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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她如梨花带雨似的泪颜,彷佛火烙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一刻能够或忘。
终于,他知道自己伤得她很深。
是他一开始就判了她的罪行,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原来,他用着比一般世俗人更不堪的眼光在看着她,羞辱了她献给他最单纯的心意。
蔺伯扬坐在书案前,将文件与权状封进袋中,在袋口滴上封蜡,亲手盖上翔龙堂的印记,然后将整个袋子交给一旁的螽斯。
“明天一早,把这个送去花家。”
“主子,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些生意是您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手,现在竟然拱手就让给花家,这不是亏大了吗?”姑且不论侯掌柜上回的擅自行动,在更早之前,翔龙堂就在那块地方投下了不少的心血与银两,眼看就要收割成果,没想到竟然要拱手让人了!
“亏大了?不,还不够赔她呢!因为我的心急和莽撞给她造成的伤害,赔给她再多都嫌不够。”
“主子,让我替你去告诉花东家,让她知道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打从一开始你就”
他冷冷地打断了螽斯的话,唇畔噙起一抹最苦涩的微笑“事实是我伤害了她,再多的心血都是枉然。”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门口,离开书房,这个地方有她的身影,他待不下去,在这蔺府的每一个角落,充斥着两人昔日恩爱的情景,这些记忆一寸寸啃食着他的心,凌迟般的心痛感觉教他快要无法忍受
算不出来。
无论试过多少遍,她就是算不出来。
花曼荼坐在书案前,支着粉颊,纤指懒懒地拨着木珠算盘,无论她来回拨算了多少次,都无法计算出跟蔺伯扬之间的输赢,她究竟赔进了多少,根本就算不出一个详细的数字。
原来,这世间并非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数字来计算,她这个小小的木珠算盘已经可以算出天文数字,庞大的花家产业也不过就是如此,但她却算不出来算不出她与他之间的爱恨究竟值多少钱。
这时,她一个不留神拨错了一颗木珠,将整个盘面上的数字全都弄拧了,她一咬牙,闹脾气地把珠子全部拨乱,泄气地趴在案上,双肩无力地下垂。
她究竟在干什么呢?反正都已经算不出来了,多拨一个珠子,或是少算了一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小姐!小姐!”
初七急切的喊声与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她用力地推开书房的门,左右张望,一寻找到主子的身影,咚咚咚地跑过来。
“小姐!这这这个”她跑得太喘了,一时换不过气,手里紧捏着一只蜡封的书信,交到花曼荼面前。
花曼荼起初只是投以淡淡的一瞥,冷不防地瞥见在信封上烙着翔龙堂的印信,她立刻激动地起身抄过信袋,仔细地将那印迹看清楚。
“这是谁拿来的?”她揪着初七的手臂,急忙地问道。
“是螽斯大总管。”虽然已经不在蔺府卧底帮佣,但初七还是很习惯尊称螽斯为大总管。
“他人呢?他现在人在哪里?”花曼荼一边问道,一边往门口走去。
“总管已经走了。”初七赶忙地说道。
婢女的一句话,就像冷水般泼醒了花曼荼,她霎然停住脚步,心里一阵沉沉的,有些懊恼,有些不甘愿,不甘心自己已经遭受到如此委屈,一听到有关蔺伯扬的事情,心里仍旧有着期待。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仍犹在期待着他来见她吗?
见了他,她才不要跟他说话,她讨厌他,恨死他了!
花曼荼愣愣地站在书房门口,低头看着信袋上的龙纹印迹,简洁却苍劲有力的龙印栩栩如生,蜡封处也盖着一枚小印,非常慎重其事,说明了这袋里装了很重要的对象。
她心里忽然惴惴不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不太想拆开封蜡,看清楚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但,另一方面她却又很想知道,她想知道蔺伯扬究竟派人交给她何物,他们之间明明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应该要井水不犯河水了,他还想要怎样呢?
深吸了口气,她开始动手拆开蜡印,一颗心狂跳着,彷佛就要从喉头跳出般,心里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初七来到主子身边,屏气凝神地看着她,也看着她手里的信。
一瞬间,花曼荼的脸色如纸般苍白,她的心口彷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揪着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姐,这信纸上写了什么?”初七见情况不对劲,慌忙地问。
“他给我河口的生意,那男人将他在河口经营至今的生意,全要让给我,以后,那个地方全归花家,他不要了。”她说得既缓又慢,娇嫩的嗓音轻颤颤的,夹带着一丝哽咽的含糊。
“这真是太好了!小姐,咱们这就叫做叫做不劳而获,是不?对对对,就是不劳而获。”初七高兴得直叫好,就算她不懂什么生意经,也知道这次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初七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之后,才发现主子异常地沉默,静悄悄的诡谲感觉让她不由得住了口,扬眸瞟了主子一眼,立刻就被花曼荼咬着唇,忍住盈眶泪水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小姐”她低唤了声,不知道眼前是出了什么事。
花曼荼对初七的唤声恍若未闻,她盯着手里的一迭名册,看着上面的字迹渐渐地模糊,不是字花了,而是她眼前的泪雾让她再也看不清楚。
倘若是从前,这东西对她而言应该是如获至宝,一定会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但她现在只觉得心酸,心底一阵阵地紧揪着,疼得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算不出来的价值,蔺伯扬算出来了!
他们之间就值这些生意!河口的商机至少有几百万两,他算是送给她一份大礼,但她一点都不高兴,因为,这份礼物就是用来打发她的!
她不原谅他!绝不原谅!
虽然她想逞强,但心痛的感觉是诚实的,豆大的泪滴一颗、两颗,接连地滚落她莹润的脸颊,然后是一成串彷佛断了线的珍珠般,不片刻,花曼荼已经是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初七被王子突如其来的哭泣给弄得手忙脚乱,忙着抽手巾、递衣袖给她“小姐,你快别哭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做河口的生意,现在你已经把那里的生意弄到手了,你为什么还哭呢?”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啊?”她轻噎了声,投给初七一个白眼,却因为泪眼汪汪,看起来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是是是,我不懂。”初七很受教地点头,看着主子的泪掉得越来越凶,心里有点被吓到了。
自从这位主子长大,不再是白白嫩嫩的小人儿之后,她就不曾再掉过眼泪,就算是有,大概也是因为心里有诡计,眼泪只不过是她的手段之一,没想到为了蔺家的主子,她三番两次地掉眼泪,一次比一次哭得更伤心。
或许,这证明了蔺家的那位爷在她的心里份量有多重吧!
“小姐”初七怯怯地开口。
“还有什么该说的,你就一切全说了吧!”她哽咽地哭吼道。
“这是我听说来的,听说蔺爷昨天晚上就离开京城,他好像是带人要去北漠做生意,我还听说听说”
“说!”
“听说他这一趟离开,不只是为了生意,说不定,他不会再回京城了,我刚才问了螽靳总管,他只是苦笑,没说清楚,小姐,蔺爷该不会回北方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那个男人心知肚明吧!
他离开了,一声不响地走了。
花曼荼走到卧榻前,沮丧地坐下,抿着苍白的嫩唇,任由眼泪不断地滚落,初七在一旁看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半晌,她回眸望着被窗片儿分隔成两半的晴朗天空,软白的云儿随风轻轻地飘着,看起来平静而且祥和,秋日的风儿暖暖的,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
本来就没事儿,不是吗?
此时此刻,她只能想起他们昔日的甜蜜恩爱,已经都快要忘记他们究竟为何而争吵了,本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就像这晴朗的天,被窗片儿分隔成两边,没法兜在一块儿,只有嵌在她心口的痛,是如此地张狂,令人难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