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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宇从国外回来,一脸的得意飞扬,对雨疏更又少了先前的爱恋,甚至有点不屑;许是外面见多了美女,像她这种只适合藏在家里当摆饰,而无一点实际用处的女人,他终究会厌倦的。自从第一次他带她出去应酬回来,她就清楚他会另有选择,这也使她醒觉到原来他们的婚姻是多么的危险和不健康,不是如她婚前所想的单纯。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他较早回来的晚上,雨疏做好心理准备,也想好要如何开口提分手的事。
“正宇。”雨疏咬了咬唇,心还是禁不住地猛跳。
“什么事?”躺在沙发的正宇睁开眼睛射来一道锐利的眼光。
“我想我想要离婚。”
久未跟他说话,夫妻说起话来竟然如同陌生人。
“离婚?为什么?是你外面有男人?”正宇一连串的问题,眼睛直盯她看。
“你不觉得我不适合你,也帮不了你的事业?离了婚,让你重新有别的选择。”
雨疏一向对他害怕几分,因此说起话来也总是怯怯的。
“帮不了就帮不了,犯不着要离婚。”
正宇又合上眼睛,一副免谈的样子。
“可是——可是对我也不公平呀!”雨疏心急了,她今晚一定要谈出结果,不能让事情这样拖着。
“怎么不公平?”正宇说话从不会温柔体贴且充满霸气,这或许是雨疏害怕的原因吧。
“我们这样的夫妻一礼拜碰不上一次面,半个月说不上句话,比陌生人还陌生,家对你来说只是睡觉的旅馆,难道你就愿意这样过一辈子?”
“要不然能怎样?离婚对你我都不好看。”
“我不在乎,日子是自己在过,好过、难过又不关人家的事o”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在外头要做事,离婚多少会影响我的事业。”
正宇翻个身改为侧躺,态度依然坚决。
“不!”雨疏看谈判无望,泪不禁流下,哀哀祈求。“正宇,算是我求你,放了我,这样貌合神离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何况——”
雨疏想揭他外面早有女人的底牌,揭穿了,揭穿了只有更加伤感情。他们的情况,有外遇是很正常,他都已经几个月不曾碰她,每天在外厮混到三更半夜才回来,而原本就爱漂亮的他,最近更是讲究,行为举止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她。雨疏不是感觉不出来,只是没有爱,也就无所谓他怎样了。
正宇抬眼瞄她一下,慢慢的一字一字清楚地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不然我们的差异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你都能泰然处之。上次,你有一次没回来睡觉,真是到你妹妹家吗?你听着,要是让我知道真是如此,我绝不会饶过你们。”
“你太自私了,你自己在外面怎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不离婚,就没事了。”
雨疏想到他的自私霸道就更加生气。与其让他先发制人,不如自己先采取行动,找到有利的筹码好谈判,否则她这辈子真要永无翻身之日,只能任他摆布。这样做,也不全然是为了能跟书凡在一起,更是为了她自己。她决定不把事情告诉任何人,自己单独行动。
雨疏由报纸广告栏找到一家征信社。
她把正宇大约的作息时间及公司地点都告诉征信社的小王,他一一地记下,一副负责到底,绝对成事的态度。
“我们这行虽不是很正大光明的行业,可是也不能说它不好。我们承办过很多捉奸的c
se,结果有很多因为奸情曝光,丈夫反而回心转意,夫妻重归于好。所以从另一角度看,我们的存在也有正面的意义。”
小王为自己的职业做一番注解。
雨疏笑笑不予置评,从皮包里拿了两万块做为前金,事成之后再付三万。事情就这样敲定,她是铁了心要结束这桩由金钱打造的婚姻。
小王照着雨疏给的作息时间,开始跟踪正宇每天的活动。
正宇下班以后,小王紧随着正宇的宾士车来到松寿路上一栋豪华大厦前。正宇手肘倚着车窗,一副等人的模样;不久,一位打扮入时的女郎坐上他的车。小王凭职业的敏感,知道她就是今晚的女主角,所以赶紧拿出吃饭的家伙——望远镜,好瞧个仔细。
当正宇和女郎至一家浙江菜餐厅用餐的时候,小王赶紧用大哥大联络同伴小张来接手跟踪,因为他刚刚太过于接近他们,再跟下去,恐被怀疑。若被识破了,事情就难办。
小张认清了目标,跟着他们又回到松寿路上那栋大厦。他和他们一起进电梯,他们没有怀疑,两人只顾亲热。电梯在八楼停下,小张也跟出去,假装是住户,认真地掏找钥匙,一心却注意他们进了哪一户。待他们进门,小张看看门牌号码,确定了金屋就在八号八楼,心里暗爽,今晚如此顺利地完成任务。
小王接连跟踪五天,确定正宇每晚下班就到松寿路的大楼找那位女郎,有时一进去就不再出来,有时会相偕出去吃饭。搜集了这些外遇事实,小王再约雨疏出来,把这五天所得资料一五一十详尽地向她报告。
雨疏也不知道如何捉奸在床才能让妨害家庭的罪名成立。
“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证明他们通奸呢?”雨疏一脸茫然地请教小王指示。
小王放低声音,贴近雨疏的耳朵叽哩咕噜地说一些。雨疏听得认真,频频点头。
“事情就这么办,明天你准时到,等候行动就可以了。”
雨疏不得不佩服他们如此神通广大。别人无法得知的隐私,都被他们赤luoluo地揭发,想来背脊都发凉。
而如今她才恍然发现,原来正宇过去所谓的应酬,都是他外遇晚归的藉口,要不是他态度愈来愈恶劣,她还一直相信他真是为事业每天忙到半夜呢。也幸好他忙女人,所以才无心多注意她感情出轨的事,想来,这桩婚姻真有够荒谬的了。
隔天,雨疏准时到小王指示的地方躲着,到了约十一点左右,小张找来一位警察和锁匠,小王要雨疏和他们一起上台捉奸,雨疏这时倒害怕得手脚发冷、发软,小王见状,安慰她说:“不用害怕,今天是他们不对,该害怕的是他们。”
一切都如他们所掌控。当她和警察进入房间时,正宇和女郎两人正赤luoluo地拥在一起。
三人到警察局做笔录,正宇和女郎两人罪证确凿,百口莫辩,只好承认一切。
警察问雨疏是否要提告诉还是要和解,雨疏决定暂时保留追诉权。走出警局的时候,正宇狠狠地瞪着雨疏,却肆无忌惮地搂着女郎坐车离去。
雨疏也没回家,直接住到妹妹的住处。
“姐,这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雨文听完雨疏的捉奸过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尽管她觉得不可思议,还是赞同她的作法。“不过你总算是走出格局。至少,不再像以前不问世事,躲在自己的象牙塔筑梦。”
“不,雨文,我一向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今天会这么做,当然一半是因他太过分,另一半因素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承待解决。”
“你有什么承待解决的问题?”雨文一脸的疑惑。
“你姐夫早在跟我结婚之初,在外面就已有女人,他的所谓应酬就是陪女人。
我也在你生日时邂逅我的外遇对象,他就是何书凡。”雨疏知道事情迟早会曝光,不如现在坦诚以告,免得来日多所误解。
“你说什么?”雨文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你的意思是你跟何书凡有关系?在一起?”
“我们彼此相爱。他让我重新认识自己。”雨疏冷静且严肃地说。
雨文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儿都不能思考,只觉得世界突然间都变了样。现在的社会,男女外遇就像三餐吃饭一样的平常,一点也不令人大惊小敝。可是,雨疏——她的姐姐不一样,她洁白得像空谷里的百合,不为尘世污染,她一向自在、自得,冷傲地活在她的天地里,而爱情的力量竟能让她走出幽幽空谷。
雨疏知道这事带给她莫大的震撼和冲击。
“雨文,我知道你除了惊讶,一时也难以接受,可是,我的人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继续这段可笑的婚姻。以前我一心只想追求我的理想,以为只要用沉默的语言文字就可以取代情感的需求,而你姐夫提供我一个安定的环境,我就可以平静无忧走我的人生路。或许,如果没有碰到书凡,说不定我会那样过一生,不料,邂逅他以后,一切都改变了。他让我勇敢地面对自我、面对一切,真实地去对待感情。认识他,使我清楚自己原来一直都在逃避这世界,在埋葬自己的感情。雨文,你不能接受的或许就是我的改变。从小,你就习惯我的与世无争、独来独往、不同污合流的个性;所以如今乍听之下,就好像我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事实上,我只是爱上一个人。很单纯地爱上一个人,难道有错吗?雨文,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待我,我都无所谓,可是你不同,你应该了解我。我们从小一起吃饭、一起长大,如果你对我都不了解,甚至不谅解的话,对我是严重的伤害和打击。”雨疏泪满盈眶,伤心欲绝地说。
“不,姐姐。”雨文更是泪流满襟。“我了解,也谅解,更没有怪罪你。只是你为什么爱在不该爱的时候?为什么你的人生总是选择走险径?当初嫁正宇也是,你说你有你的选择,如今,你敢说你真的找到幸福了吗?正宇他会放过你吗?”
“他不放过又能怎样?证据在我手中,何况是他背叛我在先,我也没先对不起他。”雨疏拭了拭泪,理直气壮的。
“亏你跟他做了多年夫妻,还不了解他。你难道没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逃吗?你跟他玩明的,他跟你耍阴的,到时——到时会怎样还很难说。”雨文一向精明,识人也有她独到的眼光。而碰上感情纠葛这种事,她恐怕是帮不上忙,一切就看造化。
隔天,雨疏在电话中把事情相告书凡,书凡既惊讶又高兴,想到她将脱离那没有爱情的婚姻,想到他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她,好像幸福就在眼前,招手即来,顿时整个人都轻活起来。不管和采芬或雨疏的情事,爱情带给他的都不是全然的快乐。和采芬的感情,严格说起来只可称之为“习惯爱情”而不是“心灵爱情”和雨疏虽然相知相惜相爱,里面却隐藏着无穷的压力;如今压力显然去除,他们将可以海阔天空地翱翔在爱的天地。生平第一次,他尝到爱情真正的甜美。
过了一个礼拜,雨疏起个大早,打电话给正宇,因为找他除了一大早或大半夜,否则是找不到人。雨疏也曾在半夜两点打电话给他、但都没人接,所以这次一大早碰碰运气。事情总要解决,这种事又不好打到他办公室去谈,就算打到办公室,他也不会和她谈。
电话响了近十来声,雨疏正要挂下的当儿,突然对方喂了一声,雨疏被吓了一跳;那一声彷如地狱冥府传来似的,她一时竟不知所措得不知如何作答。
对方连喂了数声,雨疏才有回应。
“是我,雨疏。”
空气中好似结冰,突地凝结了彼此的呼吸。一阵死寂般的沉默透过话筒飘荡。
“什么事?”他终于打破沉寂,冷冷地迸出一句话。
“我们之间是否该有个了断或解决?”雨疏简单扼要地说了,竟然没有一点点的伤心或不舍的心情。
“怎么解决?”听他似无意离婚,莫非他还想故意为难?他一向城府深沉,很难捉摸猜到他在想什么。
“我想离婚。”雨疏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表明。
正宇毕竟聪明人,听她这么干脆地说,必定是经过慎思的决定,且这事由不得他作主,即使要刁难也没有条件,因此他也答应得爽快。
“什么时候办?律师找好了吗?”
“看你有空,配合你的时间。”
“明天就可以了。”他的态度倒变得比她还急似的。“明天早上十点张律师那儿见。”
说完挂断电话,没有给雨疏多说的机会。
隔天,雨文陪雨疏准时到律师事务所,正宇则由那女郎陪伴。
离婚协议书则由正宇自己单方意见为主,早由律师打好,递一份给雨疏。内容第一条就是撤回告诉,再则不得要求任何赡养费,离婚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雨疏也没挑剔,默默地盖上印章,由雨文当见证人,双方就这样结束多年的夫妻关系。
走出律师事务所,雨疏突然觉得天空好蓝,心情特好;没有婚姻的束缚,日子更自由自在。
“现在没人养你,得靠自己了。”雨文忽然想起现实问题。
“没关系,我可以认真写稿,说不定这样,反而激励我的潜能,更有好创作。”
雨疏一派自信。“以前,我想找个金饭碗,然后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从事写作;不为生活,纯为兴趣。现在也只好把兴趣转化为生活。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能活得辛苦些,但,也是别有一番体验。”
“你能这样想就好。”雨文松口气。别人是姐姐在为妹妹担心,她则是为她这个凡事不按牌理出牌的姐姐忧心。
“雨文,今天天气好,心情也好,我们上阳明山赏花看景去。”
雨疏总是这么随兴又浪漫,雨文见她兴致高昂,也不便扫她的兴,两人叫计程车直上阳明山,又到竹子湖吃炒青菜和地瓜汤,两人开怀畅游,暂忘掉尘世所有的纷扰。
“姐,我发觉大自然有股奇异的力量,能使人身心舒畅,忘掉烦忧,给人一种沉静的快乐。”雨文说出亲近大自然一天的感受。
“嗯。你总算没有被利欲薰心,还能有这样的感受,表示你性灵犹在。”雨疏半揶揄雨文。
“你——你这是什么话,欺负人嘛!”雨文嘟着嘴,快步直往前去。走到一斜坡处,突然“哇”的一声,视野两旁尽是一片洁白的海芋,又是另一番景象。
“带几朵回去吧。”雨疏说。“做为我离婚的哀悼。它的花状和颜色很适合做为哀悼的花。”
“要不要我多带一些,以示隆重?”雨文也调侃回她一句。
“不用了,意思意思即可。结婚有红花,离婚也一样要有花,只是颜色不同,意义不同,心境更不同。同样都是人生大事,所以必须同等视之。”
“真是谬论。”
“难道不是吗?有些人结婚高兴,有些人离婚更高兴,你说不是吗?”
“姐,我真不懂为何你满脑子想些奇怪的东西,你就不能实际点?”
“我哪一点不实际,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雨文想想也是,这世界有太多混淆不清的事,不是样样皆能依循轨道顺序行走的。
尽兴了一天,晚上雨疏直接到书凡的住处。现在,她已是自由之身,可以光明磊落、毫无顾忌地和书凡同进出。
“恭喜你离婚了。”书凡举杯向雨疏祝贺。
“谢谢你的祝贺。或许你该去买份礼物做为我离婚的贺礼。”雨疏浅浅一笑,半似认真,半似玩笑地看向书凡。
“有些时候,离婚是痛苦的结束,快乐的开始;结婚是快乐的结束,痛苦的开始。通常,人们只看浮面,不曾了解人性本质。放眼天下,多少场面浩大的婚礼,都以凄凉的结局结束。分离固然是难,可是在一起更难过的时候,分离就是值得鼓励的一件事。”
“看来,我的离婚还引发你不少的观感。”
“的确是。认识你,也让我察觉到自我。”
“书凡——”雨疏深情款款。
“雨疏——”
这是他们相爱以来最释放的一次,突破了压力,两人心理少了负担,相爱自然更加如鱼得水
雨文想着书凡和雨疏化暗为明的恋情,想着好友若伶却暗恋书凡,还有雨疏和若伶的离婚,想着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想得一夜辗转难眠,直到凌晨四点才倦倦地睡着。这一睡,几乎睡得不省人事,直到一通电话不知响了多久,才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雨文啊,电话怎么响那么久?”若伶活力十足的声音告诉她时候该是不早了。
“我在睡觉。”雨文音调低沉。
“睡觉?都几点了?昨晚到哪当夜猫子去了?”
“在家捉老鼠,一只也没逮着,却一夜没睡。”
“孤家寡人,有什么心事想到睡不着的?”
“寡人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却没有后天下之乐而乐。唉,难过加痛苦。”
“那就好笑了,别人的事,人家睡得甜蜜蜜,你在为人家失眠,这是哪门子的烦忧啊?”若伶嗤嗤地笑。
“对,我在杞人忧天。”雨文似乎有点不悦。
“忘了吧。中午过来吃饭,我妈老叨念着你怎么都不来我家了,今早特地叫王妈多加菜,准备一桌丰盛的菜等你。怎样,总不会不赏我妈的脸吧?”
“这样的邀请,当然义不容辞。告诉伯母,我二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雨文一跃起身,梳洗完毕,换了装,开她宝贝的新车到若伶家。
张卫英一见雨文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你好久没来了。怎么学校一毕业,我家也不来了?以前你总跟若伶进进出出的,像是亲姐妹,我也一直当你是我的好女儿,少了你,还真有些不习惯。”
“因为上班忙,时间由不得自己,忽略了伯母,以后我会多抽空过来。”
“你看,我妈为你炖的土鸡,怕你自己一人在外随便吃营养不良,特为你补身。”若伶伸手拔了一只鸡腿丢给雨文。
“伯母这么照顾,雨文不知何以为报。”
“说什么报不报,吃,吃,多吃些就是了。”
张卫英提筷子示意她多夹菜。
“以后多到我家报到就是了,你来多吃,妈咪就高兴了。是不是?妈咪。”若伶故意装小女儿似的撒娇。
“那当然是了。我最高兴的是看你们像从前一样,一起吃饭、看书,甚至睡在一起,那种感觉真教人窝心。我看这样好了,雨文,反正你自己一个人住,又乏人照料,干脆搬来我家住。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多人多热闹,这么大的房子,也需要多添人气。”
张卫英热情的招呼,令雨文面有难色,若伶机伶地替她解围。
“妈咪,人家雨文住的地方离上班地方近,每天都可以睡得晚,来我们家可就没这福享了。反正她答应以后常来看你了嘛,你就别为难她了。”
“我是很想搬来和伯母住,可是有些地方确实不方便。反正常来也是一样,以后我会常来叨扰伯母。”
“唉,人老了就是这样,总希望家里多些人。年轻的时候,像你们一样,总有忙不完的事,感情、工作、朋友、娱乐,人生真的多采多姿,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寂寞。现在却只剩下夕阳余晖,总有许多失落的感觉。若说人患无情,岁月才绝情,它就这么悄悄地夺走你的一切。”张卫英一时有感而发地说。拭了拭眼角,不好意思地又说:“对不起,你们吃饭,却听我胡说了一堆闲话。”
“想不到伯母也这么多愁善感。”
“妈咪年轻的时候好爱作梦呢。”
饭后,雨文和若伶有默契地留在客厅陪张卫英聊天说笑。
“雨文,你跟若伶好似姐妹,以后就跟若伶叫我妈咪,我也好多个女儿。”张卫英愈看雨文愈觉投缘,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一样。
“吗咪——”雨文感动得冲口而叫,眼泪已蓄满眼眶。忘了有多久不曾叫过这两个字。
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张卫英坐过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又摸摸她的头,怜惜之情表露无遗。一时,雨文情绪涌上,竟哗啦哭起来。张卫英把她拥在怀里,嘴上念着:“真难为你,苦了你。”
待雨文情绪发泄完,她面腆地说抱歉,一切才恢复平静。
张卫英上楼休息后,留下若伶和雨文在客厅。
若伶懒懒地半斜躺在沙发上,有意无意地问雨文昨晚到底怎么啦。
“若伶,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让你知道?”雨文把脚伸到茶几,放松身体。
“拜托,你我讲话有必要这样吗?”若伶振了振精神,兴趣也来了。
“可是——”雨文欲言又止。
“可是不是什么好事,对不对?你就说吧。”
“何书凡我姐姐我是说何书凡和我姐姐,他们在一起。”雨文困难地鼓足勇气说出真相。
“你所谓的在一起是普通朋友,或是——”若伶不知是不信还是搞不清楚。
“你到底是天真还是无知,还是突然变白痴?”
“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若伶有点控制不住地呐喊。
“他们在一起好一阵子了。前几天我姐姐为了这件事才离了婚。”
“离婚?你姐姐为了书凡离婚?”若伶吸了一口气,缓缓情绪。
“是的,我姐姐为了能跟他长相厮守,不惜和她的前夫玩捉奸计。如今,她已恢复自由之身。”雨文只得说出残酷的事实。
“他们真的那么相爱?”若伶好似在说给自己听,一颗心直往下沉。对书凡的爱虽不激烈,却也是深潜在心底。
雨文点点头。“我姐姐未离婚前,他们就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了,能说他们不相爱吗?”
雨文的字字句句都刺进若伶心坎。
“若伶,今天告诉你这一些,是要让你及早明白事情的真相。我是怕你愈陷愈深,无法自拔,又要受伤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该如何自处,谢谢你,雨文。”
再次遇到情感的挫折,若伶心绪飘飘沉沉的。她挣扎地告诉自己,放弃吧,这只是一分不为人知的单恋情爱。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行,不可以再去爱一个没有希望的爱。
可是,每当她看到他,她所有的努力克制都溃决了,于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爱定了他。
日子就在工作与暗恋的情怀中度过。每当忙完工作,或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想着他。有时想到他每晚拥着另一个女人,她的心就像受绞刑般的痛;渐渐的,日子一久,她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个酷刑也就慢慢地减轻,想起的时候不再那么痛了。剩下的只是她对他不死心的爱。
柏元在伤势完全康复之后,又出现在她眼前。
“你每次都神出鬼没的,哪天魂被你吓飞了都不知道。”
黑暗中,若伶毫无警觉地迈向家门,柏元却一个箭步突地闪出来,着实吓着着了。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吓你,只是等了半天,看你回来了,一时心急就吓到了你。”
“干嘛这么辛苦,有电话可打啊。”
“我喜欢这样等。”
若伶轻叹口气。“进来坐吧。”扬头示意他跟她进屋里。
张卫英见是柏元,高兴得又是茶又是咖啡、水果地招待着。
想到柏元能这样不顾自己生命地保护女儿,张卫英对他可是感激不尽。
招呼妥当之后,张卫英把空间留给年轻人,自己上楼去。
偌大的客厅留下两个不意合的心,显得更加几分的空荡荡。
“昨天我母亲传真过来,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催我的婚事。”柏元打破沉寂,看看若伶。
“你怎么说?”
“我还没说,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柏元,你是个好男人,一个优秀的人。凭你,不怕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老实说,有时我都觉得甚多地方不如你。”
“比你好的我未必会喜欢,我说,这是缘份。”
若伶审视着眼前的痴情男,想想其实他和她正遭遇着同样的命运;可笑的是,两个同样单恋一方的人,却无法在一起。
“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你的爱。”明知此话伤人,可是不得不说。
柏元脸色一阵惨白,端起咖啡,强自镇静地啜了口苦涩的咖啡,压压受伤的心。
“我哪里不好,让你不喜欢?”
柏元难过地迸出一句话。
“好不好,跟爱不爱是没有关系。爱完全是个人感觉。柏元,我愿意做你永远的朋友,却没办法做你的情人或妻子,就算勉强成为你的妻子,我们未必会幸福。”
“我可以包容你。”
“这样对你不公平。”
“既然爱你,就不计较这些。若伶,除非你另有所爱,否则不会如此坚决地拒绝我,对不对?”柏元半猜半疑地问。
若伶不语。柏元爱她,至少可勇敢地说出,而她却没有半点勇气去对他说。不忍再给柏元打击,若伶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所爱的人,我只是把我的感觉真实地说出来,不想欺骗你的感情。”
柏元默然走出若伶的家,若伶送他到门口。
“柏元”若伶此时倒是心有不忍。“相信我,我是真心诚意想做你的朋友。”
若伶希望这句话多少能抚平他受伤的心。
“我了解,感情勉强不来。虽然我难过,但不怪你,你又没错,是我自己要爱上你。不过,我并不后悔。”
“那你愿意把你的爱情化为友情?”
柏元点点头。“那也是美事一桩。很多人爱不成便反目成仇,那就不是爱的本质了。”
“柏元——”若伶有股冲动想拥抱他,心想不妥,便只拉起他的手说:“认识你真好,如果如果你有新的女朋友,可别忘了带来让我认识。”
“过去不曾对女孩动过心,将来要再碰到有绿分的恐怕也不容易。伴侣是终生相随,我的所谓缘份恐怕也就是内心的感觉吧。感觉喜欢、感觉爱,愿意为她无怨无悔地付出,否则,如果只为结婚而结婚,那只有徒增无谓的争执和烦恼,又何必呢?”
“从前的妇女就只为结婚而结婚,根本没什么爱情可言,可她们却也安然地过了好几世代。”若伶陪柏元慢慢地走上人行道。
“那是个思想封闭的时代,没有太强烈的自我意识,而人一旦觉醒,自我意识抬头,就再也无法过从前的生活了。”
“从前的婚姻方式未必不好,看似懵懂,却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现代人思想开放了,要求的多,付出的却少,所以问题就多。”若伶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不正是如此。
“可是你不觉得从前的人没什么快乐可言吗?他们成了婚姻的祭品、生活的奴隶,他们只能那样过一辈子,永远不知道还有另一种人生。”
“那也未尝不好。有时知道的多,徒增烦恼。人生的对错好坏,是没有标准可以衡量,端看自己的价值角度。”
夜晚的风冰冰凉凉的,撩起两人的谈兴。若伶两手交握在身后,悠闲地走着,晚风飘起她的发丝,她带着清浅的微笑看向柏元,随风掠过一句:“都十一点了。”
示意他时间不早,该回去了。不过,她仍给他预留空间,欢迎他随时来家里作客。
离婚后的雨疏,和书凡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书凡每天下班就赶着回家,晚餐不是由雨疏亲自下厨,就是到外边找家清雅的餐厅吃。两人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几个月下来,雨疏竟被养胖了。
“你看,我的腰都快穿不下这些衣服了。”雨疏半娇嗔半埋怨地说。
“这表示我没虐待你啊。”书凡搂着她的腰,耳鬓厮磨地轻语。
“书凡,有时候我觉得这一切好像是梦,等梦醒时,一切又都是空。”
“你太过于多梦了。看,我给你买的礼物。”
书凡转身自手提箱里取出一只珠宝盒,里面是一串镶钻的蓝宝石项练。
“试试看。”
书凡体贴地帮她把项练戴上。
“嗯,美丽大方又高贵。也只有你最适合戴它。”书凡站开几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闪闪的宝石在雨疏白皙的颈上发光。
“谢谢你,书凡。”雨疏轻触了下他的唇。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送你礼物?”
“为什么?”雨疏一脸的茫然。
“因为是我生日。”
“什么?”雨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生日却送我礼物,我真该死,竟忘了你的生日!我该罚,由你罚。”她一副赎罪的表情。
“你都认错了,我怎忍心罚你。这样好了——”书凡歪着头想了想:“如果要罚的话,那就罚你每天想我一万遍,想一个礼拜。”
雨疏笑了起来。“你怎知我有没有想一万遍?”
“当然知道,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
两人水乳交融的平静生活,在彼此相爱的眼神中,雨疏很快忘却过去的婚姻,书凡也把采芬置之脑后。然而,幸福的日子却隐藏不可预知的灾难。
正宇不甘被雨疏这么轻易得逞离婚,他做事一向是他制人,很少被制,如今却栽在她手里,他哪会就此甘休。
请了征信社的人调查,雨疏也不知何时就已和那个何书凡在一起,这使他忆起有一次她彻夜未归,说是到她妹妹家过夜,事实上——谁知道?他现在是不会相信她的说词,只怪自己当时一心都在安妮身上,未曾多加注意,才让她祭出这样的撒手铐。
不过,他——唐正宇可是轻易被摆布的?
一切计划安排妥当之后,正宇花钱请了打手,等到一天书凡晚下班,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书凡座车的后座底下,待书凡车行至人行稀少的地方,便从后座冒出来拿着枪抵着书凡的头,要他把车开到指定的地方。在子弹威胁下的书凡,不得不屈从,把车依照歹徒吩咐开到一处荒郊僻野的地方。
四周漆黑一片,书凡隐约见到三名蒙面歹徒从草丛里钻出来,迅速地围拢过来。
“你——”话刚出口,只觉得背脊一阵发麻,紧接着是无比的剧痛然后车门被打开,书凡只能动也不动地瘫在那里任由他们一刀刀地乱刺一阵歹徒完成他们的任务后,便迅速地逃走。
过了十二点仍不见书凡回来,雨疏直觉有些不对,便打电话至公司,却没人接,一颗心开始忐忑不安,揣测会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一想到不祥的事,雨疏就战栗不已,时间就在害怕中一分一秒的熬过去。她陷入极端的恐慌和无助,却什么也不能做,除了望着那只电话,企盼它能带来任何书凡的消息,要不就侧耳倾听是否有熟悉的钥匙转动声。
就在她极度烦躁不安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那铃声在深夜两点听来特别的凄厉。不!直觉告诉她,他已遭不测。
铃声像催命似的响个不停,雨疏举起抖颤的手抓起话筒。
“喂,这里是xx医院,有位何书凡被砍成重伤,生命垂危,现在急救,请家属即刻过来。喂,喂,请问你是——”
“喔,喔,我马上过去。”雨疏只听到“生命垂危”全身血液都凝冻了,僵坐在那儿。意识告诉她,必须赶去医院,身子却动不起来。
电话又刺耳地响起,雨疏下意识地拿起。
“喂,何书凡需要紧急输血,请家属快过来签同意书,以利急救时效。”
“输血?同意书?”
奋力挣扎地回过神,雨疏赶忙拨电话给书凡的父母,此刻,只有他的父母有权利为他做些什么。
待她赶到医院,书凡的父母已先抵达。她白着脸,抖着唇,走到两老面前。
“伯父、伯母,书凡他——他输血了吗?医生怎么说?”
书凡的母亲寒着脸,看着她的那眼神彷如她就是杀书凡的凶手。他父亲则答非所问地反问她:“怎么会这样?他从小到大不会与人结怨,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也不知道。”那声音低到连她自己几乎听不到。
“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只能听天由命了。”书凡的父亲倒是沉着,冷静地面对事实。
望着急诊室的大门,雨疏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祷告。她双掌合十,低头祈求上帝重新赐给书凡生命,她愿替他赎一切的罪;只要他能活过来,她愿用她的命去换取
雨文、若伶、昭中得知消息后全都顾不得工作,赶到医院,大家全部凄惶着脸。
雨文和昭中对看一眼,对此祸事的肇因心照不宣。
若伶不清楚为何会发生此事,想到书凡受的痛苦,她心如刀割。
雨疏不眠不休地日夜守在他身旁,不停地低唤他的名字,她要用她的爱唤醒他的意识。
昏迷了几天几夜,书凡总算苏醒过来,虽然他什么也记不起来,只是睁着一双茫然眼睛看着亲人和好友们,但众人多日焦急期待的脸庞终于有了曙光。
住院两个多月,医生宣布书凡可以出院。此时,书凡的意识已回复了八、九成,医生说再过一阵子的调养就能完全恢复。因为书凡出事时失血过多,又延误救治,脑部有暂时性的缺氧,才会有失忆的现象,意识功能尚未完全恢复,表达功能自然也不健全;不过,这些都可以治疗,最大的缺憾是他双脚失去功能。当初歹徒就存心要他残废,所以对着双脚猛砍。往后的日子,他只能靠轮椅代步了。
出院后,书凡住到阳明山他双亲的别墅,由雨疏陪伴照料,而若伶下班之后几乎天天上山看书凡。有时帮他按摩做复健,跟他讲讲话,或报告公司的业务状况,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地知道,但她还是仔细地一五一十报告。
若伶对书凡的体贴照料,雨疏看在眼里,也明白了她对书凡的情意。而书凡虽不言不语,但举手投足间对她的温柔,两人看来犹如一对情侣。
如今这样的局面,她是难辞其咎。他母亲那天在医院看她的怨恨眼神就明明白白的、无声地指控她,书凡更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他的祸源,只是不去揭开它。他和她都清楚地知道,揭开了只是一个烂疮疤,更增加彼此的痛苦、甚至怨恨罢了。所以,自从书凡意识清醒之后,他每天一语不发地瞪着天花板,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连雨疏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也不再博得他的疼惜爱怜。
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切都已改变”的事实。往日的千恩万爱都随他的伤痛消蚀殆尽,毕竟,爱情是脆弱虚幻的,摸也摸不着、看也看不到,而肉体的疼痛却是千真万确。
然而,她的伤又有谁知道呢?这一切难道都是她的错?他这样待她何其残忍?
想当初也是他要她放弃正宇而奔情于他,如今却承受不起残酷的考验。他痛,她何尝不伤?
他对她的情、她的爱不是天可荒、地可老,永不移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过去的真心诚意竟可以化为灰烬随风而去?她的心在淌血,她欲哭无泪,她那发自内心深处的声声呐喊有谁听得到?
书凡啊书凡,她宁可不去相信这一切,虽然他的眼神、态度都用沉默的符号表达了一切,可是,要她接受他改变的事实,也可能是她生命的终点。
不,他不是真的那样,只是惊吓过度的情绪反应罢了。雨疏挣扎着安慰自己,他依然是爱着自己,他对她的一往情深是不可能变的现在,她只能藉自我安慰,或许可说是自我欺骗来残喘奄奄一息的生命。
是一个周末的午后,雨文和若伶都不约而同上山来。书凡一见若伶的来到,脸上写满了期盼已久的喜悦,那笑容包含了些无可言意的情愫,整个人的心情也换上开朗。雨文见此情况,先是一愣,但也很快地调适。唯独雨疏,她必须赤luoluo、血淋淋地面对这转变,独自吞饮伤心难过。
“姐,怎会变成这样?”雨文开门见山地问。
别人看不见的椎心之痛,被雨文这一碰触,更是痛彻心扉。雨疏抱住雨文,放声痛哭,把所有的委屈、伤心、难过化为哭声哭到泪已干,雨文的衣服也湿了半边。
“雨文”雨疏仍止不住地抽泣。“我好难过,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他的伤有药可以治痊,可是我的呢?”
雨文不知该怎么劝慰雨疏,所能做的也只是拥抱着她,藉着肢体语言的关怀,让姐姐知道,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可以弥补心灵的创伤。
“我没想到正宇竟然这么狠,会对他下这样的毒手,简直没人性。这些日子,我虽然痛苦得几乎活不下去,可是也让我更加清楚看到爱情的虚伪。过去我就一直不相信世上有不变的真情,所以第一次的婚姻才会选择最现实的金钱;可是遇见了他之后,又让我否定先前的看法,重新追求真爱。现在,我只觉得自己败得好惨。
“雨文,我怎么办,我真的快走不下去了。”雨疏又泪流满襟。
雨文也被她的伤心浸染得频频拭泪。
“姐,从小我们就失去父亲,母亲和我们相依为命,直到我们能独立了,想对母亲尽点孝道,她就离我们而去,剩下我们姐妹俩。姐,你怎忍心再对我说那种话。”
雨文也悲从中来地嚎啕大哭。
“姐,你不可以,你没有权利那么想。我们的命运已够悲惨,你还要再自残,将自己完全毁灭吗?一路走来,你不是逃避自己的感情,就是让自己伤得体无完肤。你总是无法在现实的情境里控制自己。姐,我记得你说过,你因认识书凡而清楚地看见自己,你是真的看清自己了吗?难道真正的你只是一株依附在大树的蔓藤,靠它的庇荫,靠它在供给养分,自己见不到阳光,吸收不了空气?一株无法独立生存的可怜蔓藤。姐,我是你妹妹,却要我来对你说这些,你知道吗?昭中曾经这样对我说:雨文,你独立得好可爱,也正因为这样,让我无法不多爱你一点。我听了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独立不是天生使然,是后天造成,为什么我们同样的成长环境,却有如此迥然不同的性格,妈妈在教育我们不是都说同样的话吗?”
“雨文,姐姐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还要你来为我操心。”雨疏拭干眼泪,痛哭后的心情似乎舒缓许多。
经过此番的痛苦挣扎,雨疏整个人像生一场大病后的虚弱。
这天,她一早默默地为书凡打点好早餐,连午餐也一并准备好摆桌上,再帮他做按摩的复健堡作。她已经慢慢调适自己做这有如菲佣的工作。
自从他出事以来,虽然他不曾抱怨什么,可是那种漠然,才是让人有如千刀万刹般的痛。他的冷然,使她连想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凌迟她都开不了口,他们的问题始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瘫在那里。今天,她决定改变一下自己,她不能让自己这样下去。雨文说得对,难道自己是一株见不到阳光、吸不了空气的蔓滕?从今天起,她要摆脱他的冷漠,为自己重新辟一片天空,一片蓝蓝的天空。
雨疏以平静的心情开口说:“书凡,我今天有事必须下山,午餐已备好在桌上,你只要放微波炉加热即可,水果切好在冰箱,我会回来做晚餐。”
她轻柔依旧,他沉默依然。所以她的话犹如一颗投入水中直往下沉的石头,激不起丝毫的涟漪。人家说:哀莫大于心死。这是他对她的心情写照?
雨疏背着包包出门去了。自从他上山疗养后,她就一直陪在他身旁,整整已三个月,她都不曾出过门,一心一意地照顾,为的只是两人曾经都付出生命的爱。
她走到马路,等了一会儿才拦到车,一坐上车便直驱母亲的墓园。虽然每年清明她和妹妹都会请人来割草整理,但墓地还是蔓草丛生。想到母亲就这样长眠于此,雨疏心酸一阵又一阵,她低低地呼唤母亲:“妈,我来看您,您知道吗?您不在,女儿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没有人呵护,没有人抚伤。妈,您一定要帮忙我,扶我站起来。我今天来是要告诉您,女儿要再重新出发,您一定要给我力量支持,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您永远没有责备,只有鼓励。”
雨疏立在蔓草之中,冷瑟的秋风扬起她衣裙飘扬。她望了望母亲凄凉的墓碑,再放眼一望四周无数隆起的士冢,有谁能够逃过死神的魔掌?有谁能脱离生死别离的定数?人生,到头来只是黄土一杯。雨疏啊雨疏,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更难过?她仿佛听到母亲这样的殷殷叮嘱。
怀着一颗崇敬的心,雨疏至文具店买了一叠稿纸,又到书店去逛逛,挑几本新出的畅销书。看看时间,不过下午两点,离晚餐的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她找了一家咖啡屋,点了一杯曼特宁、一块起司蛋糕,独自啜饮。一边翻阅刚买的新书,她摊开稿纸,开始多年的梦想。静定地冥思好要写的东西,开始动笔让一字字跳跃纸上,让梦成为一串串真实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