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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四五六个月的时候, 朝雾过得很是轻松滋润。也是利用这两三个月, 她手上闲着无事, 很有心情地给肚子里的老二做了几件小衣裳和帽子袜子。
再多的东西,宫里都有准备, 并不需她多费心。
不管穿的用的, 到时都被备好。
朝雾之所以想费事亲自动手做几件, 一来是为了打发孕期时间, 二来是为了体现自己对肚子里老二的爱。不能因为生过一个,精心都给了第一个, 对这第二个就随意应付了。
有李知尧陪着,有秋若领着一宫的奴才精心又周全地伺候着,这几个月一眨眼便过去了。
怀胎十月,过得最快的, 也就中间这几个月。
过了中间舒服的几个月, 到后面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圆滚滚地把衣裙撑起来, 朝雾便又辛苦了起来。肚子大了累人是一方面,另还有小解的频次增多、腰疼脚肿等一些恼人的事情。
因为肚子里的胎儿不断张开长大, 胎动频繁,而且胎动幅度较大,朝雾开始进入睡眠困难阶段。睡觉时找不到舒服的睡姿,一夜要起来好几次小解,然后还动不动就被孩子给踹醒。
与这一胎比起来,生小顺儿那时候, 简直都跟玩儿似的。
朝雾有时候甚至都会觉得恍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生过孩子。
然后又在心里细细地想,想着大约是怀顺哥儿的时候,处境艰难困苦,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放注意力,需要更多的精力去应付,所以从怀孕到生孩子,仿佛都是稀里糊涂的。
这世上的许多事,都是如此。
一旦把注意力全放在上头,其中所能品尝到的痛苦也就被无限放大了。
以前朝雾要承受许多别的痛苦之事,生活里几乎全是黑暗。那个时候,怀顺哥儿倒是那一堆苦里唯一的甜,所以从没有觉得生顺哥儿是件艰难的事。
便是此时回想起当时的整个孕期感受,只要是有关胎儿的,也多是温甜的感受居多。
至于痛苦的,确没什么鲜明记忆。
而此时的朝雾呢,因为诸多因素夜夜睡不好觉,精神又开始有些蔫巴了起来,没有前几个月看起来有活力。身体影响着心理,她又开始变得敏感易怒,对各种小事生气。
晚间洗脚看着自己浮肿起来的双脚,都能涟涟掉下泪珠子。
一边掉一边委屈兮兮地说:“我的脚都成猪蹄了,呜呜……”
每每看到朝雾这样,李知尧都忍俊不禁,然后把笑意藏在嘴角。
她的脚白白胖胖确实像猪蹄,她的模样也确实娇憨可爱,他总是忍不住要笑的。
肚子到后几个月长得很快,在朝雾走路要托腰、弯腰困难以后,李知尧晚间有时会亲自伺候她梳洗。天寒怕受凉,不会日日洗澡,有时他便会亲自蹲下身子来给她洗脚,伺候着让她心里舒服。
皇帝都亲自服侍她了,她心里还能不舒服么?
自然,朝雾心里是极为舒服的。
这一晚精心梳洗完,朝雾在李知尧的帮助下上床,腰后垫了许多软枕,靠在床头摸起没看完的话本子翻开看了两页。等李知尧梳洗完上床,她把话本子又搁到一边。
朝雾要睡觉了,挪着身子躺下来,躺好了与李知尧说话,“算着日子,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解脱了。我现在就数一日,过一天数一天,觉得过得好慢好慢的……”
李知尧习惯性地伸出胳膊给她枕着,“多做点别的事分散分散心思,你若日日就盯着自己的肚子,掰着手指头数还剩几天要出生,那就会很慢很慢。”
朝雾轻轻吸口气,“我也想啊,可是身上实在难受,闹得我巴不得立马生了他出来。可他不到日子不出来,我就只能这么一天一天盼着了。我现在的一天,过得简直有一个月那么长。”
李知尧看着她,知道说道理给策略有时候是没用的,因为怀身子的难处他不能体会,说再多都是隔靴搔痒,于是他又说:“不着急,我陪着你一起熬,你不舒服只管找我就是。”
朝雾听得这话有些惭愧,又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在枕头上侧过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李知尧,小小声道:“难为你了,可我有时候真不是故意要折腾你,就是忍不住……”
李知尧拍拍她的手,“故意的也没事……”
朝雾往他肩上凑过去,声音更小了些,“我以后尽量控制啊……”
然睡前这话说得好好的,也明明是发自肺腑讲出来的,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再让自己因为身上的舒服,而去折腾李知尧。结果刚到夜间,就全都作废了。
朝雾因为身上乏,睡得比李知尧早一些。
李知尧一直温声软语地陪她聊天,等她睡着了,自己才吹灯睡觉。
近来李知尧也很累,一面要照顾快到临盆期的朝雾,一面还要处理前朝之事。因为有些力不从心,他又拉了钱胜文和顺哥儿帮着处理政务,身上的担子这才轻了些。
这会儿听着朝雾睡着,他闭上眼睛不多会,也便睡着了过去。
他虽然累,但现在夜间睡眠很浅,因为朝雾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醒来。有时需要他帮着扶着起夜,有时做了噩梦需要他安慰两句哄一哄再继续睡。
虽然朝雾那么说,李知尧依然做好了不能睡整觉的准备,这一夜果然也是如此。
夜深时分,在他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听到旁边躺着的人在哭,声音低低细细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这深夜里偷偷暗自抹泪。
对于这种情况,李知尧并不是很惊讶。他如常地睁开眼睛来,驱赶脑子里的困意,伸手到朝雾这边,用带着鼻音的慵懒声线问她:“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朝雾近来确实经常做噩梦,有时候一夜都要做好几个,一个比一个离奇恐怖。但她今天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噩梦,所以吸一下鼻子摇了摇头。
李知尧微微撑起身子来看她,给她擦擦眼角,“那是怎么了?”
朝雾看着李知尧,又吸两下鼻子,似乎还酝酿了一下,最后委委屈屈地开口说:“我不想打扰到你的,可我突然很想吃辣,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睡不着……”
噗……
李知尧没忍住笑了出来。
朝雾看他笑,自己忍不住恼,抬手就捶他,没好气道:“你不要再笑了,自打怀孕以后,太医院的人一直不让吃辛辣口味重的东西,可我就是想吃,都快憋死了!”
李知尧这是听明白了,原来她这是想吃辣却一直没能吃,被憋得在这半夜里抹眼泪呢。大约半夜里醒了想到了那些口味的菜,越想越馋,越想越憋屈难过,就哭起来了。
他抓住朝雾那乱挥乱舞的爪子,问她:“还能不能睡得着?睡不着的话,我带你去御膳房。”
那一口吃的得不到,心里难过得要死,怎么想怎么委屈,哪里还能睡得着呢?朝雾冲他摇摇头,借着他手上的力气坐起来,看着他说:“御膳房现在有菜么?”
李知尧扶住她的胳膊,随着她起来,“没有菜,不是还有我呢么?”
朝雾坐在床边摸索着穿鞋,因为弯不下腰来,只能微微伸着头去看。结果最后还是李知尧先下床,把她把鞋给套上的。
李知尧帮她穿好鞋,又领她去屏风边穿棉衣棉裙,再披上棉斗篷。
朝雾站着看李知尧扣斗篷的扣子,问他:“你要给我做?”
李知尧帮她把斗篷穿好了,顺手让她把帽子戴上,再拿个手炉塞进她手里,“过去试试看,这么多年没碰过菜刀铁勺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来。要是做得难吃,你可别生气。”
朝雾抱着手炉,嘴角抿着笑,看着他道:“一定不生气。”
李知尧自己也披上厚厚的黑色斗篷,领着朝雾出房间。
到房门边推开门,才发现外头下雪了。
朝雾想吃那一口辣,并没有停步的打算。
李知尧看出她还是想去御膳房,便没多说,领着她出门去。
朝雾肚子大走路缓慢,李知尧扶着她,带着她走完沿墙回廊,然后一同走进雪地里。
艳红和深灰的斗篷曳在黑夜里,落一片雪便绽开一朵白梅。
李知尧与朝雾肩并肩,手里掌着一盏灯,在深黑的夜色中亮着浅浅的光。
雪花纷纷落下来,在灯笼周围形成不一样的景致。
两个人就这么冒雪一路慢慢地走,一路说着话,走去御膳房。
这唯美的意境下,倒是像特意出来牵手散步看雪景的。
身后远远跟着一帮宫女太监,并不往前打扰李知尧和朝雾。
他们可不觉得有兴致,只觉得困死冷死了。
李知尧带着朝雾慢慢走到御膳房,自有当值的太监拿了钥匙来开门。打开门让李知尧和朝雾进去后,得了不必留着伺候的命令,便也都找地方避寒去了。
李知尧带朝雾进了屋,把两人身上的斗篷都脱了挂起来。然后他找了把椅子拖到案桌边,扶着朝雾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各处找了找御膳房备用的鸡鸭鱼肉等一些食材。
他之前在蛮州囤积实力的时候,为了讨朝雾开心,也为了伪装成废物王爷,去酒楼学做菜学了好长一段时间。当时学的手艺还蛮不错的,只是后来就没再进过厨房。
李知尧让朝雾在一旁坐好,找了些坚果给她当零嘴儿解闷。
朝雾便就一边吃坚果,一边看李知尧做菜。
当年在蛮州的时候,朝雾知道李知尧学做菜是为了讨她欢心。但她那时候和他不过是搭伙作伴的关系,并不关心其他。这么认真地看他做菜,其实是头一次。
朝雾见过李知尧在那些朝臣面前的样子,威严无比,一个人的气势能压一个大殿的人。那些朝臣最怕他冷脸发火,因为接在这后面的,就有可能是杀人。
可就这么个在外凶如猛虎般的男人,几年如一日地遵守着他自己当年立下的偿还誓言,在她面前从没端过帝王的架子。毫无底线地宠着她,把她宠得宛如过回了十五六岁前的样子。
十五六岁前的她,没有多少烦恼忧愁,每日过着富足无忧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捧着哄着的人无数。虽时常有些少女的小烦恼,可同后头经历的一切比起来,那算什么呢?
那时她单纯娇俏和软,开心了会花间起舞,笑得比花还娇艳。不高兴了,伏在厘夫人、奶妈亦或映柳的怀里,哭得娇里娇气,不哄上半刻钟都缓和不了。
往日浮现,敏感细腻的心思这又起来了。
看着李知尧系上围裙,站在案边认真地剔除鸡腿肉里的骨头,切碎了鸡肉,放进盆里洒入佐料,朝雾眨巴眨巴两下眼睛,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知尧把放好了佐料的生鸡丁放到一边,才抬头看到朝雾又掉眼泪了。他近来习惯于她时不时的伤感,洗了手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来看着她,仍是软声问:“这又是怎么了?”
朝雾吸吸鼻子,看着李知尧默声一会,出声嗓音微哑,“我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在言侯府的那十几年,衣食无忧,所有人都对我都很好……”
李知尧抽出她袖子里的帕子给她擦眼泪,擦完了仍蹲在她面前,微仰着头看她,然后轻轻吸口气道:“你父母还是爱你的,只不过比不上那些腐朽的礼教规矩……”
说着顿了一会,又慢声道:“我打小没尝过被人疼爱的滋味,最是明白没有父母亲人的感受。厘家现在分崩离析,该受的都受了。你若是解了心头恨,仍还记着他们的好,就原谅他们吧。”
朝雾缓了一下情绪,声音里还有一些哽咽之意,“你还有这么心宽大度的时候么?”
世人谁不知,他李知尧睚眦必报,眼里从来没有“宽容”二字。
李知尧笑了笑,语气认真,“我是希望你能放宽了心,简简单单无忧无虑地过完下半生,你又挑我的刺。原谅他们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有更多的人对你好。”
冬日的夜格外安静,御膳房里点了几盏灯,火苗摇曳在朝雾的余光中。她就这样默声看了李知尧许久,在他的眼神安抚下,情绪和心情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罢了,她微哑着嗓音说:“下半辈子,我会对你好的。”
李知尧不自觉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看着朝雾道:“说话可得算话,对我好点。”
朝雾认真地点点头,“一定算话的!”
李知尧直起身子,抬手在朝雾的头上摸了摸,语气和软,“别再胡思乱想掉眼泪了,我给你做菜去,马上就能做好,解你的馋。”
朝雾又点点头,一副很是听话的模样,“嗯。”
李知尧回到灶台边,看了看腌制的鸡肉,又备了些要用的配菜和佐料。他确实有些生疏了,不像以前学手艺那会儿动作熟练,做一样之前总要想一会。
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自己到灶后生起火来,然后到灶前握上大铁勺,在烧干的大锅里倒入油。等油锅热起来,把准备好的鸡肉全部倒入其中慢炸。
朝雾微微伸头看着锅里炸香的鸡肉,嘴里忍不住生了口水。
为了不让李知尧瞧见她馋,她偷偷给咽了。
然后朝雾就这么一边偷偷咽口水,一边看着李知尧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做菜。
等菜出锅,她已经非常迫不及待了。
李知尧端着盘子放到她面前,微微弯腰夹了一块瞧着十分酥脆的鸡肉,送到朝雾嘴边道:“有五年没碰锅勺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吃吃看。”
朝雾满怀期待地张开嘴,把筷子上的鸡肉咬进嘴里。一口辣一口香,正是她刚才夜半醒来挠心挠肺想要吃的味道。眼底起了亮色,她笑着看向李知尧点头,“很好吃。”
听得这话,李知尧也笑了起来,又夹了一块送到她嘴边,看着她咬了肉到嘴里,对她说:“吃一点解解馋就好了,刘太医不让吃辛辣的东西,总是有道理的。”
朝雾当然知道了,吃辣了上火,她会更难受。此时她馋解了,心情也好了,李知尧说什么她听什么,所以一边嚼着肉一边点头,“嗯,再吃一点就不吃了。”
说完这话,她伸手接下李知尧手里的筷子,忽夹起一块肉伸出去,直接送到李知尧嘴边,看着他说:“你陪我一起吃。”
李知尧又愣了愣,看了看朝雾这给他夹菜的姿势,嘴角不自觉漫开一点笑意。然后他看着朝雾张开嘴,让朝雾把肉送进他嘴里。
在朝雾把筷子收回来的一瞬,两个人忽有了默契一般,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屋里火光摇曳,照得两人的目光都像闪着光。
***
入夜下起来的雪,足下了两日才停。
雪在皇宫里铺得到处都是,下人奴才们铲雪扫雪就花了小半天的时间。
这一年的春节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朝中上下无有大事发生,皇城内外照旧举行节日典礼。民间该有的习俗活动,也一样都热热闹闹办了起来。
铺天的喜庆暂时分散了朝雾的注意力,不再掰着手指头盼日子,这日子也就自然过得快了起来。熬出了正月,之后便真正开始了掰手指头等生产的生活。
按照时间算起来,临盆就在这几日了。
但生孩子这事没个准头,谁都不能断定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时候会出生,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等着。
这种等待又焦灼又熬人,时间慢到几乎静止。
李知尧每天陪着朝雾,就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生了。
结果小心来小心去,还是没计划的那么顺利。
朝雾肚子疼要生的那一日,李知尧正好轮到要上早朝。
他上完早朝刚回到旁边正德殿,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便见大太监裴元慌慌张张来向他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一听这话,李知尧立马便急了。哪里还有心思再把朝服换下来,他拔腿就往殿外走,一边还训斥裴元:“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点来通传?”
裴元慌忙起身,跟在他屁股后面解释:“回皇上,就是刚刚才传来的消息,说是皇后娘娘羊水破了,肚子疼起来就要生了。消息一传过来,奴才就来告诉您了!”
李知尧没有心思再跟他计较,他快着步子下阶矶,上了步辇就催抬辇的人快一点,别管稳不稳的。抬辇的几个人齐步小跑,颠得步辇上下跳动。
抬到了坤宁宫门外,李知尧抬脚下辇,直接就往宫里去。
裴元跟在后面,喘着粗气抹着汗仍旧跟上去。
进了坤宁宫,朝雾已经在生产了。嘶喊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一下下砸进李知尧的耳朵里,砸得他太阳穴一阵紧过一阵,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李知尧从来也没见过人生孩子,哪里知道生孩子是这般。这是得多疼,才能嘶喊出这样的声音?他能联想到的,只有那些被用酷刑的犯人。
若是如用酷刑一般,这罪岂是容易受的?
他实在坐立难安,甩了袖子就要往生产的屋里去。
裴元看穿了他的意图,如兔子一般挡到他面前,“噗通”一声给他跪下来,慌得声音都在打颤,对他说:“皇上,您不能进去啊!这事关大夏国运,您不能意气用事啊!”
李知尧有些烦躁,打算绕开裴元。
结果裴元也在情绪头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继续劝说道:“皇上,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李知尧这便有些怒了,抬腿一脚把裴元给踹开了。
他向来就不信这些东西,老祖宗的规矩他李知尧破的多了,到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若真有这些讲究,照他小半生做过的那么多出格事,早该埋进黄土里了。
碍事的裴元被踹开,他甩了袖子直接进产房。
在里头伺候着的奴才以及接生的稳婆都愣了一下,显然都有些吃惊,但李知尧先出了声,“不必管朕,该做什么做什么,皇后生孩子重要。”
朝雾此时躺在床上,身上微悬空盖着一条被子,四角都有人拉着,倒看不见什么。她自己是疼得什么都顾不得了,脸上头上全是汗,头发全湿了,贴在耳边。
李知尧在她旁边坐下来,握起她的手,满眼心疼:“朕来晚了。”
朝雾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过喘口气的功夫,又疼得哼起来了。
朝雾是生过孩子的,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个过程。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胎比上一胎难生那么多。明明二胎应该好生的,结果却处处比第一胎艰难。
稳婆倒是极有耐心的,不断鼓励着朝雾用力。
因为生孩子事大,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生产这件事上,根本没人注意李知尧。稳婆专心接生,然后一会跟朝雾递一句话——
“娘娘,看到头发了!”
“娘娘,肩膀已经出来了!”
“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
李知尧和朝雾在一头,因为被被子遮着,他和朝雾一样看不到另一头的情况。李知尧的注意力都在朝雾身上,看她生完孩子完全放松了,他也才松了一口气。
朝雾这回没有哭,他眼角倒有些湿。
伸手在朝雾的额头上抚蹭,亲亲她的眼睛又亲亲她的额头,却说不出话来。
朝雾这会儿出了鬼门关,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也就有了心思注意别的。她转头看着李知尧,慢慢地眨两下眼睛,虚声问他:“女人生孩子,你怎么进来了?”
李知尧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死死锁着她,“我怎么就不能进来?”
朝雾声音还是虚,“不吉利的。”
李知尧目光不移开分毫,“你知道的,我命硬,从来不信这些。”
比起吉利不吉利的,他更害怕她真入了鬼门关,真出什么意外。那一声声嘶喊充斥在他耳朵里,他根本已经想不了其他的了,只剩下担心和害怕。
在李知尧和朝雾说话的时候,稳婆已经把孩子擦干净包起来放到了秋若手里,然后她又默默无声回到床尾,把朝雾身下的一切都清理了干净。
秋若抱着孩子站在李知尧身后,等朝雾把眼神投给了她,她才见缝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不要看看小公主么?”
听到秋若这么说,李知尧这才想起来他家老二已经成功落地了。他忙收整了一下情绪,转身看了看秋若怀里的孩子,孩子皱巴巴的小脸让他的心顿时又柔软了几分。
李知尧想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抱。瞧着这娃娃又实在是小,碰一下就要坏一般。犹豫一下他还是把手缩了回去,给秋若让开了地方。
秋若觉得他怪好笑的,别看是个皇帝,也有憨头憨脑的时候。但这些话只是心里,秋若微微抿着笑,把孩子抱去放到朝雾旁边,便领着稳婆几个,收拾东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李知尧一家三口,朝雾满眼柔光地看了看孩子,笑着道:“如愿了,是个女儿。”
李知尧复又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孩子微微泛红的小脸蛋,看了一气也笑了道:“我也算是看出来了,顺儿长得像你,这个长得才像我。”
朝雾此时心情十分好,脸上一直挂着浅淡温暖的笑意,轻声说:“老话不是说了么,生儿像舅,生女像姑。较真起来,不就是生儿子像娘亲,生女儿像爹么?”
李知尧看着他家的老二,又忍不住感慨,“太小了,跟我巴掌一样大。”
朝雾笑着白他一眼,“胡说,你巴掌才多大?”
李知尧又要回话,还没说出来呢,忽听得一声响彻殿宇的“爹!”“娘!”,然后便见顺哥儿风也似地奔进了房间,跑到朝雾床前,站定了气喘吁吁道:“听说我有妹妹了?”
看他这熊样,李知尧想脱下靴子拽他头上。他凶了顺哥儿一眼,端着当爹的架子道:“鬼喊鬼叫的像什么样子?跟钱先生学的规矩,都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
顺哥儿不吃他的教训,尤其在规矩礼数上的教训。他高抬一下眉毛,直接转身跪下往床边一趴,看着朝雾旁边的妹妹,小声问朝雾道:“娘亲,是妹妹吧?”
朝雾很是温柔,冲他点一下头,“以后你要照顾好妹妹。”
顺哥儿看妹妹太小了,也不敢怎么碰,只伸出手去,用手指在她的小手上碰了两下。碰的时候还觉得心惊肉跳的呢,真是又新奇又好玩。
碰过了,顺哥儿捂住自己突突跳的小心脏,看着朝雾又问:“娘亲,她才这么一点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会叫哥哥?”
朝雾侧头看着顺哥儿,“那还早着呢。”
顺哥儿趴在床边,用手托起了脑袋,仔细地端详妹妹的脸蛋,低声道:“不愧是我李晏的妹妹,长得真是好看。”
听得这话,李知尧忽在旁边清了一下嗓子,出声纠正道:“你妹妹长得好看,不是因为你这个当哥哥的,而是因为我这个当爹的,懂不?”
顺哥儿僵硬地转头看李知尧一眼,低低吐出来一句:“真是小气……”
李知尧登时瞪圆了眼:“……”
朝雾没忍住笑出声来,只当这父子俩逗趣来了。
屋子里一家四口,朝雾和刚出生的女儿躺在床上,李知尧坐在床边,顺哥儿跪在脚榻上,趴在床边,一人一句地说着话,偶尔传出充满暖意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没能写完,泪
明天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