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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起
正当朱珪授课完毕后准备离开书房时,却见陈道海上前请教问题,道,
“朱大人,我对一字不解,还望您能指点一番。”
这陈道海平日里倒是异常的聪慧,对知识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丝毫不需自己操心什么。今日居然有问题要问,真是希奇了。朱珪显出耐心答道,
“那就问吧。”
“这孝字作何解?”
朱珪想了想,说道,
“旧时称善事父母为孝。尧典有曰:克谐以孝。论语学而则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
上孝下慈乃是我中华之传统也,古人注之《孝经》以明孝矣。
朱珪疑惑地看着陈道海问道,
“以你的能力,翻阅一下康熙字典当不成问题,这何需问我?”
陈道海自有其说词,说道,
“朱大人,我这几日听到一传闻,故对这孝字产生了些小小看法。”
“说来听听。”
“这户部司务安明,家中老父病故,按惯例他应回家丁忧守制三年,可他居然隐瞒不报,妄想蒙混过关,而饱读诗书的户部右侍郎和珅居然还在京察大计中保荐了他,这我是实在想不通。”
当听到安明丧父居然不报时,朱珪拍案而起,白面刹时间变得火红无比,大怒说道,
“此人真是妄在世上活了一遭。父母之恩比天高,居然迷恋官位而不丁忧守制在家?我大清朝以仁孝定天下,岂能容此狂人在朝为官?”
“是啊是啊,我也未曾想到,这安明是如此一个人。”
朱珪又说道,
“对如此一个衣冠禽兽之人,我定要让其得到应有的报应不可。不然岂能对得起他的亲生父母?当然,如此之人也在少数而已,你也勿要迷惑。”
“可这安明背后有个大后台,现任户部右侍郎及正蓝旗副都统、步军营中营参将的和珅,不好得罪呀。”陈道海把和珅给带了出来。
“和珅?和珅!”朱珪嘴里念叨了几下,看来朱珪对和珅近来一炮窜红也是有所耳闻了。对付这乾隆跟前的大红人,显然需另找个帮手才行。
在书房内踱了几步后,朱珪对陈道海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吏部尚书永贵,可能他会有些办法来对付和珅。就算那安明的后台再强硬,一样也要把他拉下马。”理学大师朱珪一样不能脱俗,对那些升迁速度快如火箭,兼且又有点招摇之人都存有些许嫉妒之心。
当侍卫也有一段时间的陈道海,对这朝廷内外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早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乾隆三十八年之后到现今,总共有三个人比较得乾隆的宠信,一个是于敏中,他虽然前一阵子吃了挂落,但圣宠依旧,只是小心了许多;一个是阿桂,凭着征缅,攻大小金川而军功彪炳;另一个便是眼前朱珪提起的永贵,为人正直,是个谏臣。
永贵初为浙江巡抚,即以清廉著称于世,后又屯田新疆,多次平定叛乱,近些年才回到朝中任职,出任吏部尚书,值军机处,与阿桂齐名,人称‘二桂’。连乾隆都曾说过,
“天开朕目,让朕悉知永贵之忠心。”
也只有阿珪、于敏中、永贵这三人才有胆量敢弹劾乾隆座下的大红人和珅。
阿桂领兵在外,不理朝事;于敏中目前尚处低调中,对于和珅的窜红,目前暂时保持沉默;而永贵则与朱珪未有来往,平日里时常在一起吟诗论道。
若由吏部尚书出面弹劾和珅,足让和珅吃不了兜着走。
陈道海见目的已经达到,不禁暗中高兴不已,只要这招能打响,管教这和珅重新跌回谷底,永不得翻身。
当朱珪带着陈道海踏进永贵府后,得到传报的永贵急从书房内奔出,高兴地喊道,
“石君兄,真是许久不见了,不知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这里。”
“路过贵府,想起心斋兄的诗词我还带在身上尚未归还,便顺带着我这位曾经的属下,同样擅写诗词之后辈入贵府拜访一二。”
“拜见大人。”陈道海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永贵呵呵笑了笑,把陈道海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后,爽朗地拍了拍陈道海的肩膀对朱珪说道,
“早就耳闻彭兄所收的弟子陈道海精明过人,英气逼人,乃是国之栋梁之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呀。”
被永贵这一夸,陈道海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他几年历练下来这脸皮已比较厚。
“莫把小孩给夸上了天,来,
去书房一谈,你也好指点一下道海的诗作,顺便正好有事与你相商。”朱珪熟门熟路地拖着永贵进了书房,而陈道海则紧紧地跟着,边跟着走边心里骂朱珪,自己哪有什么诗词大作啊!这不是逼着他当个文抄公嘛!
当听到从陈道海嘴中冒出的神作后,永贵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并冲朱珪夸赞道,
“没想到彭兄所收弟子如此精通诗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你看‘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一句,道海笔锋一转,由抒发离别之情转入抒发报国之志。并反用了放翁公的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不为独香,只为护花。道海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名侍卫,依然不忘报国之志。这一句足以成为传世名句啊。”
朱珪也摇头晃脑地读起整首诗句来: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好,果然是一首好诗!当浮一大白。”
陈道海内心鄙视了一番,这晚清一代诗人龚自珍的名诗啊,怎么可能不出彩呢?如果不得你们两人的赞赏,那是你们两水平太次。
坐于书房内的永贵,听到朱珪说这户部司务安明规避丁忧之时,顿显愤慨,怒气冲冲地拍案说道,
“此等官员实在是丢尽我大清朝官员的脸面,父母之恩,昊天罔报,丧礼当以三年为断,此乃天经地义之举,岂能如此恬不知耻乎!我定要奏明圣上以明国典。”
朱珪又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安明的后台可是近来红遍京城的户部右侍郎和珅,据外边谣传,这和珅乃是皇上当皇子之时所认识之女子所化,样貌像极,故和珅才会如此受宠。”朱珪又说出了外头对和珅与乾隆间的另一种传闻。
永贵同样很谨慎地答道,
“你说的是世宗之妃与皇上那段恩怨绵绵的故事?”
陈道海对这二人所说之事在前世看清代野史时就有看到过,故事是这么说的:
当雍正时,世宗有一妃,貌娇艳。高宗年将冠,以事入宫,过妃侧,见妃对镜理发,遂自后以两手掩其目。盖与之戏耳。妃不知为太子,大惊,遂梳向后击,中高宗额,遂舍去。竖日月朔,高宗往见后,后瞥见其额有伤痕。问之,隐不言。严诘之,始具以对。后大怒,疑妃之调太子也,立赐妃死。高宗大骇,欲白其冤,却不敢发。乃亟返书斋,筹思再三,不得策。乃以小指染红,迅返妃所,则妃已缳帛,气垂绝。乃乘间以指印妃后颈,且曰:‘我害尔矣!魂而有灵,二十年后,其复与吾相聚乎。’言毕,惨伤而返。恰值乾隆中叶,巧遇和珅,见其貌似妃,且便升其官召其入宫。
陈道海打心里是不信这鬼神之类的故事,更相信是这和珅献身成功。
“你也听说了吗,这事说起来还有板有眼的,令人不得不信。”
“哼,就算此事当真,只要犯了法,我就用国法来治他。”永贵不信邪。
“一昧莽撞行事恐怕反倒不好。”朱珪向来谨慎,提醒了一下永贵。
“待我收集齐证据,就连皇上也难保和珅的官帽了。我这边派人去那安明的老家探访,石君兄则联系一下在朝的诸位官员,我等一齐发难,谅那和珅也定是束手无策了。”
朱珪与永贵谈妥事情后便告辞而出,陈道海则在一旁问道,
“朱大人,这次真有把握吗?”
朱珪点了点头,答道,
“此次这安明丁忧守制匿而不报,实在是犯下了大忌,皇上最痛恨的便是此种人。如果真落实了,和珅定会因京察大计时未能发现安明的行径反而举荐他而受牵连,就算他再受皇宠,也非要落个渎职之罪。”
听到这,陈道海才放下一颗心来,总算大仇将得报,谁叫这和珅敢暗算自己?
话表另一头,因大受皇上的宠信,和珅在朝廷的地位逐日上升。三个月内连升两级,朝野众官员都纷纷看好和珅的前途,便开始行贿于他。
和珅年少时吃过金钱的亏,故发达后异常看重钱。当然,其非常之小心,非交往深之人的钱财不收,陌生官员则严词拒绝以表廉洁。往往是数日内连续拒绝数十人的行贿之举,并适当地装出一副两袖清风样。
乾隆闻知后大悦,当众在朝上赐白银五千两,许其把西四附近的驴肉胡同的老宅重新翻新。此旨一下,朝野皆知和珅的受宠程度,贿赂之银更是源源不断地涌入和府。
收受银钱、打理家事自然需要个能干
的帮手才行,谁是假送,谁是真送。和珅把一个京城的地头蛇招为管家,他姓刘名全,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颇有些能耐。
这一日,和珅正坐于府上品茶看《春秋》,刘全满脸是汗地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对和珅说道,
“老爷,老爷。”
和珅不满地看了眼刘全,不悦地说道,
“何事如此惊慌,没有礼数。”
刘全擦了擦汗,靠近和珅说道,
“昨日我听何三说起一件事,琢磨着有点麻烦,便来找老爷您禀报。”
何三是刘全的得意门徒,为人精明得很,能被刘全给接纳的消息应该是非同小可的。和珅指了指刘全,示意说下去。
“何三前日与永贵的大公子图理在酒楼上为了点小事吵了起来。何三斗不过他,便打出了和大人的旗号,可那图理非但不买帐,还狂妄地说大老爷离罢官日子不远矣。
小人听到这何三提起这事,细思量后觉得这里头有些名堂,便来找老爷了。”
“图理?永贵的大公子?”
“是啊,这图理甚得永贵之宠爱,在京城之中还算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可能他从他老爹那里听来了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和珅知道这永贵乃是乾隆跟前的重臣,自不可与己这新贵相提并论。自己也可能最近比较出风头,惹了什么祸端,有人想整自己。如果永贵真说出这句话,以他的吏部尚书的身份,自己还真有些危险。
和珅起身在厅内走了几圈,对刘全指示道,
“人都会有些不自觉的不良嗜好,尤其是像他这样个名门之后。你立刻派几人跟着这图理,看紧他,然后把所看到的向我禀报,不能漏掉一丝一毫,听到没!”
刘全扯起嗓门喳了一声后,像头狗似的迅速无比地出了和府,去找手下那一大班的小混混,开始日夜紧跟图理。
不久这刘全果真就有个好消息传给了和珅。
这图理确实是表里不一,在旁人面前装成个假道学,对女子目不斜视。原来经常背着老爹永贵在花喜楼中鬼混,今晚图理还将去花喜楼找那头牌女星月温柔一番。
当和珅听到这消息后,不禁松了口气,这下可以给图理下个套,自己好带人去抓奸,然后再稍一逼问,永贵的举动就一清二楚了。
和珅对刘全说道,
“你立刻买通这花喜楼的头牌女,让她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贴上这图理,看看能不能从图理口中掏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刘全领命而去,不久便面带难色回来复命说道,
“老爷,这花喜楼头牌女星月姑娘今晚已被人花重金给包下来了。”
和珅戳着刘全的鼻梁骨大骂道,
“你没跟那花喜楼的老鸨说起我的身份吗?她难道不晓得我乃是步军营提督九门巡捕五营之中营参将吗?得罪我她不想做生意了不成?”
刘全苦笑着答道,
“老爷,我也是这般训斥她的,可这老鸨死活不应允。据小的私下打探,今晚包下星月的乃是朝中的大官,他的管家甚是嚣张地死活都不答应把星月给让出来。”
和珅冷笑了几声,心想,什么屁大官,朝廷明文禁止官员嫖 娼,违者严惩不怠。如若被自己抓住将有他好受的。
见和珅脸色不好,阴晴不定,刘全赶紧又解释了几句道,
“老爷,幸好这花喜楼另一个红女还没被人包下,听说她与那图理也有一手,大可让她勾搭这图理,小的自作主张便把她给包了下来。”
和珅见事态如此,也只好暂时吞下这口气,夸奖道,
“好,你这事做得很好。今晚我点齐中营兵马,上那花喜楼倒要看看有多少朝廷官员在嫖 娼!看那老鸨还敢嚣张?”
注:1、永贵(?—1783)拜都氏,字心斋,满洲正白旗人,清朝大臣。父布兰泰,自云骑尉世职授理藩院员外郎。自笔帖式授户部主事。乾隆初,累迁郎中。出为湖南辰沅永靖道。擢云南布政使。移浙江,署巡抚。二十一年,加副都统衔,兼参赞大臣。二十三年,以侍郎衔留军,因授刑部侍郎,董屯田。二十六年,命赴克什噶尔办事。旋授礼部尚书、镶红旗汉军都统,仍驻克什噶尔。三十年,乌什回人为乱,复命赴哈什哈尔。事平,移驻乌什。三十三年,署伊犁将军。移吏部,再移礼部。四十二年,命署大学士,题孝圣宪皇后神主。寻补吏部尚书,在阿哥总谙达处行走,赐花翎。四十五年,协办大学士。四十八年,卒,谥文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