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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小安也意识到他的态度有点出粗暴,不再说什么,跑了出去。
江子纯正在难过,突然听见母亲的声音:“子纯。”
她抬头一看,马上高兴起来:“妈,您来了?”
江素素说:“我来开党员会,就到你这里来吃饭。”
母女俩拉了一会儿话,江子纯看见没有客人了,低声说:“妈,我好象怀上娃娃了。”
“是吗?”江素素笑容满面地问:“你去检查过了?”
“没有检查。”江子纯说:“我已经快五十天没有来月经了。”
“那你想不想吃什么?有没有比平时馋嘴一些?”
“我听见人家说什么我就想吃什么,刚才有个人说她今天中午要清烧蘑菇,我就特别想吃。”
江素素连连点头:“那是怀上了,你以后做什么慢一点,别再去挑水了。”
有人来吃饭,江子纯站起来忙去了,江素素说:“我到街上去转一转。”
不一会儿,江素素就提着蘑菇回来了,说:“子纯,我听你说想吃蘑菇,我买了一斤。”
童小安走了进来:“妈来了?您买的蘑菇?好贵哦。”
“不贵啊,才十八块钱一斤,我说子纯想吃,就买了一斤回来。”
“那我把钱给您。”童小安忙拿二十块钱递过去。
“哪个要你给钱,那我今天在你这里吃一顿饭,难道还要给你给饭钱?”江素素坚持不收。
吃饭的时候,江素素问:“子纯,你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江子纯想了想,说:“我喜欢吃酸辣的,我们泡菜坛子里的红辣椒快被我吃完了。”
江素素说:“想吃酸辣的?怪事。酸儿辣女,你又想吃酸,又想吃辣,难道你怀的双胞胎?”
童小安看看江子纯,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这天晚上,童小安问:“老婆,你真的有了?”
江子纯说:“可能有了。”
“我看看。”童小安看见江子纯的肚腹比平时隆起了一点,很惊喜:“真的有了。”
有了孩子,两个人并没有兴奋多久,孩子还小,装在肚子里不防碍他们做事,所以童小安常常都会忘了江子纯有身孕的事情。
从上一次江子纯想吃蘑菇被童小安吼了后,她再也不开口要吃的了,她知道童小安的心里压力巨大,既要操心生意,又要采买东西,他本身又比较节约,总想多攒点钱送回去修房子,所以看见她天天要东西吃会特别烦躁。
她不忍心烦他,也努力控制着自己,在特别想吃某样东西的时候,她会趁童小安进城买东西的时候去买。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想吃苹果和柑蔗,但这两样东西要跑到下街去买,她觉得那个也花不了多少钱,就叫童小安帮她带点回来。
童小安答应了,但每次他到下面买东西回来都没有买,江子纯问他,他总说忘了。
有一天他还不耐烦地说:“吃那些东西干什么?饿了有米粉有包子,你想吃就自己弄。”
江子纯堵气跑出去买了一根柑蔗,砍成很短的节,再买了四个苹果。
她提回来的时候,童小安看见了,她也不招呼他,径直走进里面屋,先洗了一个苹果吃了,又把柑蔗啃了两节,心里一下就过了瘾了。
童小安走进来,说:“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吃,难道我不会吃?”
他拿了一个苹果和一节柑蔗出去了,江子纯就把剩下的全吃了,她心情一下也好了。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大家都看出江子纯怀上孩子了。
邻居是一对卖种子的夫妇,女的姓李,叫李冬琼,男人叫孙达文。
李冬琼和江子纯同年同月,比江子纯小三天,不过她早就结了婚了,孩子已经两岁了。
李冬琼看见江子纯怀上孩子后,就经常过来跟他们聊怀孩子,生孩子的事情。
她说:“女人怀孩子就是抱着灵牌子过日子,说不定哪一天就去了。”
这话听得童小安心惊肉跳,说:“没那么严重哦。”
“不严重?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啊,大出血啊,很容易出事情。”
江子纯看见童小安着急的样子,笑起来:“我的命大,出不了事。”
李冬琼没事就过来闲聊,说:“这孩子装在肚子里,没有生下来之前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生下来是个人还好,最怕生个不像人的东西,吓都要吓死。”
江子纯笑起来,说:“我以前从书上看见过,说有一个女人怀孩子后,生下来一条蛇,那好可怕哦。”
童小安忙问:“怎么会生条蛇?”
江子纯说:“开始当地人都说这个女人是妖精,要把她打死,后来来了专家解惑,问这个女人是不是喝过池塘里的脏水。
“女人说她有一次出远门,路上口渴得不行了,又没有人家户,就在小河沟里捧了几捧水喝了。
“专家说,那就是了,有的蛇会把蛇卵产在水里,这个女人喝的水可能正好有蛇卵,所以就怀上蛇宝宝了。”
“妈也,”李冬琼叫起来:“以后可不敢喝冷水了。”
江子纯笑着说:“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也是以前从书上看见的。”
李冬琼说:“我们那里真的有人生怪物。”
李冬琼说,她娘家那个村里有一对夫妇,特别想生儿子,但前两个都是女儿,他们就千方百计想再生一个。
当时计划生育控制得非常严,他们生第二个孩子就被罚了款,妇女主任天天去找他们做工作,说明只生一个的好处,男女都一样什么什么的,但他们不听,女人东躲西-藏还是生了一个孩子。
夫妻俩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吓住了,孩子没有生殖器官,下面光光的,无法辨认是男是女,而且生下来就是个死婴。
夫妻俩不死心,又偷偷怀了一个,生下来的时候,下面依然是光的,却在背后有一个小洞,依然是死胎。
这俩夫妇认为他们可能冲撞了什么神灵,于是求神拜佛地祷告,过了几年,女人又怀上了。
这一次生下来更可怕,根本不是个人形,青蛙不像青蛙,癞蛤蟆不像癞蛤蟆,叫声像青蛙“呱呱呱”的,声音还特别宏亮。
那东西一边叫一边往女人怀里跳,女人吓得尖声大叫,喊男人快把它赶出去。
男人赶紧用衣服把它包住,送到了外面池塘里去了。
女人睡到半夜,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爬,打开灯一看,那东西又回来了,她吓得大哭大喊,男人慌忙起来,把它送到更远的池塘里去。
但几天后,它又回来了,女人把蚊帐放下来,把床的四周压得严严实实的,它跳上来,不断撞蚊帐,一边撞一边大声呱呱叫,女人吓得喊:“打死它,打死它!”
男人也下了狠心,将它扔出去,用锄头挖,竟然连皮都挖不破,他将锄头翻过来砸,砸得萎下去了,但锄头一提起来,它又呱呱呱叫起来。
打不死,赶不走,男人只能把门窗全都关紧,它就围着房子呱呱呱地叫,白天黑夜叫个不停,吵得周围的邻居都不得安宁。
这对夫妇想尽了办法,最后从外地请来了一个什么高人,做了一场所谓的法事,把那怪物捉走了,才清静了下来。
后来那对夫妻自己就不敢再生了,男人主动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有人喊买种子,李冬琼急忙过去了,江子纯问童小安:“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童小安说:“你听她冲鬼壳子(方言:撒谎,骗人),生一个怪物都够吓人了,还连生三个,冲壳子不打草稿!”
江子纯笑起来:“我也不相信。”
肚子里的孩子有五个多月了,江子纯每天站在那里冒米粉,腰一弯一弯的,很痛。
李冬琼看见了,说:“你的娃娃都这么大了,要尽量少弯腰,别像我那时候一样。”
李冬琼说,她怀第一个的时候,孙达文不洗衣服,婆婆也不帮她洗,她只好自己洗。
孩子都快临盆了,她想等生了更没法洗衣服,就从水井里扯水起来把所有的脏衣服全洗了,等衣服洗完,就感觉到孩子没有动了。
晚上发作了,生下来的时候,脐带将孩子的脖子缠得紧紧的,气息奄奄,不一会儿就死了。
她男人和婆婆怪她不应该洗衣服,婆婆说:“你穿脏衣服也没有人说什么,你为了你的衣服干净,把我的孙儿都给弄没了。”
坐在那里做包子的童小安一听,赶紧站起来对江子纯说:“以后你来做包子,我来冒米粉。”
江子纯又笑起来。
春节江子纯挺着大肚子和童小安回到山上的时候,旧房子不见了,成了一个光坪。
郑美莲他们终于正式动工修房子了!
原来的房子拆了,他们没有地方住,于老大前几年修了新房子,搬过去后,那间旧房子就空着,堆柴草之类的杂物,于老大腾出来借给他们住。
这间房子是两格,里面是卧室,放了两张床,外面是厨房。
童小安说:“修房子要请人,两张床怎么够?”
郑美莲说:“猪圈屋里还有一张床。”
“猪圈屋?”童小安说:“那么臭,怎么睡觉?”
“不臭哦,你去看啊,我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
童小安和江子纯到猪圈屋看了看,这个猪圈屋也是比较大的,四头猪的猪圈占了半间屋,另外半间以前用来堆柴禾的,现在郑美莲用篱笆把这半间和猪圈隔开,放了一张床,床上铺得很暖和,看起来不错,不过这里没有牵电灯,晚上只能用煤油灯。
童小安说:“怎么办?在这里睡还是跟妈他们睡一间屋?”
江子纯说:“随便。”
童小安说:“跟他们睡,我们想亲热一下都不行,就在这里睡吧,也不太臭。”
江子纯点头:“嗯。”于是那年的春节,童小安和怀着六个月身孕的江子纯就在猪圈里睡了。
于明浩说:“修房子都要回来修,必须要亲自动手修房子,你们才知道修房子不是小孩儿过家家酒,不是一碗米的功夫那么简单的事情。”
童小安说:“那我们的餐馆怎么办?”
郑美莲说:“等它关着,等房子修好了再去开!”
童小安说:“那要关好久哦,我们刚交了一年房租,现在房租涨了,一千二百块钱一年,还买了一千多块钱的清油、豆瓣酱,还有几百块钱的香料,牛肉、肥肠也买了几百块钱的盐着,怕春节后买不到,这房子不知道好久才修得起,如果两、三个月才修起,那牛肉、肥肠都臭了!”
“两、三个月?”郑美莲说:“你想得简单!你以为修房子是你们小时候过家家酒?我们这山上修房子,你看哪一家是半年以内修起的?有钱的多请些人和车还要快一点,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哪敢多请人,只请两个砖匠,其余全靠我们自己几个人修,半年能修起就不错了!”
童小安说:“难道我们的餐馆要一直关到房子完工?”
郑美莲说:“是啊!你们必须回来修!总不可能我们两个老骨头把房子修得好好的,你们光回来住现成吧!难道我们该给你们修好?你们该享我们的福?”
江子纯说:“那干脆把餐馆转让出去算了!”
郑美莲说:“转让了也要得,反正家里有这么多的土地,房子修起了,你们就在家里做土地,我们也好轻松一点!”
春节后,郑美莲的幺兄弟郑伟林结婚,郑美莲带江子纯去吃喜酒,童小安一个人到t县去转让餐馆。
郑王氏算计了一辈子,却算计不过幺儿媳妇的母亲,那老太太带着女儿来相亲的时候就说:
“我听说你前两个儿子没结婚就分家了,我女儿的事情我得说在前面,如果这婚事成了,那你们必须大办,结婚后也不能分家。
“我这女儿不是容不下人的人,我不想听见外人说我女儿没结婚就分家,或者刚结婚就分家这种闲话,难听。
“如果你们同意,今天就把婚事定下来,不同意就算了。”
郑王氏只能答应,所以才不得不为郑伟林大办婚事。
不过这场婚事办得实在是乱,一直等到两点过了新娘子都没有到,大家饿得受不住了,只好先开席,可刚吃了没几口,新娘子又到了,大家怕新娘家的人见没有等他们先吃了生气,急急忙忙端着碗四处躲,一时乱得一团糟。
接亲的三十六人,送亲的来了七十六,吓了郑王氏好大一跳,原来新娘那边的风俗习惯是所有客人都要来送亲。
这下就惨了,事先郑王氏没有打听清楚,首先是菜不够,于是典完礼后,只能先请新娘和送亲客吃,厨师又忙着准备菜,郑南林和郑西林骑着自行车上街帮着买菜。
吃的问题解决了,住又成了一大麻烦,因为太远,送亲客都赶不回去,只有全部在这里住宿,七十六个送亲客,哪一家能安下?
郑王氏平时跟队上的人处得也不好,又没有事先打招呼,能安排的也只有少数。
于是那天晚上,所有的床都挤得满满的,许多人是没有东西盖的,只是和衣勉强躺在床上。
江子纯和郑美莲根本没有地方睡,她们就坐在灶边烤火。
等到到处都安静下来,郑王氏把灶边的柴禾扒平,拿出一床薄毛毯铺上,再拿出一床新棉被,悄悄说:“这是我藏着的,来,我们三个人睡。”
郑美莲说:“这要得啥?那些客人都没有盖的。”
郑王氏说:“不管他们,江女子怀着娃娃,千万不能弄感冒了。”
他们参加完婚礼回到家,童小安也回来了,说把饭店以两千块钱的价格转让了,郑美莲马上把钱要去买材料去了。
就这样,他们留在家里修房子了。
江子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郑美莲说:“江女子就做点轻松的活路,给砖匠打打杂,煮一天三顿饭,扯扯猪草,喂喂猪,其他的你不管。”
郑美莲用泥巴砖胡乱糊了一个灶,灶肚子很大,还有很多缝隙,一烧火,到处都在冒烟出来,江子纯炒菜的时候,她的大肚子紧紧地贴着灶的大肚子,再加上烟熏火烤,江子纯的肚子整天都热乎乎的。
得知娘家开始修房子了,童小玉也回来帮忙了,这时候她的儿子已经八个多月了,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说话,不能走路,童小玉要做活,只能把孩子背在背上。
郑美莲其实很喜欢孩子,她从童小玉面前过也要来逗逗孩子,看见孩子笑得很开心,她也很开心。
修房子的活儿是很复杂的,童小玉来了后,她和童小安一起做的是给砖匠打杂的工作,调灰浆,抱砖,递工具。
农村有一句俗话:愿意给砖匠当娃,不愿意给砖匠打杂。说的就是打杂的工作特别累。
童小安经常被于明浩和郑美莲派上街去采买东西,打杂的重任就落在了童小玉的身上。
童小玉背着孩子不好做事,郑美莲就把孩子接过来背在她身上,一边忙一边跟孩子哦哦哦地说话。
童小玉来月事了,初潮的时候留下的后遗症让她痛苦不堪,她的腰痛得就像要断了似的,很想躺在床上休息,但是没法休息。
中午,童小安从街上买钢筋回来了,童小玉忙叫哥哥调灰浆,她去上厕所。
童小玉从厕所过来,看见不是很忙,她走进厨房,对正在忙碌的江子纯说:“我的腰好痛哦。”
江子纯忙问:“你是不是来月经了?”
“是啊,我一身都不舒服,想睡觉。”
“那你快去睡吧,”江子纯说:“现在也没多少事,要吃午饭了。”
童小玉说:“那我妈找我的话,你喊我一声。”
江子纯点头:“你去睡吧。”
童小玉走进里屋躺下,疼痛的腰顿时舒服多了,从带孩子以来,她都没有睡一个好觉,天天都觉得很困,修房子一累,瞌睡更香,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童小玉!童小玉!”郑美莲在外面突然喊起来:“跑到哪里去了?”
江子纯忙走出来,说:“她在屋里。”
“她在屋里搞啥?”郑美莲说着走了进来。
江子纯小声说:“她腰痛。”
“腰痛?她在睡觉?”郑美莲往里面屋走。
江子纯忙说:“她来月经了,腰痛得厉害,想躺一会儿。”
“她在帮我呢不是,”郑美莲更大声地说:“她如果帮她自己做事,她的身体就好得很,一帮我就这疼那痛。”
童小玉已经出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说:“妈,啥事?”
“啥事?你调灰浆调到床上去了?我们都忙得火起,你跑到屋来偷懒睡觉!”
郑美莲背上的孩子看见童小玉出来,向着她咿咿哇哇地喊叫,郑美莲吼道:“吵啥吵?我一天忙得火起,还要把你背在身上,你母子两个倒底是来给我帮忙修房子的,还是来给我增加活儿的?”
童小玉在母亲的唠叨声中走了出去,江子纯看见她一只手撑着后腰,不由为童小玉叹息起来,但大着肚子的她也帮不上忙。
童小玉做了半个多月的时候,徐绍林来了,说徐父六十大寿,来接童小玉和孩子回去给他父亲做寿。
郑美莲很不高兴:“你爸爸过生日,你在家里帮忙就行了,你明知道我们在修房子,还专门跑过来把童小玉接回去,她走了我们怎么忙得过来?”
徐绍林说:“妈,如果我爸爸是散生,那我就不会来接童小玉回去,但我爸满六十,一个人一生有几个六十岁?所以”
郑美莲打断他:“不就是做生吗?六十不做,还有七十。但我修房子是多大的事情?他一生只有一个六十,我们一家人一生才修一次房子,哪个更重要?”
在郑美莲和徐绍林唇枪舌剑的时候,童小玉已经收拾好了衣服,把孩子背在背上走了出来,跟父母哥嫂打了招呼,就跟徐绍林往出走了。
童小玉走出很远了,郑美莲喊道:“童小玉!”
童小玉回头应了一声,郑美莲大声说:“你们别往这里走了,这里不是你的娘家,你以后来了我水都不给你喝一口。”
童小安说:“妈在乱说什么?她如果真的不回来,你又来哭。”
“我要哭!她心里都没有我这个妈,我还要这个女儿干什么?”郑美莲的声音更大了。
童小玉一阵难过,还是转身走了。
童小玉走后没有再来了,修房子的人手不够,童小安到t县去把江子纯的父亲接了上来。
江子纯的父亲江敬忠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好人,他个子不高,但做事非常卖力,他一个人调灰浆,担砖,能供上两个砖匠用。
两个年轻砖匠对老头十分佩服,对郑美莲说:“表嫂,江女子的爸爸做事好厉害啊。”
郑美莲说:“那是,反正比江女子厉害。”
江子纯不说话,江敬忠虽然老实,也知道为女儿圆:“她还年轻,做农活的时间少,我都几十岁了,比她强也应该的。”
江敬忠来了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江子纯睡得正香,被父亲的喊声惊醒了:“童小安,童小安,快起来去劝劝你妈。”
江子纯急忙答应着问:“爸爸,我妈怎么了?”
“她和你爸爸为一点小事吵架,已经吵了半晚上了。”
江子纯急忙推童小安:“快起来去劝劝他们。”
童小安已经惊醒了,他疲惫地闭着眼睛说:“唉,不用管他们,他们吵架是习惯,谁劝也没用。”
江子纯也明白,喊江敬忠:“爸爸,您别管他们,他们吵一会儿就不吵了,您去睡吧。”
修了这么久的房子,都很累,晚上想清清静静休息,一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
江子纯知道童小安累,她也感到心疼,于是劝父亲去睡:“他们吵他们的,您别管。”
江敬忠走了不一会儿,又过来喊:“童小安,你妈不见了,快去找找。”
江子纯急了,催着童小安爬起来,现在还是农历的二月份,晚上的气温很低,他们披着衣服跑出来,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几个人到处喊,到处找,江子纯冷得直哆嗦。
童小安怕她感冒了,催她回房去,童小安和江敬忠到处找,于明浩没有出来找,他躺在房里睡觉。
江子纯听见童小安喊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郑美莲,赶紧又爬起来帮着找,当她找到外面的茶地边时,听见郑美莲在茶地里答应:“我在这里。”
江子纯忙走过去,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急忙站稳了,回头喊:“童小安”
不等她说出来,郑美莲说:“别说我在这里。”
童小安已经听见了,忙走过来,责怪母亲:“您干什么啊?黑更半夜地到处跑。”
“我是想急急于明浩。”
“你把他什么急着了?人家这会儿在床上睡得不知道多香,你在外面冷得打抖,你这样划不划算?快回去!”
“我不回去,我就是要急急他。”郑美莲固执地说。
江敬忠过来了,也劝说她,郑美莲仍然不回去。
郑美莲不走,他们也没法走,只能陪她在冷风里站着,江子纯怀着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童小安很担心,喊:“子纯,你回去,别感冒了。”
江子纯不走,她怕以后郑美莲又要在童小安面前说她的坏话。
童小安生气了,说:“妈,您这样让我们都睡不成,都站在这里冷,我们陪你没关系,江子纯还怀着孩子,如果感冒了怎么办?”
郑美莲也火冒了:“我没叫你们在这里陪我,你们走你们的,我冷死也好,饿死也好,跟你们没关系。”
江子纯拉了拉童小安,示意他别说了,江子纯和父亲两个人轮番劝说郑美莲回屋睡觉,郑美莲都不听,然后她说:“江女子,亲家,你们快回去睡,别管我,我就在这里站一晚上。”
他们在寒风里已经站了近两个小时了,说得口干舌燥,又冷又累,郑美莲固执得像一块铁。
童小安说:“你们一天精神好得很,白天做一天活,晚上不早点睡,还有精神吵架。”
郑美莲说:“是我跟他吵吗?他要跟我吵,我有什么办法?”
又站了许久,江敬忠打起喷嚏来,他第一次到这高山上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寒冷的天气在外边受凉,几个小时折腾下来,他就感冒了。
郑美莲这下过意不去了,赶紧劝亲家回屋去,又让童小安和江子纯回屋,她也就回去了。
郑美莲回到屋里继续跟于明浩吵,江敬忠的头昏昏沉沉,只有这两张床,挨得又近,他们的吵闹让江敬忠无法入睡,一直吵到天亮了,江敬忠都没能睡着。
郑美莲和于明浩又吵了几天,活儿照样做,照样跟匠人说话,架也照样吵。
苦的是江敬忠,虽然江子纯给他拿了药回来吃,但白天累一天,晚上还休息不好,感冒只能越发严重,江子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想来想去,跟童小安商量说:“我想喊我爸爸回去了。他们这吵架不知道要吵多久,再吵下去,我爸爸的病只有更严重了。”
童小安说:“我早就想跟你说,又怕你说我想赶你爸爸走,我看见他老人家白天无精打采的,要做那么多的活,晚上还要听我妈他们吵架,真是烦。”
于是江子纯去跟江敬忠说了他们的意思,江敬忠说:“我前几天就想回去了,我们要栽秧苗了,你妈又不会弄田,就是看见童小安他爸爸妈妈一直吵架,我不好说走。”
终于送父亲离开了,江子纯相信他老人家回到家里感冒就会好了,她松了一口气。
郑美莲和于明浩又吵了些日子,终于不再吵了。
春节刚回到c县不久,江子纯的脚就开始抽筋,然后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晚上抽得她从睡梦中醒过来,两只脚换来换去地抽,难受得她从床上跳起来,使劲跺脚。
童小安跟郑美莲说江子纯的脚抽筋,想带她上街去找医生看看。
郑美莲说:“正常的,我怀你们三兄妹的时候,每一个都脚抽筋。”
童小安说:“她抽得太厉害了,还是要去检查一下。”
“你走了,哪个给砖匠打杂?”
于明浩说:“郑大嫂带江女子去嘛,你跟医生也比较熟。”
郑美莲答应了,带江子纯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她严重缺钙。”
“缺盖?”郑美莲看着江子纯问:“你们晚上没有盖棉被?”
江子纯尴尬地说:“医生说的不是棉被。”
“她说你缺盖,不是棉被是什么?”
医生哭笑不得地说:“她的身体里缺钙,你要给她买点猪脚回去炖着吃,补钙。”
“猪脚不用买,家里多得很,四根猪脚都还齐的。”
“你家里有更方便,那就给她炖着吃。”
“现在不能给她吃,那些猪脚是要留着等她生了坐月子吃的。”
“坐月子要吃,怀着孩子的时候也要吃,如果缺钙严重了,以后生下孩子会得小儿麻痹症,成瘸子。”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哪个说的哦,”郑美莲不信邪地说:“我怀娃娃的时候,每一个都脚抽筋,从来没有补过啥子钙,我三个娃娃都好好的,又没有成瘸子?”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缺钱”
郑美莲抢着说:“我们现在也缺钱,修那么大一院房子,要花好几万哦。”
医生懒得再跟她说,对江子纯说:“我给你开一盒钙片,你记得每天吃两颗。”
她开了方子,又对郑美莲说:“你回去还是给她炖根猪脚吃。”
“等她生了炖,”郑美莲很有经验地说:“怀着孩子吃好了,娃娃长太大,她以后生不下来。”
“谁跟你说娃娃大生不下来?十斤重的娃娃医院都能取。”医生无可奈何地摇头。
回到家里,江子纯说了情况,郑美莲依然坚持不能给江子纯炖猪脚吃。
童小安很担心,但母亲不让炖,估计就算他取下来炖好了,母亲都不让江子纯吃,反倒闹得不愉快。
他转让饭店的钱已经全部交给母亲买修房子的材料了,身上没有一分钱,也无法上街去给江子纯买。
江子纯安慰他说:“医生给我开了钙片,我吃了就好了。”
江子纯吃了几天钙片后,脚果然不抽筋了,童小安才放下心来。
郑美莲的生日要到了,房子也准备上梁了,她说要来个三喜临门,她做生日、恭贺房子、童小安和江子纯结婚做酒,三台喜事并做一台做。
农村恭贺房子可以选两个时候,一个是上梁的时候,一个是完工以后,他们就选了前一个时候。
童小安到街上给江子纯的哥哥打了一个电话,说要恭贺房子,请他们上来玩。
郑美莲请了她的娘家父母、兄弟,还请了童小安的爷爷奶奶和二叔、三叔和幺叔,不过他三叔在监牢里,没有当面请着。
恭贺房子的时间到了,童小玉提前一天回来帮忙。
江子纯的哥哥江子跃和妹妹江子美一起上来,哥哥给她买了一台收录机,妹妹买的是电热毯,还带了一口带密码的皮箱,是江子纯的父母买的。在当时来说,这三样东西都算比较高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