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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夭没有动，看着它把手伸到自己的面前。
那只机械手在快要触碰到冰淇淋杯的时候停住了。贺小夭就这么看着那只机械手，又慢慢抬头看向那漆黑的眼睛，问：“你想吃冰激凌？”
机械手缩了回去，迟疑地反问：“好吃吗？”
贺小夭看着机器人的眼睛说：“好吃，但是你不会懂好吃的意思。”
机器人漆黑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我懂，我有味觉模拟程序，还有其他感知模拟程序。”
“喔？那你能吃冰激凌吗？”
机器人坦诚地说：“不能。但我对这个东西非常感兴趣，我能摸一下它吗？”
“摸？”
贺小夭没听懂，就见那只机械手再次伸过来，等她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机器人的手指头已经插到冰淇淋里去了。
我的天！我的冰激凌报废了。
“冰冷的感觉。”
机器人抽回自己的手指，放到嘴边说：“冷的，甜的，融化，雪山，快乐，牛奶味，好吃。”
贺小夭看着它的嘴，猜测它没有舌头，也不会真正的品尝。它的人形外壳里只有交错的电线和芯片板，它所说的感觉只是程序的预设。
“这就是人类的乐趣，人类可以从任何事物上找到乐趣，哪怕是一片落叶。”
它低下头，贺小夭顺着它的视线看到地上的落叶。
地上正好有一片落叶，不是新鲜的落叶，是一片已经干枯的落叶，如果脚踩到上面就能听到咔嚓的一声脆响，脚下也会有一种特别的形容不清楚的感觉，在云鹤的时候她就喜欢踩落叶玩。
她承认机器人说的不错，人可以从任何一件物品上获得真实的感觉。机器人虽然拥有感官模拟程序，通过传感器的反应它能够准确形容出每一种感觉，酸甜苦辣，软硬冷暖，但那只是一个正确答案。
仅此而已，一个正确答案，而不是真正的感觉和体验。
这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机器人，虽然没有仿真人皮肤，没有以假乱真的外表和四肢，在外形上没法和钟离颍川的机器人助理悠悠相比，但贺小夭从它漆黑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只属于人类的伤春悲秋。
她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它，了解一个机器人。如果它能拥有一个逼真的人类的外貌，她可能就要被它迷惑了。
“你叫什么名字？”
“询问名字是希望了解的开始，我叫005。”
“005？”
贺小夭微微蹙眉，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5号戒指，问机器人，“这是编号，不是名字，你有名字吗？”
“这就是我的名字。”机器人回答。
“好吧，零零五，你是从东洲来的吗？”
“是的。”
“你是斯……”
正想问它是不是斯教授的机器人，突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从旁边跑过，脚下一绊就向前栽去。
贺小夭下意识想去扶，脑子反应虽快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僵在那不动。她闭了一下眼睛，以为接下来就会听到小女孩的哭声，但没有。
小女孩没有摔倒，零零五已经拽住了小女孩。
贺小夭走过去捡起掉落的玩具熊还给小女孩，突然手上一凉，是她的手不小心和零零五的手碰在了一起。
她抬头去看机器人，机器人的眼睛漆黑深邃，瞳孔的深处有头发丝一般的东西，她感到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耳边听见小女孩在说“谢谢！”
“贺小夭！”
“啊？”
贺小夭甩甩脑袋，视线恢复清晰，钟离颍川的脸出现在视线的前方。
“你怎么了？”
贺小夭往左右看了看，零零五不见了，抱着玩具熊的小女孩还在，证明刚才的事确实发生过。
“姐姐对不起，我把你的冰激凌碰翻了。”小女孩仰着小脑袋说。
贺小夭笑笑，“没关系。”本来就吃不成了，她这样想。
远处小女孩的妈妈在叫小女孩的名字，小女孩挥挥手跟贺小夭再见，然后就跑远了。
钟离颍川关切地看着贺小夭，“你没事吧？怎么就你一个人，楚子璎呢？”
贺小夭四处张望着，“零零五呢？你看见一个机器人没？”
“没有，我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你和刚才那个小女孩。”
“是吗？”贺小夭感到不可思议，“我，我好像碰到那个机器人了。”
钟离颍川好像并不惊讶，他温柔地说：“那不是最重要的，我看你脸色有点白，身体不要紧吧？来这边坐着休息一下吧。”
他虚扶着贺小夭到花坛边坐下，好像什么都没有贺小夭这个人来的重要。钟离颍川就是这样的人，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平和而温暖的感觉，让人感觉自己得到了体贴的关照，那是被重视的感觉。
怪不得女孩子都很容易喜欢上他，不只是因为他的容貌、身份，还有他温柔似水的为人处世之道。
如果一个是对你横眉冷对的楚子璎，一个是对你春风和煦的钟离颍川，没有受虐倾向的人都会选择钟离颍川吧，连贺连山都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钟离颍川。
但是，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的温柔并不特别。
“还好吧？”
“现在好了。”贺小夭说，“刚才不知道怎么突然晕了一下，现在又好了。”
钟离颍川微微笑着，“听博士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他很担心你的，本来今天博士是不来的，因为你要参加博士才跟过来的。”
“是吗？”贺小夭倒没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太相信二伯伯会为她改变决定。
“是的。”钟离颍川肯定，“可是你怎么一个人，楚子璎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
贺小夭没好气地说：“为什么我就要和楚子璎一起？我不需要人照顾，别人可以独立行动我也可以，而且我还发现了那个机器人。”
她瞪圆了眼睛强调，“我发现那个机器人了，肯定是它！但是很奇怪，追踪器没响。诶，你怎么没反应啊，你不相信？你来之前它就在这，转眼就不见了。”
贺小夭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疑惑：“跑哪儿去了？”
她伸长了脖子，但并没有找到机器人的踪影，却看到了脸拉得老长、正朝他们走来的楚子璎。
楚子璎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依次在贺小夭和钟离颍川的脸上扫过，冷声道：“你们两个倒是悠闲，大家忙得要死，你们却在这里吃冰淇淋！”
钟离颍川笑而不语，也不解释。贺小夭赌气说：“吃个冰激凌还不行了？”
空气凝固一秒，楚子璎大声命令：“贺小夭你过来！”
见贺小夭纹丝不动没跟过去，楚子璎回身探臂抓起贺小夭的胳膊就把她拎了起来。
钟离颍川看着楚子璎抓着贺小夭胳膊的那只手不语。
贺小夭挣扎着想要甩开楚子璎，“干嘛呀！”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楚子璎拉扯着把贺小夭带到旁边的树下才松开手。
贺小夭揉着被抓过的胳膊，瞪着楚子璎，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你干吗？”
楚子璎手插在裤兜里，一扬下巴说：“你是我的人，怎么跟他在一块？”
贺小夭没注意到楚子璎的用词，也扬着下巴毫不示弱，“在门口碰见了怎么了，再说我为什么不能跟他一块了？”
“你就不应该单独行动，单独行动就是错的。”
“怎么就不能单独行动了，只要能找到目标就行了，我已经找到那个机器人了！”贺小夭大声说。
“哦？在哪儿呢？”楚子璎又是一扬下巴，眼睛自上而下扫视着贺小夭。
“好啦，你俩的下巴都要戳到天上去了！”钟离颍川在一旁凉凉地说。
贺小夭差点要笑，想到自己还在跟楚子璎生气，就努力绷住脸。正绷得辛苦，余光瞄见了目标，她惊喜地抬手一指，“在那儿呢！”
然后她拔腿就朝目标跑去，“零零五！零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