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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发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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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金发危情

    雷鹰的外号又叫“老鹰”,据说是码头走私的青帮给他起的。他现在也确实如老鹰般,在玩着抓小鸡的游戏。

    西装男子的鼻尖已经有汗,他没想到慕千成原来已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更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成了他的替死鬼。

    雷鹰又瞪了他一眼,“默认就是承认。”

    那名男子此时才陪笑道:“长官,本人姓陈,陈君望,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教授。对了,我有护照跟美国领馆的证明。”

    说完,手忙脚乱地从一个黑皮内掏出了一叠证件。

    雷鹰又瞪了他一眼,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证件,随意瞄了几眼,“哦,既然你不是慕千成,又不是他带你进来的,你怎会在他家中?这些证件,我一个银元就能买到一斤。”

    陈君望的表情相当尴尬,“本人与他是旧友,本想偷偷进来跟他开个玩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雷鹰一板面,“那就是私闯民宅,按法我也应该关你几天。”

    “我可以向他陪个不是,我相信他不会告我。”

    “亏你还是从美国回来的,你跟谁赔不是?这不是他的私人问题,也不是我雷某的问题,而是法律问题。”

    陈君望词穷了,在美国听说中国人最不守法,没想到一回来就碰到跟他**的人。

    雷鹰冷笑道:“那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陈君望用手擦了额角的汗,“我真不知道。”

    他是怕死,却也不愿意出卖朋友,虽然他知道慕千成应该还在东轩楼里等他。

    “好了,雷探长,既然他已认错,不要再刁难他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慕千成从门外走了进来。

    雷鹰笑了,这个早已发福的冷面探长笑起来原来也有可爱的一面。他一挥手,巡警立刻收起了枪,他脱下了白手套,跟陈君望握了握手,“幸会了,陈教授。”

    陈君望手心里都是汗,他明白了,是慕千成反过来捉弄他。

    慕千成微笑道:“老朋友,你戏弄我在先,可怪不得我不仁在后。”

    此时他才发现屋内原来还有一位金发女子,穿着浅蓝色的外套,金发散在肩上,她刚好站在落地窗旁,红日把她雪白的脸映得微红,若说世人发明婀娜多姿去形容女子,那么形容的必定就是她这样的女子。

    慕千成本来正得意自己戏弄了陈君望,现在却霎时脸红了,觉得自己很低俗,但那小姐却向他微微一笑。

    慕千成尴尬地转过脸,走到一个红木大柜旁,打开了柜子的底层,拉出一个白色的箱子,对雷鹰道:“小弟也不敢让探长白走一趟,这是答应过给你的东西。”

    说完他已打开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挑了出来。

    乌黑的狼头人身像,手拉弓箭的小金人,带着镂空花纹的银镜,白玉般洁白的酒瓶,还有与酒瓶相配的五只酒杯。

    “波斯王朝,大流士一世的东西。”

    雷鹰已拿起一件,双手托着,看了又看,“老弟,这怎好意思啊?”

    “名剑赠英雄,红粉配佳人,这些东西落到雷探长这种近东古董行家手里,才能得到更好的保存。”

    雷鹰笑了,“那就只好夺爱了。”

    慕千成又从内室拿出一张精美的波斯毯子,用毯子把那几件东西包了起来,雷鹰致谢,巡警把东西拿下楼去。

    雷鹰拍了拍慕千成的肩膀,“老弟,你的胆子夜够大了,如此的东西就这样随便藏着。”

    “这东西早就是雷探长的,在大上海谁敢偷雷探长的东西?”

    雷鹰大笑,他的笑声还在,人已下楼。

    望着雷鹰下楼上了车,陈君望在窗边狠狠唾了一口,才过来狠捏着慕千成的肩膀,“你把我的心都吓出来了。”

    慕千成看着陈君望还微微涨红的脸,“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怕警察,难道做了很多不见的人的事?”

    “别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做坏事做到都麻木了,当然不怕警察。”

    他们都笑了起来,在斯坦福大学的实验室里,他们也常这样笑。

    陈君望道:“既然宝贝都便宜他了,让他整个箱子拿走不就得,何必还搭上一条毯子。”

    慕千成笑而不语。

    金发女子不知何时已拿起了箱子,白箱上有点点的红斑,她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发出如同敲打金铜般清脆的声音。女子说话了,夹杂着口音的汉语,不知为何却分外的动听。

    “不会是红山玉箱吧,我曾在某杂志上看过,只怕那些东西都未必够这个箱子值钱。”

    慕千成出奇地看着这名女子。

    陈君望也不客气,拉着幕千成的胳膊道:“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到了你这里,总该让小姐喝杯茶嘛!”说完好像自己就想去找茶叶。

    幕千成当然不会这样待客,至少他从来都不会亏待美丽的小姐,所以转眼间他已泡好茶,浙江产的龙井。

    陈君望看着他,“你怎么还是没变,彻茶像洗菜一样。”

    慕千成已盖上了壶盖,“总好过你像在调试剂吧。”

    两人又笑了,笑得尤其得开心,慕千成为金发女子和陈君望都递过了茶,陈君望喝了一口,“我也开门见山了,你既然住在上海,就应该听过上海义津商行吧?”

    慕千成点了点头。

    陈君望道:“那你又知道义津行的实际控制人是谁吗?”

    “那倒没听过,我只知义津行以玻璃制造起家,后来进军码头、航运、歌厅,米铺,几乎上海赚钱的行业背后,都有它的影子,想必是一个豪富的大族。”

    “他的创始人,叫张凤奇。”

    慕千成很努力也想不起这名字,不过也不奇怪,上海本就是一个造富的地方,也是一个犯罪的天堂,青帮泛滥,加上外国人横行霸道,富有的大亨不显山露水,保持低调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君望指了指金发女子,“这位小姐正是张家的人。”

    “原来是名门千金,难怪气质华美。”

    女子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张家。”说话时,她的嘴角总带着笑,让人陶醉的笑。

    慕千成久久才道:“愿闻小姐芳名?”

    “你可以叫我丽莎。”

    “不知是哪个国家的水土养出这么好看的人?”

    丽莎微微一笑,“意大利。”

    慕千成为陈君望添了茶,“难道是张家有什么藏宝想找人鉴定?”

    “是有迷想找你解的。”

    陈君望呷了一口茶,接着道:“这位张凤奇先生乃当世人杰,他是最早的留美幼童,1872年被清政府送去美国留学,在美国就积极组织剪辫运动,学成归国后,曾在清政府中短暂为官,后创办实业,以玻璃起家,最终富可敌国。”

    慕千成叹道:“义津行的规模倒是算吓人的了。”

    陈君望点了点头,“他非但在商界叱咤风云,在政界也有一定关系,当年曾远赴日本,帮助过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后又支持北伐军,就连现在当权的蒋介石也与他有数面之缘,只不过他一生低调,不愿为世人知道罢了。”

    慕千成看来是有点神往,“若有机会你可要引见引见,错过如此人物,也是一种遗憾。”

    “只怕你要永远遗憾了。”

    慕千成放下了茶杯,“难道他??????”

    陈君望点头,“两个月前,他已经与世长辞。”

    慕千成看了丽莎小姐一眼,“难道是对死因存疑,巡捕房又不得力,所以想找我来参考参考?”

    丽莎此时才插话,“他的离去没有问题,只不过走得有点可怜。”

    说完,她已低下了头,看起来很伤感。

    她的中文发音虽然不甚准确,却好像每个字都能够进入别人心里。或许语言有时也如混血儿一样吧,因为语言本就是不同的人混出来的。

    陈君望道:“他毫无疑问是死于心脏衰竭。”

    慕千成皱了皱眉,“死生皆乃定数,怎么说可怜了,这样的人杰,也可以说福寿双全。”

    丽莎叹了口气,“据说他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家人,虽然有老管家,有无数的佣人,却无比的孤独。”

    陈君望道:“他在生意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在家庭上却可能相当失败,娶了四位妻子,子女无数,却落得如此下场,据说他得了重病时,只有一个忘年之交戴独行常来探望。”

    慕千成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戴独行?这人我倒好像听过,是否正是戴笠的师弟。政府情报行动处之流的人。”

    陈君望摊开了双手,表示不知道。他一个刚从美国回来的人又怎可能知道这些事。

    慕千成记得自己曾经听一位相熟的军长说过,戴独行是“中华复兴社”的要员,中华复兴社说白了就是当时国民政府的特务机关,也是以后让世人胆寒的军统前身。

    陈君望道:“据说他们是研究棋道时认识的,以他的身份,认识政府中的人也不奇怪,与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好了,君望,那你有话就直说吧,你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

    陈君望看了小姐一眼,丽莎点头示意由她来说,“是为了我外公留下来的一句话。”

    丽莎接着解释,“我母亲是外公在日本时,与第二任夫人的结晶,后来他与一位意大利人私奔了,一别就是三十年,直到一个月前,老管家联系到我,把我从意大利接了回来。”

    “令尊他们也回来了?”

    “他们在我小时候,在大战中过世了。”

    “对不起。”

    慕千成为丽莎添了茶道:“那么张凤奇老先生留下了什么话?”

    丽莎用秋水般的眼睛看着慕千成,“他留下遗言,吩咐余老管家,通知所有的人,我把遗嘱和清室秘宝藏在我的墓中,让大家去找吧,凡是有我血脉的人都可以继承。”

    慕千成道:“既然是张先生有遗言,择黄道吉日,开墓不就可了。”

    “问题在于,我的外公根本没有墓,按他的心愿,升仙以后,骨灰尽洒黄埔江中,魂游四海。”

    慕千成陷入了寻思,若非他知道陈君望会叨唠,一定已点着了雪茄。

    陈君望插口道:“更可怕的是,张家最近来了很多不速之客,我怕对丽莎小姐不利。”

    慕千成叹了口气,“算我多嘴,虽然常说人为财死,但我看小姐却非俗人,不争宝不就得了,况且又非帝皇,即使有墓,又能藏下什么财宝?”

    陈君望争着道:“她当然不贪财宝,问题在于据说张先生的宝物关系重大。”

    陈君望瞄了慕千成一眼,“你应该知道孙殿英盗清东陵之事?”

    慕千成点了点头。

    陈君望接着说,“世上皆说,他盗出来的宝物,价值连城,当时足足装了好几个火车皮,但现在却有一个说法,他盗宝虽多,却只不过盗了慈禧陵墓的一点皮毛,里面还藏着更惊人的珍宝,而要找到这些珍宝必须要有线索,而这线索就是张先生的宝物。”

    慕千成瞪大了眼睛,“道听途说,你也信?”

    陈君望道:“这也并非不可能,据说清朝尚在时,张先生与太后的私交就非浅,他的第一任妻子正是太后的一个远房侄女,只不过在民国后改名换姓。”

    慕千成道:“问题在于既然无墓,又该到哪里解谜?”

    “到我外公的庄园中!”丽莎小姐的眼中充满了自信,也带着一缕恳求之色,“他是在那里说这句话的,大家都到了那里找线索。更重要在于我怀疑,我的亲戚中已有人因此遇害。”

    慕千成看来是有了兴致,“此话何解,若真有此事,你可以报巡捕房,我也可以帮你们找雷探长。”

    陈君望道:“现在还只是猜测。”

    丽莎眨了眨眼,“我感到是真的。”

    无论谁被他如春风般的眼神看着,都无法拒绝她说出来的事,慕千成也是人。

    陈君望道:“据老管家说,之前已经来了很多批亲戚,大家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有的人自然回去了,但奇怪的事,有人来报,有人失踪了。”

    慕千成终于忍不住点着了烟,“你说来了很多不速之客,都有些什么人?”

    陈君望把脸靠近了慕千成,“最奇怪的是一个日本老人。”

    慕千成看着丽莎,“小姐的亲戚中有日本人?”

    “我外公曾经去了日本数年,正是在那里认识了我的外祖母,那个老人据说是外祖母的堂弟。”

    慕千成道:“既然这样,按你外公的遗言,只有是他血脉的人才可继承遗产和宝藏,这位老先生就没有资格了。”

    丽莎道“他不是来寻宝的,而是拿着我外公的一封亲笔信,说是我外公托他回来监督大家寻宝。”

    慕千成把靠阳台的落地窗打开了,站在阳台上,终于抽起了烟。

    他长长吐出了一口烟雾,“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让你觉得奇怪的。”

    陈君望已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总之我觉得每个人都很奇怪,你明天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丽莎小姐已说好要带朋友回去。”

    慕千成笑了,“你怎么这么积极,我觉得最奇怪的就是你!”

    陈君望的脸啥时红了。

    慕千成仍然在笑,但他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那不会是一趟轻松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