“皇”字,相互碰了碰头,双双向他扑来。

    “先撤!”方飞叫喊一声,掉头飞走,其他三人紧随其后。四人飞了数里,退到石妖墙下,巨字不再追来。方飞停下来一看,观望的学生不止他们,“角字组”也在附近,皇秦脸色凝重,盯着天书奇阵陷入沉思。

    “笑笑!”简真缓过气来,“箕字组其他人呢?”

    “全军覆没,”禹笑笑摇头苦笑,“就剩下我了。”

    “太好了,”大个儿眉开眼笑,“我们正缺人手。”

    禹笑笑脸色一沉,眼里透出怒气,吕品飘上来给了简真一脚,骂道:“好什么?自私自利的家伙。”

    “谁自私了?”简真委屈地揉着臀部,“笑笑过了关,赚的分数还不是‘箕字组’的。”

    “简真说得对,”方飞附和,“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女孩望着方飞、简真,心中不胜感慨,当初没能分在一组,只能眼看着二人受尽磨难,如今鬼使神差,危急关头三人重聚。尽管前途莫测,禹笑笑仍觉热血涌动,生出一股久违的豪情。

    “你打算怎么做?”她问方飞。

    “这些字是一个人写的。”方飞沉吟。

    “这是一种字体,”禹笑笑皱眉沉思,“可惜不知道写字的是谁!”

    “这好办!”吕品写一道“摄影符”,摄取文字图像,输入通灵镜,过了片刻,笑嘻嘻说道,“写字的人叫‘米芾’,红尘里一个有名的书法家。”

    “准是天皓白干的好事,”简真怨气冲天,“谁都知道他是个红尘迷。”

    方飞举起食指,轻轻敲打右腮,边想边说:“把天上所有的字找出来,输入通灵镜,看这个米芾什么时候写的它们?”

    “好!”吕品埋头鼓捣一阵,把屏幕显示给其他三人,“这些字都出自米芾的《真酥帖》,全文是:‘真酥一斤,少将微意,欲置些果实去,又一兵陆行难将。都门有干示下,酥是胡西辅所送。芾皇恐顿首。虞老可喜,必相从欢!’”

    “这也能查到?”方飞由衷佩服。

    “别小看通灵网,红尘里大多数知识里面都能找到。”

    “这些话什么意思?”大个儿翻来覆去地把《真酥帖》看了两遍,没有看出任何意义。

    “好像是给朋友送吃的。”吕品摸着下巴说。

    “是吗?”大个儿摸了摸肚皮,“这么一说,我有点儿饿了。”

    禹笑笑默不作声,把字帖里的文字与天上的文字逐一对照,心头微微一动,忽然问道:“你们看见‘门’字了吗?”

    “门字?”其他三人都是一愣。

    “这儿,”禹笑笑指着屏幕上的字帖,“都门有干示下,这儿有个‘门’字,天上似乎没有!”

    三人看过字帖,回头观望天空,果然也没发现“门”字的踪影。

    “这里面有鬼!”大个儿宣布。

    “还用你说?”禹笑笑白他一眼。吕品将信将疑,说道:“造化笔一贯吊儿郎当,会不会写漏了字?”

    “不会,”方飞望着字阵深处,“我猜那个门字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简真瞅着他冷笑,“你当是捉迷藏吗?”

    “对!”方飞点头,“就是捉迷藏!”

    “事情不妙,”吕品忽然压低嗓音,“大家保持原样,不要东张西望。”

    “怎么了?”方飞忍不住问道。

    “死肥猪头上五米有一个光团,”吕品声音更低,“样子很像一只耳朵。”

    “窃听符!”禹笑笑轻叫一声。

    “可恶,”简真忍住抬头的冲动,“谁这么缺德?”

    “会写‘鬼号符’吗?”吕品冲三人眨眼。方飞茫然摇头,简真摸着肚皮不吭声,禹笑笑犹豫一下,低声说:“我会。”

    “好!”吕品点头,“咱俩一起动手。”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双双扬起符笔,指定上方耳朵形的幻影:“鬼哭神号!”

    空中响起凄厉可怕的尖叫,方飞从没听过这么刺耳的噪音,但觉头晕耳鸣,正想捂住耳朵。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掉头望去,宫奇捂着左耳痛苦不堪,摇晃两下,一头向下栽落。

    皇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宫奇,用力摇晃数下。宫奇缓过气来,苦着脸揉弄耳朵,一面朝这边张望,一面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

    “不要脸,这是作弊,”简真气红了脸,“我去找他们讨个公道。”

    “就凭你?”吕品冷笑,“讨一顿揍差不多。”大个儿本就虚张声势,一听这话,借坡下驴:“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方飞沉声说道,“先把门找到!”

    “这算作弊吧?”狐青衣冷笑着看向元迈古。

    “作弊?”阳明星盯着屏幕,“谁啊?”

    “角字组!如果我没记错,‘窃听他人方案’算是作弊,应该取消考试资格。”

    “我不那么看,”元迈古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断定宫奇的‘窃听符’是在偷听‘危字组’的方案,也许是听天上的风声。”

    “风声?”狐青衣哑然失笑,“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借口。”

    “即使真的窃听,也没什么大不了,”元迈古不动声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搜集对手的情报也是一种能力。”

    “这么说,考试规则也可以随便更改啰?”

    “你当这只是考试?”元迈古回过头,目光阴沉慑人。

    “不是吗?”

    “不!”元迈古的声音像是一条从冰箱里取出来的鱼,“这是战争!”

    “危字组”加上禹笑笑,四人摆出了“四神阵”,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占据三角锥体的四角,任何一人有难,其他三人都能及时救援。

    “任何人被天书困住,其他三人写‘幻墨消融符’解救……”方飞话没说完,简真没好气插嘴:“我写不出来!”

    “笨蛋!”禹笑笑骂道。

    “蠢猪嘛,干啥都不行!”吕品讽刺。

    “去你们的,”大个儿气恨恨地扫视三人,“这么点儿工夫,写出来的人才是怪胎。”

    “幻墨消融符”是对付“云谲天书”的利器。方飞不必说,吕品卓有天赋,第二个学会;禹笑笑尝试几次,也能大致把握节奏,三次里可以写成一次,攻击巨字稍嫌不足,营救同伴不在话下;唯独简真,写来写去总不成功,飞到天书阵前,还是不得要领。这么一来,“四神阵”出现了破绽,大个儿攻不得、守不住、救不了,无疑成了众人的累赘。

    可是时间紧迫,消息已经泄漏,必须抢在“角字组”醒悟之前通过天书。方飞一声令下,“四神阵”颠倒过来,简真落到最后,其他三人在前,写出“幻墨消融符”,击溃挡道巨字,不断开辟道路,逼近“云谲天书”的中心。

    巨字散了又聚,横直迸射,撇捺乱飞,点画横冲直撞,来自四面八方……四人先后中招,全赖同伴解救才脱出墨汁,可是越往前飞,文字越多越繁,好比千军万马,往来蹂躏践踏。四人每进一米,都得劳心费力,乌黑的墨汁到处流淌,仿佛小溪大河,密层层、黏糊糊,稠密到一定地步,分不清哪儿是字、那儿是人。

    “我不成了,”简真双脚漆黑,墨汁向他全身扩散,大个儿喘着粗气,两眼乱翻,“我要掉下去了。”

    “别说泄气话,”禹笑笑击散他身上的墨汁,烦恼地四处张望,“方飞,你看见‘门’字了吗?”

    望着铺天盖地的巨字,方飞也觉眼花,可是到了这个当儿,后面字如大海,除了弃考遁走,已是无路可退。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穿过两层阻扰,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越向前飞,巨字数量越多,移动越慢,到后来几乎停滞下来,笔势外向,密不透风。

    “怎么停下来啦?”简真张大嘴巴。

    “我猜……”禹笑笑注目巨字结成的堡垒,“字和字不能搅在一块儿,这儿字数太多,稍稍一动,就会彼此撞上。”

    “为啥不能搅在一块儿?”大个儿茫然不解。

    “蠢猪!”吕品哼了一声,“两个字搅在一起谁还认得出来?”

    “一派胡言,”简真大声反驳,“这肯定是个陷阱!”

    “门字就在里面!”方飞指向“堡垒”深处。

    “开什么玩笑?”大个儿白他一眼,“谁能进得去?”

    “羽化课你钻过绳网吗?”方飞问。

    “钻过又怎样?”

    “把它们当做绳网,”方飞指了指巨字,“钻过去就行。”拧腰低头,化身柔丝,从一个“西”字的中央钻了过去,身子微微一侧,又绵软地穿过“陆”字左边的“耳”字,一眨眼的光景,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巨字阵里。

    其他三人看呆了眼,禹笑笑吸一口气,拧身钻过“兵”字,吕品也从一个“可”字中间穿过。简真看得冷汗直冒,抖索索收敛翅膀,看准一个“斤”字,从它下面钻了过去。

    巨字擦身经过,相距不过毫厘,好在钻了半年绳网,四人磕磕绊绊,倒也有惊无险,纵被巨字缠住,也有同伴解救。这么钻来钻去,过了半刻光景,就在筋酸骨软的当儿,方飞一抬头,猛可看见了一座巨“门”——伫立虚空,纹风不动,周围三米之内再无其他文字。

    方飞回头看去,其他三人纷纷赶到,男孩冲他们一招手,率先闯入巨“门”。

    刹那间,前方传来吸力,他身不由主地向下坠落,周围墨汁流淌,仿佛瀑布悬空,尺木不听使唤,身子就像一块石头。

    “噢……”方飞惊叫声中,身子撞上了一团白花花、软乎乎的东西,仿佛一大堆棉花,深深把他吸了进去。

    男孩陷入十米有余,正感窒息,“棉花”蠕动两下,嗖地向上弹起,方飞蹿起老高,凌空翻一个跟斗,再次重重摔落。这一次陷入稍浅,跟着再次弹起,这么反复三次,终于落回实地。

    噗,吕品也掉了下来,他手舞足蹈,狼狈发出尖叫。方飞呆柯柯地望着他忽高忽低,忽上忽下,打着旋儿在空中翻腾,同样反复数次,最后落在方飞身边。他使劲摇了摇头,回头望去,愣一下,脱口而出:“太岁!”

    方飞心头一震,仔细打量那一堆软绵绵的东西,发现它的颜色白里透蓝,横直数以十米,起伏蠕动,悠然自得,竟是一个巨大的活物。

    噗噗两声,简真和禹笑笑双双掉下,翻腾几次,落到地上。两人都是一脸迷茫,回头看向太岁,眼中流露出惊诧的神气。

    “这不是太岁吗?”简真忍不住叫,“这玩意不是长在地下吗?”

    “说得对,”吕品点头,“这儿就是地下。”

    其他人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溶洞,上下四方钟乳林立,高高低低、粗粗细细,石质温润光滑,闪烁细碎的白光。

    呜!溶洞深处吹来一阵狂风,劲道猛烈,彻骨生寒,风声阴森凄厉,仿佛巨兽的呜咽,风中夹杂淡淡的腥气,让人一闻便毛骨悚然。

    “妖气,”吕品抽了抽鼻子,极目看向洞穴,“里面有东西!”

    “难道是?”禹笑笑停下来,困惑地摇了摇头,“不可能,那太危险了!”

    “很难说,”吕品吐出一口气,“前面出现任何东西,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喂!”简真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你们打什么哑谜?前面到底有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闷声不理。方飞迟疑一下,说道:“第四关是龙潭虎穴,难道说洞里有蛟龙和虎怪?”

    “不是虎怪。”吕品摇头。大个儿白他一眼:“那是什么?”

    吕品刚要开口,噗噗噗一串闷响,身后有人掉落下来。

    “正如屏幕显示,危字组第一个通过了‘云谲天书’,”水灵光有点儿无精打采,事态的发展让她深感挫败,“当然啰,目前为止,‘危字组’还算顺水顺风,至于能不能保持下去,我仍然抱有很大的疑问……”她自觉词穷,把球踢向元迈古,“星官大人,对于眼下的情形你怎么看?”

    “你问错了人,”元迈古拒绝接球,“我又不是道师。”

    “那么……”水灵光眼巴巴地看着狐青衣,“狐道师,你给评点评点?”

    “作为危字组的组长,方飞的洞察力很敏锐,飞行术也可圈可点,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决断力和方向感。从始至终,他都知道往何处走、该怎么做,”狐青衣的笑意深不可测,“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

    “哦?”元迈古眯眼望他,“你是说有人暗中帮他?”

    “我可没那么说,”狐青衣笑容不变,“冥冥之中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更可能是一种天意!”

    “天意?”元迈古冷冷说道,“那东西我从来不信!”

    “你信什么?”

    “信自己,”元迈古犹豫一下,“还有白王!”

    “真会表忠心!”狐青衣嗤之以鼻。

    “太棒了!”水灵光发出一声欢呼,“看到了吗?角字组也通过了‘云谲天书’!”

    “看来还没结束,”元迈古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吗?”狐青衣笑笑说道,“我们等着瞧!”

    四道人影落到太岁上面,一陷一弹,升到半空,其中一人身姿矫健,如灵猫、如飞燕,不待二次下坠,轻飘飘翻个跟斗,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他一抬眼,看向方飞,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皇秦!方飞心头一凛。角字组窃听得逞,集体穿过了天书之“门”。

    “舞弊的来了……”简真两手叉腰,讽刺话儿还没说完,方飞扯他一把,叫声“快走”。

    大个儿诧然回头,发现三个同伴飞了起来,一阵风冲向洞窟深处。

    “唉……”简真醒悟过来,眼下正在考试,不是挖苦敌人的时候,第四关是最后的考验,无论如何都要抢占先机。

    他慌慌张张地披上铠甲,还没起飞,忽听皇秦的声音冷冷飘来:“拦住他们!”霎时响过一连串激烈的爆炸声,伴随元气弹撕裂空气的激鸣,溶洞里沸腾起来,整个儿都在来回摇晃。

    简真心惊肉跳,笨拙地展开翅膀,用力向上一跳,飞出不足三米,一股狂风从天而降,当的一声,简真像被几只石妖同时撞上,冲击力贯穿铠甲,搅得他气血翻腾、五脏乱颤。

    大个儿惨哼一声,砰地摔回地面,头脑昏昏沉沉,眼前金星迸闪,忽觉头顶风响,一抬眼,司守拙裹着一身银甲从天而降。

    简真心头一急,手脚撑地,向左滚出,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地皮震动,石屑飞溅,打在“火豕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激响。

    简真一股脑儿滚出十米,双手撑地,掉头望去,司守拙半蹲半跪,背展双翅,身下的地面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凹坑,尘屑在他身边萦绕,两眼灼灼发亮,活脱脱就像一尊上古凶神。

    “不要脸!”简真又惊又怕,“背后偷袭算什么……”

    “本事”两字还没出口,眼前一花,司守拙猛蹿过来,简真面孔剧痛,挨了他重重一拳。

    他向后飞出,两眼昏黑,热乎乎的液体涌出鼻孔,流进嘴巴,身子还没落地,司守拙闪身赶到,一脚踹中他的左腰,冷酷凶狠,如同亮银色的跑车碾过一只小猫。

    咚,简真一头撞上洞壁,头盔嗡嗡作响,脑袋快要炸开,他的嘴里发出**,肩腰传来异样的剧痛。司守拙的双手插入“火豕甲”,把他高高举起,向下用力一摔,左膝急起,撞上他的腰眼。

    简真感觉自己断成了两截,惨叫声还没出口,司守拙一声大吼,抓住他的身子甩了出去。

    砰,简真撞在钟乳石上,石柱拦腰折断,碎石到处飞溅。他落在地上,连连翻滚,身上的铠甲红光弥漫,当他翻身站起,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红猪,小眼里充满泪水,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撒开四蹄,冲向对方。

    司守拙轻轻一跳,足有两米多高,身子凌空翻滚,铠甲白光爆涌,落在之时,已然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猛虎,皮毛闪亮如银,布满灰黑色的斑纹。

    当,红猪撞上银虎,发出震人心魄的闷响。红猪哼哼唧唧,连拱带撞,锋利的猪牙像是两弯残月,不断挑中银虎的身躯,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牙印。银虎失声怒吼,张牙舞爪,也在红猪身上留下无数印痕,两头巨兽翻滚搏斗,所过钟乳粉碎,四周一片狼藉。

    “简真!”禹笑笑眼看红猪落了下风,忍不住掉转飞剑,回头直奔银虎,扬起毛笔,正要写符,忽听呜呜急响,巫袅袅驭轮赶到。

    禹笑笑纵身向上,脚下的飞剑“佛青”青碧发亮。一道电光从她脚下掠过,嗤啦,在钟乳石上留下一团酥黑的印痕。

    “流光飞弹!”禹笑笑反手回敬一道“流弹符”,身子向前猛冲,剑光画出浑圆的弧线,绕到一根钟乳石后面,转眼望去,巫袅袅踩着一团乌光,上面斑斑点点,俨然繁星流转。

    白虎女左右腾挪,灵巧避开气弹,忽然向前一晃,飞轮扫过一根倒悬的钟乳,咔嚓,锋利的边缘把钟乳切断。不待石柱下坠,巫袅袅笔尖一抖,锐喝:“御物凌空!”

    白光裹住半截石柱,呼地大力甩出,越过禹笑笑藏身的钟乳,翻滚着向她头顶砸落。

    “粉身碎骨。”禹笑笑发出“爆炸符”,钟乳粉身碎骨,尘屑四散飞溅。女孩让过碎石,一抬眼,巫袅袅绕过钟乳,猛冲过来,禹笑笑心子一紧,扬起符笔,两人异口同声:“雷枪电斧!”

    两道闪电飞蛇似的绞在一起,发出嗤嗤异响,照得两人面孔雪亮。她们无法刹住去势,只好侧身向前冲突,闪电擦身而过,汗毛竖起,肌肤麻痹,脚下的飞行器凌空交错,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响——禹笑笑的“佛青剑”撞上飞轮,登时受力弯曲,巫袅袅的“星河轮”转速骤减,几乎失去了控制。

    这样的情形不下于极速行进的跑车迎面相撞,随着一连串急促的怪响,巨大的力量把两人向后推开,仿佛两颗子弹,各自射向一方。

    “呜!”巫袅袅撞上一根钟乳,眼前白光闪烁,险些昏了过去。

    禹笑笑摔在地上,剑尖扫过地面,火星迸溅,留下又深又长的痕迹。砰,她撞上洞壁,止住退势,但觉喉咙发甜,胸口逆气乱蹿,来不及起身,忽听一声咆哮,巨大的银虎腾空扑来。

    禹笑笑想要躲闪,可是身软无力,忽听昂的一声尖叫,火红的影子当空闪现,红猪冒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撞上银虎。两头巨兽在空中纠缠,虎爪挥舞,猪蹄乱蹬,嘶吼着从禹笑笑的头顶掠过,银光裹着红影,如同熊熊燃烧的冰块,摔在地上,连连翻滚,踩踏、抓挠、冲撞、撕咬,气势凶猛残忍,恨不得把对方碾成肉泥。

    禹笑笑扬起笔,想助简真一臂之力,可是猪与虎纠缠不清,任何攻击都会误伤同伴。

    呜呜呜,飞轮当头压来,禹笑笑应声一滚,火光贴着她的肩头掠过,击中洞壁,猛烈爆炸。

    禹笑笑跟着气浪翻滚,左肩传来强烈的刺痛,一块碎石钻进了她的肩窝,鲜血喷涌,染红了羽衣。

    “水凝雪坚!”女孩发出一道“玄冰符”,笔尖射出冰白的符光。巫袅袅料不到她受伤之余还能反击,躲闪稍慢,右腿传来一股奇冷,低头看去,腿上结了一层薄冰,冰层生长如飞,还在不断增厚。

    巫袅袅忙写“消融符”化解,稍一分心,禹笑笑趁势跳上飞剑,笔尖抖动,一道“流弹符”闪电飞出,巫袅袅仓皇躲闪,回敬一道“烈火符”。禹笑笑一击不中,闪入钟乳石后,火流喷中石柱,烧得石块噼啪作响。

    两人绕着石林盘旋飞舞,符咒连绵不断,但因飞行神速,很难击中对方。剑光、轮光忽隐忽现、时近时远,远时相隔百米,近的时候仿佛撞在一起。

    “嗷!”洞窟深处传来一声咆哮,雄浑有力,来回激荡,数不清的回音叠加起来,势如惊涛骇浪,让人胆颤心寒。

    银虎撞开红猪,纵身跳开,侧耳听了听,掉头转身,向着洞窟深处狂奔。红猪头昏脑涨,望着银虎背影不知所措,忽听禹笑笑高叫:“简真,追上它!”

    红猪应声一跳,撒开四蹄,突突突地冲向银虎。

    “你还真闲?”巫袅袅出现在禹笑笑左边,符笔闪电扫出,“丢兵弃甲!”

    缴械符!禹笑笑虎口一痛,符笔跳出手心,飞入巫袅袅的左手。道者失去符笔,只有束手待毙。禹笑笑念头一闪,拧身跳起,脚下的飞剑激射而出,精准地钻入飞轮的空隙。

    “星河轮”旋转正酣,突然嵌入异物,呛啷啷停止了转动,巫袅袅尖声惨叫,一个跟斗从飞轮上掉了下来。

    铮,“佛青”去势如电,把飞轮钉在一根钟乳石上。

    巫袅袅摔在地上,浑身像要散架。她忍痛咬牙,捏紧笔杆,抬眼寻找对手踪影,冷不防左腕一痛,挨了一记狠踢,符笔脱手,嗖地飞了出去。

    巫袅袅手持两支符笔,左边是禹笑笑的“蛾眉”,右边是她的“银流苏”,右笔丢失,慌忙扬起左手,来不及写符,禹笑笑攥住“蛾眉”,把她扑倒在地,拧住她的手腕,狠狠磕向一块石头。

    巫袅袅痛哼一声,死攥住笔杆不放。禹笑笑心头发急,抓起她的手用力一拧。

    黑衣女的喉间发出一声呜咽,符笔骨碌碌滚到一边。禹笑笑来不及高兴,巫袅袅眼露凶光,左手突出,扣住她左肩的伤口。

    禹笑笑痛得浑身哆嗦,放开巫袅袅的右手,来扳她的左手。巫袅袅趁势拧腰,翻身把女孩压在下面,不料禹笑笑膝盖突出,噗地顶中了她的小腹。

    巫袅袅弹起老高,小脸痛苦扭曲,禹笑笑腰身一挺,飞起左脚踹中巫袅袅的胸口。

    黑衣女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白沫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禹笑笑捂着伤口,抖索索站了起来,鲜血顺着手臂流淌,点点滴滴,触目惊心,她望着巫袅袅,苍白的脸上透出一股傲气:“我可是甲士的女儿!”

    “小爬虫,”巫袅袅捂着胸口挣扎起来,“我杀了你,我要把你……”

    禹笑笑飞奔两步,跳到半空,左脚虚晃一下,右脚闪电踢出,啪,巫袅袅又一次摔出老远,左颊吹气似的肿胀起来。

    “踢我的脸?”巫袅袅两眼滴血,“小爬虫,你敢踢我的脸?”

    “你的脸不要也行!”禹笑笑飞身跳出,抬脚又踢,巫袅袅奋力一滚,禹笑笑脚尖扫地,掀起一片沙尘。

    巫袅袅翻身跳起,叫一声“银流苏”,远处的符笔应声跳起,嗖地飞向她的手心。

    禹笑笑晃身上前,抢在巫袅袅前面一把攥住笔杆,笔杆冰冷光滑,活是一条银蛇扭来扭去。

    巫袅袅魂飞魄散,不待对方动笔,贴地向前蹿出,翻滚两下,挺身跳起,口中喘着粗气,手里赫然拈着禹笑笑的“蛾眉”。

    两人鬼使神差换了符笔,两只笔嗖嗖跳动,全都不听使唤。

    “雷枪电斧……”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长长的电光交错闪过,电流穿透羽衣,迸发出冰蓝色的焰火。两个女孩就像喝光了的易拉罐,让人踢了两脚,空荡荡,轻飘飘,飞出十米有余,沉沉地摔在地上。

    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寂静,只有远处的太岁欢快地蠕动,发出悦目的柔光,留下怪诞奇妙的阴影……

    钟乳石一根根迎面扑来,活是巨魔的牙齿,浓重的阴影令人恐惧。

    方飞快要喘不过气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真正领悟到“如影随形”这个词的含义——皇秦就在后面,比起影子还要难缠。

    两组人马刚一交锋,皇秦就盯上了方飞,他的飞行快不可言,笔速是方飞的三倍。方飞招架不住,冲向洞窟深处。皇秦紧追不舍,“定身符”接连出手,笔尖的光亮疯狂闪耀,冷白色的符光如同倾泻的光雨,沾上一星半点,立刻浑身僵硬。

    方飞不敢回头,无暇多想,只顾埋头飞行,全凭本能躲闪。古怪的感觉从尺木里传来,一如闪耀的火光,反复点亮他的灵感,直觉代替了思考,行动快过了脑子,当他意识到在干什么,尺木和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巧妙合理的选择。

    皇秦满心别扭,他一口气发出了数十道符咒,可是没有一道能够得手。方飞仿佛化身幻影,碰不到、摸不着,飞行的速度普普通通,飞行的路线却是诡异百变,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转折、跃迁,折叠、扭曲,一如没有骨头的蛇虫,看上去怪模怪样,可是总以毫厘之差避开攻击。

    “太奇怪了,”水灵光望着屏幕微微失神,“我从没见过有人这样飞!”

    她的身后掀起一片嘈杂的声浪,全都来自淘汰的学生,他们狼狈不堪,一大半栽在“云谲天书”,回看通关的方法,心里说不出的懊恼。“危字组”一向是吊车尾的货色,而今闯入“龙潭虎穴”与大热门“角字组”一决雌雄,众人望着屏幕,满心不是滋味。

    “什么鬼剑路,”公西倩妒恨交迸,“乱七八糟的不知所谓!”陆舫也大声附和:“他躲闪的方式根本不对,扭来扭去的像个白痴!”

    “瞎飞一通,瞎飞一通!”百里秀雅唠唠叨叨,“瞎老鹰逮着死麻雀,他撑到现在,全都是运气。”

    “哟!”贝露拖长声气,“百里秀雅,这么说,你的运气还真臭,‘云谲天书’都没过。”

    “是啊!”贝雨连连点头,“瞎了的老鹰也是老鹰,麻雀一辈子都是麻雀。”

    百里秀雅瞪着双胞胎无言以对,努着嘴唇连翻白眼。。

    “皇秦的笔速太快了,”贝露盯着屏幕不胜紧张,“光是看着我就害怕。”

    “屈晏!”贝露回头看向组长,“方飞的飞行术你见过吗?”

    “没有!”屈晏犹豫一下,“我觉得这不是道者的飞行术!”

    “不是道者?那是谁的?”贝雨问。

    “神龙!”狐青衣冷冷接道,“龙才那么飞!”

    “飞碧浮青……”皇秦抖动笔杆,笔尖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高速驾驭光白的元气,符字连绵闪过,结成一道淡绿色的微光。目标不是方飞,而是前方的洞壁。

    嗤,绿光击中钟乳,激起袅袅轻烟,绿烟四处喷溅,变成丝丝缕缕,飞向四面八方。每一根绿丝都像树木的枝丫、神经的触突,自行分岔蔓延,快过流光闪电,由线及面,交错融合,霎时织成了一张重重叠叠、生生不绝的大网,嫩绿发光,缥缈不定,乍一看去,竟有一种让人自投罗网的魔力。

    方飞想要躲开,绿网已经向他扑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活物,生长的速度超过尺木的飞行速度。方飞双脚一沉,尺木已被绿网捕获,网上的绿丝生长如飞,顺着木棒缠住他的腿脚,密密麻麻,弹性十足,扯断一根,又有数十根生长出来,男孩陷身罗网,挣扎逃蹿统统无用,速度大幅降低,转向不由自主,飞轮转动的噪声由远而近,呜呜呜地向他逼来……

    “仙藻万罗符!”水灵光盯着绿网夸张地惊叫,“天啦,我从没看见一年生写出过‘幻生符’!”

    学生们望着绿丝不胜骇异,“仙藻万罗符”属于符咒里最玄妙的“幻生符”,这种符法能够短暂地创造身外化身。“仙藻万罗符”一旦写成,所生的“仙藻”就会自生自长、自发自动、自行捕捉敌人,为了达到这一步,需要极高的天分、长久的苦练、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宇宙原理的深刻了解。

    “裴言!”伏啸皱起眉头,回头看向玄武人里的翘楚,“你能写出来吗?”

    “肯定不能!”裴言板着脸回答。

    “屈晏呢?”鱼羡羽渴盼地望着朱雀人,“你也一定行吧?”

    “你太抬举我了!”屈晏苦笑摇头。

    “胜负已分,”水灵光眉飞色舞地宣布,“角字组赢定了!”

    方飞浑身绿丝、走投无路,一根仙藻的力量微不足道,数以百千联合起来,顿时变成了难以抗衡的力量。

    皇秦冲到近前,笔尖扭动,“定身符”的咒语到了嘴边。

    方飞略一挣扎,咻,白光飞了过来。他急中生智,尽力一缩,砰,羽衣向前暴涨,仿佛一面软盾,把符光弹到一边。

    皇秦一怔,腾身跳起。“龙蛛羽衣”的破绽在于一头一脚,遮盖不了头顶和脚心。他升到方飞头顶,正要痛下杀手,忽然心生警兆,斜蹿而出,一道凌厉的符光从他身旁掠过,皇秦斜眼扫去,吕品消去飞轮转动的噪音,无声无息地冲了上来。

    皇秦冷哼一声,回笔反击,两人咫尺交错,符光乱闪。皇秦躲过一蓬白花花的元气弹,吕品却被一道“千钧符”击中,浑身疼痛地向后翻滚,皇秦的后招连绵不断,数道“爆炸符”同时飞来。吕品使出吃奶的力气东躲西闪,身边爆响连连,“紫璇风轮”失去了控制,他颠三倒四,撞上洞壁,飞轮扫过岩石,带起一溜火星。

    “宫奇!”皇秦锐喝一声。

    “在……在……”宫奇跌跌撞撞地从石林间冒出头来,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一条血淋淋的伤口从左颊拖到脖子,足见与吕品的较量吃了大亏。

    宫奇冲向懒鬼,手中符笔乱舞,眼里透着癫狂。吕品不敢大意,一边稳住身形,一边挥笔应对。两人间火烧电闪、爆炸不断,捉对儿杀得难解难分。

    皇秦腾出手来,转眼看向方飞,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方飞的笔尖挑起一团乌云,形如漩涡,笼罩数亩,狂风席卷洞窟,飞沙走石,吹得众人摇晃不定。浓云旋涡深处,电光离合纵横,隐隐传出雷声。

    “狂雷掣电!”方飞冲口而出。

    黑云应声塌缩,像被无形的大手捏了一把,一声炸雷响过,电光冲了出来,数以十记,纵横交织,仿佛电光栅栏,把皇秦挡在外面,狂风左冲右突,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但觉电光来自四面八方,势如百川归流,一丝不落地钻进“仙藻”织成的绿网。电光顺着“仙藻”流走,巨大的能量来回冲击,扯得“仙藻”支离破碎,变回丝丝缕缕,狂风劲扫之下,登时不知去向。

    “暴烈风雷符,”水灵光一脸惊悚,“不可能,他只是一年生!”

    “皇秦也是一年生,”狐青衣注目画面,“仙藻属木,雷霆属金,金克木,这一道符法可以克制‘仙藻万罗符’。”

    “我看他疯了!”元迈古挑起白眉,“他会把自己活活电死!”

    屏幕里,雷电的狂潮顺着仙藻冲向方飞,蓝白色的电火把他浑身吞没。

    “别忘了他的羽衣,”狐青衣轻描淡写地说,“那可是龙蛛织成的。”

    元迈古怔了一下,望着屏幕眉头紧锁。

    剧痛和麻痹同时袭来,电光嗤嗤嗤四处乱蹿,仿佛数十把锐薄的刀刃,反复切割鼓荡的羽衣,所过“仙藻”瓦解破碎,变成一团团翠绿的轻烟。

    方飞心知肚明,脱身的机会就在眼前,皇秦一旦稳住阵脚,休想逃出他的手心。他强忍痛麻,奋力一挣,脱出闪电包围,带着满身电火冲向洞窟深处。

    呜呜呜,皇秦追赶上来,方飞心急如焚,尽力催促尺木,加速向前飞驰。

    洞窟越来越窄,钟乳越来越密,皇秦数道符咒都击中石柱,他正感懊恼,

    忽听一声咆哮,寒风迎面吹来。皇秦热血骤冷,心头战栗,忽见方飞速度变缓,停在一根钟乳石旁边。

    皇秦转轮赶上,又听一声咆哮,白亮亮的光球呼啸而来。他闪身让过,光球撞上钟乳,惊爆巨响,霜白的寒气冰蛇似的到处乱蹿,所过寒冰凝结,洞窟里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皇秦停了下来,举目望去,正前方的石窟里,蹲伏着两头插翅的飞虎,一黑一白,呲牙咧嘴,金白色的眼珠阴沉沉地望着两人。

    “穷奇!”皇秦冲口而出。

    穷奇是北风之妖,貌如猛虎,背有双翼,不管走到那儿,都有寒风相随。

    两只穷奇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低声嘶吼,翅膀大力挥舞,洞窟里气温骤降,钟乳和洞壁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方飞扫了皇秦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穷奇,没有进攻自己的意思。再看穷奇,两头妖怪身后,隐隐约约有一个狭窄的洞口,横直不到两米,仅容一人出入——穷奇把守入口,要想再进一步,必须降服这一对妖物。

    “把它们引开!”方飞回头说道。

    “你说什么?”皇秦狐疑地望着他。

    “入口就在穷奇后面,”方飞耐着性子说,“把它们引开才能进去。”

    “还用你说?”皇秦也发现了入口,暗自琢磨怎么过关。

    “可有两只穷奇,”方飞扫他一眼,“一个人不够用。”

    “你是说……”皇秦惊讶地扬起眉毛,“你和我一人对付一只?”

    “没错!”方飞回答,皇秦困惑地盯着他,小声说:“我们可是对手!”

    “引开穷奇再说!”方飞纵起尺木,笔直冲向穷奇。

    飞虎眼射凶光,双双抬头,冲着方飞厉声咆哮,白森森的牙齿仿佛交错的刀剑。

    “流光飞弹!”方飞笔尖一抖,数枚元气弹发出尖锐的鸣啸。

    穷奇翅膀一甩,噗噗噗一阵闷响,天青色的气弹被翅膀扫得无影无踪。

    “嗷!”黑穷奇耸身展翅,蹿到空中,卷起凛冽寒风,狠狠扑向方飞。

    “雷枪电斧!”方飞向后倒飞,扬笔发出一道闪电,曲曲折折地照亮了狰狞的虎头。

    黑穷奇不躲不闪,张开大嘴,哧溜一下把闪电吸了进去,翅膀鼓动两下,抢到方飞左边,抡起巨大的虎爪,抓向男孩的肩头。

    方飞低头斜蹿,虎爪擦身而过,扫中一旁的钟乳,就像利刃切割豆腐,石块无声消失,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穷奇低吼一声,翅膀大力横扫,钟乳石齐根折断,翻着跟斗飞向男孩。

    方飞闪身让过,身后石屑飞溅,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巨响。他抖擞符笔,写出一道“爆炸符”,火球跳出笔尖,像是尖叫的火鸟。

    黑穷奇俯冲下来,迎着火球一声狂吼,喉咙里白光跳动,蹿出一团冰白色的气团,火球嗤的熄灭,白气势头不止,笔直向前猛冲。

    “冰风丸!”方飞想起帝江曾经讲过,穷奇的妖术与风相关,“冰风丸”就是它的绝活儿。

    他不敢硬抗,急向上飞,白气毫厘之差,掠过尺木下方,但听一声爆响,气温骤降,数十股狂暴的寒流向外喷射。方飞卷入其中,浑身僵冷,形同狂风里的落叶,颠三倒四,身不由主,冷不防后背剧痛,撞上一根钟乳,顿觉两眼发黑、差点儿昏了过去。

    “嗷!”黑穷奇猛扑上来,方飞强忍不适,绕到钟乳石后面。虎爪横扫过来,咔嚓,石柱拦腰折断,就像一截朽烂的木桩。

    黑穷奇二度失手,心头狂怒,扭头望去,方飞跌跌撞撞,已在十米开外,它咆哮一声,鼓动双翅追赶上去。

    皇秦冷眼旁观,方飞看似节节败退,却把黑穷奇引得越来越远。白穷奇盘踞洞口,焦躁不安,一边低声咆哮,一边挥舞前爪,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机会难得,皇秦冲向洞口,咒语连绵不断地从他舌尖吐出,十多道符法顷刻写就,几乎不分先后,一股脑儿向白穷奇倾泻过去。

    白穷奇愤怒咆哮,张牙舞爪,两扇翅膀形如盾牌,上下遮拦,密不透风,符咒还没近身,就被翅膀扫开,侥幸近身,又被穷奇一口吞下。咆哮声中,白穷奇血口怒张,吐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见风就长,翻滚着飞向皇秦。

    烈风丸!皇秦纵身急闪,火球擦身而过,凌空爆炸,火焰随着狂风起舞,拉长变细,就像燃烧的飞蛇到处流蹿。

    皇秦低头躬身,缩成一团,藏入飞轮光芒,钻过火蛇拦截,绕到穷奇左侧,一道“闪电符”切开火焰,哧地击中白穷奇左翅下方。

    穷奇铜皮铁骨,等闲的符咒伤不了它,唯独翅膀下方是它的软肋,皮薄肉嫩,遭到电击,痛麻入骨。它恼羞成怒,纵身跳起,鼓动两扇翅膀,弩箭似的射向皇秦,张口发出怒吼,恨不得把他拍成肉酱,

    皇秦向后倒飞,不快不慢,角度变化多端,任由白穷奇翻腾扑击、口吐火丸,始终相隔数米,捞不着他一根毫毛。白穷奇稍有退却的意思,皇秦立刻出笔,直指他的要害,就像一只马蜂,飞飞停停,不时吐刺蜇人,激得白穷奇暴跳如雷,忘了守关重任,一路穷追不舍。

    一口气退了二里有余,皇秦瞅准破绽,躲开穷奇一扑,猛可向左飘移,跟着加速向前,飞轮尖声刺耳,白穷奇的咆哮一时变小,炽烈的狂风被甩在后面。一眨眼,洞穴入口就在前方,黑咕隆咚,像是恶魔的巨眼。

    皇秦身子一矮,冲向洞口,这时劲风飒飒,从他身后吹来。他心生警觉,斜眼瞥去,方飞蜷缩一团,尺木的光芒笼罩全身,青莹莹、亮闪闪,像是一只发光的翠鸟;两只穷奇黑白分明,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它们明白上当,怒不可遏,冰风、烈火冲口而出,不分先后向前激射。

    方飞俨然一无所觉,眼看两颗风丸飞到,突然向上一跳,风丸失去目标,嗤地撞在一起,冰火交融,狂风暴起,寒冰化为浓雾,腾腾腾四散弥漫。皇秦眼前一迷,忽听锐响震耳,方飞冲开白雾,披着火焰从他身边掠过。

    皇秦心念一动,横身撞出。方飞惨哼一声,就像中了拍的网球,偏离洞口,向左标出,一头撞向凹凸不平的洞壁。

    嘭,羽衣膨胀成球,撞上岩石,反弹落地,忽又向上跳起,撞上洞顶,骨碌碌再往下沉

    方飞天旋地转,胸闷头晕,强忍呕吐冲动,刹住翻滚势头,抬眼一瞧,皇秦已经不知去向。忽听一声咆哮,气温骤冷,极寒降临,雪白的光团向他飞来。

    方飞纵起尺木,躲开光团,“冰风丸”撞上一根钟乳,寒气席卷洞窟,雪花飘飘扬扬。他还没停稳,白穷奇耸身扑来,方飞侧身躲过,白穷奇当空旋转,翅膀铡刀似的横斩过来。

    方飞把头一缩,尺木下沉,凶险中居然起了顽皮的念头,整个儿蜷成一团,仿佛跳跃火圈,从翅膀下面钻了过去。冷不防白穷奇扭腰摆胯,尾巴嗖地甩出,像是一根铁棒扫向他的面门,方飞情急中把头一偏,啪,左肩传来剧痛,登时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尺木跌出老远,右臂失去了知觉,就连手里的符笔也不知去向。

    嗷,虎啸当头,黑穷奇从天而降,巨爪齐下,按住方飞的四肢,冲他厉声咆哮,巨口涎水流淌,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

    方飞看了看左手,五指向内收拢,收到一半,忽又停住。

    走?还是留?心里挣扎一下,男孩深吸一口气,张开口唇,天青色的元气喷薄而出,光闪闪、亮莹莹,仿佛一只大手托住穷奇的脖子。虎妖只觉一股大力直冲上来,呼吸一紧,身不由主地倒翻了一个跟斗,落在地上,虎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