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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华对秋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心里也顿时警觉起来,可却也猜测或许是小二领错了人,毕竟自己刚刚描述的对象过于笼统。想到这里,他一面伸出一只脚,把近处的椅子悄悄勾过来堵在门前,一面试探性地编了个名字问道:“是阿方么?”
外面传来了一句含糊不清的:“是我,开门。”秋秋闻言忙跳下了椅子,想要躲到云华身边来,云华却忙冲她指了指窗子,示意她站过去把窗打开。外面的人似乎没什么耐心了,指使小二道:“客官,您等的客人来了,您把门开开。”此刻小二的声音充满着不知所措的慌张,再不似方才点菜时那样乐呵。
云华一边轻轻向后退了两步,一边开口笑道:“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么?没带来,可不许进。”窗纱上两个影子的手,已缓缓提到了腰间,似乎随时准备拔出什么兵刃。“带来了,开门。”含糊不清的声音再次传来。“稍等。”云华转过身来,丹田提气,将厢房中的八仙桌,一把推到了门前。
听到房中声音有异,门外的人立即要推门进来。秋秋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可后面已到了窗前,无路可退了。“先生——”秋秋忍不住轻喊了一声,“怎么办”三个字还未出口,云华已一步上前,将她紧抱在了怀里。“小秋把眼睛闭上。”云华一只脚踏上了窗台,秋秋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不是吧,云华师父要带她跳楼!
未及闭眼,秋秋忽觉出脑袋上两根小辫子飞了起来,自己与云华已经悬空在了窗外,一阵风在耳旁呼啸而过,云华抱着秋秋稳稳地地落在了洞仙楼所在的玉堂街。街上人头攒动,几步之遥的地方,许多百姓正在围观一个卖艺的班子表演杂耍。见有一个人怀抱孩子从楼上一跃而下又平稳落地,不少人都递来了惊诧的目光,以为这边也在表演什么技艺。
来不及注意周围人的反应,张云华只将秋秋放到地上,抬头向上看去,正听得二楼的厢房中传来一声巨响,他知道那二人已经破门而入,连忙拉着秋秋挤入了巷口的人流之中。秋秋只觉得腿脚发软,却深知这是在逃命,只有牢牢攥着云华的手不敢松开,二人几步疾走,拐入一条小巷。
东坊亦如南坊,小街巷纵横交错,划分着诸行百市,云华和秋秋此时所处的竹竿巷,汇集着临安城大大小小的竹器作坊,街两侧皆是二层楼阁的铺面。这样的作坊式铺面在临安集市上很常见,上层一般用来制作与储存货品,下层皆是全敞开式的活动门板,店中所售物品,直接摆在几层的货架上向外展出,一切摆设一目了然。张云华见此处无地可藏,只有带着秋秋向前疾走。
好在正午是吃饭的时间,而竹竿巷是从西面直通玉堂街的必经之路,因此路上有些与他二人逆行的食客,此刻若是有人追来,这些行人也能起到一定的遮挡作用。二人正快步如飞地走着,忽听背后的巷口传来一群人吆喝的声音:“快,分头去找,别让他们跑了。”
秋秋惊恐地回过头,看到百步之外,七八个骑着红鬃马的人在巷口兵分四路,向着不同的方向追去了,有两个人正带着几个喽啰,向竹竿巷而来。她正欲告诉师父,却被云华一把抱起,低头走进了一家竹器店。
喽啰们一边向前走,一边询问着路人:有没有见到一个男子带着孩子往这边过来。“见了,往那边去了。”有人给指路,指的正是张云华和秋秋方才走的方向。两个骑在马上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较胖的男人,满脸络腮胡子,一捻胡须道:“三哥,先别和他们几个说,咱俩带人去追,这两个人走不远。抓住这他们,咱们也算是在丞相面前立得奇功一件。”
老三闻言眼珠一转道:“我说老四,你小子今个可算出了个好主意,就依你说的,我先骑马到前面的巷尾堵他,料他生出双翅,也不如我的马快,你带人细细搜寻。”两个人一拍即合,老三便策马朝着竹竿巷的巷尾而去。老四吩咐道:“你们几个,挨家挨户去找找,快点。”几个喽啰应声立即分散在了巷中的店铺前。
老四纵马向前走了一段,自己也下了马,牵马快步向前寻觅。他的目光如豺狼般狠戾,遇着年轻的男子,便要多看上几眼,遇上不愿和他对视的,更要上前盘问几句。连问几个都不是要找的人,老四有些气恼,他眯起眼睛向前望去,巷尾老三骑马的身影他都看到了,却唯独看不到一个牵着孩子的男子。
“这不是邪门了么。”老四啐了一口,打算再问问路人,却正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竹器店中,走出一个挑扁担的人来。那人头戴一个硕大的斗笠,单肩上竖挑着一根竹扁担,两侧各挑一个簇新的青色大竹筐,竹筐上面盖着麦秸编成的盖子,正低头向前疾走。“你站住——”老四牵马走上来,打算问一问他选竹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对父女模样的人。
那人停住了,却没有回头,连肩上的担子也没有卸下来。老四一面轻甩着马鞭,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一面步步走来,走得越近,他越觉得蹊跷:这个人挑着货,却外穿着一袭直领对襟褙子,分明是文士的打扮。不仅如此,就连他肩上的扁担,也是一头长、一头短,说明两端吃重很不一样。
老四向前走,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向着背上的长刀刀柄摸去:“扁担里面是什么,快放下,转过身来回话。”那人怔了一下,将扁担放了下来。老四看得清楚,扁担一离肩,就朝着后面的倾斜了。那人压着前端将竹筐放下,抽出扁担,后面的竹筐落地扎扎实实,前面的却有些发飘。
那人回过身来,却依然低着斗笠沿,看不清面目。老四开始震慑似的骂骂咧咧,心中却敲鼓似的震了起来,他有种预感,这个人恐怕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已把长刀拿在了手上,想上前一刀尖挑掉眼前此人的斗笠看个究竟。
就在老四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防备眼前的男子忽然抵抗时,后面的大竹筐中,却忽然顶着筐盖站起来一个扎了两根小辫子的女童。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这女童便将头上的筐盖奋力向他持刀的手掷去。老四惊吼一声,一刀便将那无甚力道的筐盖打落开来,他反手一刀冲向前,对着那孩子便欲横扫而来。
秋秋方才在竹筐的空隙中,看到此人提刀向着师父走来,情急之下便站立起来,想要替师父稍作抵挡,没想到惹怒了眼前的络腮胡子。老四的刀不由分说便冲着吓呆了的秋秋砍来,不料只隔半步时,却忽而被一根扁担顶住前心。那竹扁担的力道极大,老四再难前进分毫,只被推着向后退去,几步站立不稳,跌坐到了地上。秋秋趁机跳出了大竹筐,躲到了云华的身后。与此同时,老四将未拿刀的那只手的食指与拇指合在了一起,放在口中,吹出了一声气促又响亮的哨声。
后面的喽啰,闻声顿时都从不同店铺中向街心汇集,远远朝着这边跑来。老四一撑地便跳站了起来,甩着长刀,摆开一个对战的姿态来道:“小子,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走,否则老子手里的刀,可不如我好说话。”张云华轻笑了一声,单腿屈膝蹲下,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老四的举动。老四以为张云华这是在屈服于他的威猛,十分得意,正欲持刀上前,用腰绳将他绑缚起来,却听张云华说道:秋秋,快上来。
秋秋立即会意,一跃便扑到了张云华的后背上,两只细细的胳膊环住了云华的脖子。眼看一种喽啰张牙舞爪地从东边过来,云华一手托住秋秋,一手横举起扁担,对着老四便是拦腰一砍。他的力道又猛又快,老四手中的长刀已经来不及掉转角度将扁担砍断,只得先连连后退数步,他心中想着:小子,你和我打斗纵使赢了又如何,我的人马已经过来了,你们总归是插翅难逃了。
不料云华的这一招,只是虚晃,并未甩开便向回收住,人已带着秋秋跑到了老四方才牵来的马下。“想跑?”老四暗叫一声,举刀看向着那红鬃马和云华之间的空隙劈去,这一刀用力太猛,差点砍进泥里,云华稍向后一躲,便见老四手上的刀已经准备以劈转为横拨,想用刀背把他向后打出去。
云华连忙将手里扁担往地上一杵,借着竹竿的力量,背着秋秋凌空而起跃到马上,趁机一脚踢在老四横刀的刀面上,老四只觉虎口一震,便刀带手、手带肩,肩带着整个身子向后仰去。当他再抬起头,云华已经坐到了马上。红鬃马骤然受惊,长嘶一声,躬身向前跳了两步,云华身子向后一歪,可此刻一手倒护背上的秋秋,另一只手还握着扁担防身,一时腾不出手来拉住缰绳,只得用双脚死死夹住马腹,防止栽下马身。
秋秋觉出师父的身体几乎失去平衡,此时她坐到了马鞍上,连忙把环着云华脖子的两手松开,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云华喊了声:“抱紧。”便将护着秋秋的手拿上前来勒住缰绳控住了平衡。未及策马,马尾却被老四和几个赶上来的手下奋力抓住。不料那红鬃烈马吃痛,向后猛地一踢,踢倒了两个喽啰。
老四见状,心里已发了狠,伸手要先把秋秋掼下马。眼见那只伸过来的胖手已经抓住了秋秋的裙带,云华来不及将手里的竹竿举起相救,只松开缰绳,将头上的斗笠一把摘下,回身旋了出去。老四只觉眼前一凉,斗笠已经飞快旋转着飞来,扫到了他的眼睛。“啊!”老四狂叫一声,两手顿时捂住双眼向后倒去,几个喽啰连忙扶住他。老四的指缝中渗出了鲜血,他大骂一声,喝令道:“别管我,快把那个兔崽子给我抓回来!”
云华此时已驾马而去,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老四的手下应该是追不上自己的马了,刚要回头,却只见一只飞镖,飞快地从他的面门前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