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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人谦偷了三天假的结果是,从早上九点准时踏进医院开始,便忙得比忙着采蜜好过冬的小蜜蜂还要忙。
除了主持院里例行的周一医学会议之外,还要听取镑部门主治医生的医疗报告,今天还接见了远从日本来做一项心脏移植会诊的医疗小组,另外,还有堆了一桌子的公文待审
莫人谦这般忙碌,其实,除了院务繁多之外,是另有原因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呢?除了莫人谦自己心知肚明外,就只有今天一天若无机会见到他,甚或唠唠叨叨说些什么的人才能领悟了。
但无论如何,在夜幕低垂时,忙碌的莫人谦总算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原以为他不是收拾公事包后回家休息去,就是今天大概又要和以往所有忙碌的日子一样,以隔室的院长休息室为家了;休息室是间十坪大的套房,里头有完整的居家设备,连他的睡衣、换洗衣物都有。
其实自从他接下院长一职这年以来,他睡在医院的时间实在远远多过睡在自己家里的床,所以今晚睡在医院里也算平常了——只要他记得打个电话回家叫守门的阿松别为他等门就行了。
可是——
入夜十二点多,批完最后一份公文,莫人谦疲惫的身子瘫进小牛皮旋转椅里头,拿下眼镜,闭起眼睛,揉着有些发酸的鼻梁;他是真的累坏了,如果没人叫他的话,他是很有可能就这样睡着的。
但是,不到两分钟,就见他突地睁开双眼,再戴回眼镜,坐挺身子,然后将椅子一旋,转向设置在红木大办公桌旁另一张红木的长形电脑桌,打开电脑。
在输入密码后,桌上的电脑萤幕执行几道程序之后,最后出现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图旁还有些外行人看不懂的数据——很明显的,那是一份有关心脏的病历表。
莫人谦凝视着那些数据,陷入了沉思
照电脑的资料看来,咏咏的心脏是没问题了,是这十八年来表现最好的,简直和正常的心脏没什么两样。
太好了。
咏咏这么健康,他应该感到高兴。感到欣慰才是,可是
为什么他的心情竟是这么沉重?
这么多年来惟一会令他心情沉重的,不就只有咏咏的病而已吗?
但,看着她从未如此美丽过的病历,他还是无法宽心为什么
莫人谦想着,身子再次靠进椅背,闭上了眼,思绪飞驰起来
好快,一转眼都十八年了,当年大龙和苡苓出事时,也正巧就是咏咏这个年龄,青涩的十七八岁
大龙是大哥,好强,坚毅,为人很四海,很有女孩子缘,很多女孩都很崇拜他,苡苓也不例外;苡苓个性柔和似水,细细长长的身子似柔弱无骨,白白净净的肌肤像吹弹可破,就像搪瓷娃娃,很得人疼。
而他——莫人谦,他是莫家的独生子,因为爸妈收养大龙,所以他是老二。
他心肠太软,个性却沉稳得一如他才是大哥,大龙闯了祸,很多时候都是他背黑锅——除了让苡苓怀孕那件意外。
天龙门第三代弟子很多都是年龄相近的。
又因为当时辈分较高的创派元老家族都居住在“莫园”的总坛里,所以一票小伙子都玩在一起,感情特好;其中又以大龙、苡苓、华伦和他四人之间最为亲密,不仅玩在一起,连上学放学都在一块,那时他们四人还自称是“四剑客”
一直到大龙和华伦高三那年,因为忙着准备大学联考,所以就剩下他和苡苓,很自然地他们成了大人眼中的两小无猜。
两小无猜可不是吗?
那段日子是他这生中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因为那时苡苓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那时他每天的心情,真的是幸福得快飞上天了。
以为幸福就是这么容易唾手可得,天晓得那才是恶梦的开始!
十六岁的苡苓怀孕了,却将他从山顶推落了万丈深渊;可,万丈深渊并非绝谷,假以时日,他总是得见阳光的。
然而,大龙临死前的一通电话竟像一条无形的铁链,将他紧紧缠住。
一缠竟是十八年
当年,他不过是高二的学生,连自给自足的能力都没有,他拿什么替人家养小孩?
这是当年他那个正在为大龙的事而气得火冒三丈的父亲坚绝反对他留下咏咏的理由之一。
而事实上这确实是一大问题所在——以他一个高二的在校学生收养孩子,真不晓得学校方面会怎样看待这件事的。
以他的身份、年纪和当时的心情,他其实是可以不当那通电话一回事的,但是,当刚剖腹生下孩子的苡苓躺在加护病房,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着一双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知道他这辈于是摆脱不了她了
摆脱不了那个赤luoluo、皱巴巴、全身插满管子,躺在保温箱里努力呼吸的小小女娃。
自然,他的决定引发他和父亲间的首次争执。
不过,别看他平时斯文、心软,一旦执拗起来,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为此,父亲只好退让一步,以“念医学院、并在二十五岁那年接掌医院院长”的条件交换,才答应他留下咏咏。
他毫不考虑地答应了,甚至在得知咏咏因早产而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时,念医学院时他便主攻心脏科
为了咏咏,他什么都可以做的。
十八年,不算短的一段时光;人一生中的黄金岁月,他全给了咏咏
真的是岁月不饶人不是吗?
十八年来,他从当年的青涩高中生变成了咏咏的小爸
小爸?想到这里,莫人谦忍不住一个苦笑。
咏咏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他小爸的?
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这之前她都是叫他爹地的,然后在一次他参加了她学校的母姊会之后,她回来就改口喊他小爸了,因为她说她班上的同学根本就不相信他是她爹地,说他太年轻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苦笑。
唉,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爹地和小爸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都是父亲。
微微一怔,眉心一拢,再次乏力地闭起了眼。
是啊,他是咏咏的父亲,从小看着她一点一滴长大。
她心脏病发入院,他痛恨入院的不是他自己;她心脏开刀,他心痛得有如手术刀划下去的是他的心脏;好强的她考试拿不到一百分,他比她还紧张——
只因,她会为了没有考一百分而处罚自己不吃饭。
他舍不得她这么对待自己,可是她知道吗?
思及此,莫人谦头疼地蹙起眉头,不觉揉起太阳穴来。
不,她一定不知道,所以她总是喜欢做些惊人之举来试探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有多爱她?
想来全天下的父亲没一个比得上他了,所有父亲该做的,他全部做了;但是,仿佛他还是做得不够。
“情况还不错嘛。”有个声音突地从他椅子旁冒出。
陷入沉思状态的莫人谦冷不防吃了一吓。
“你怎么来了?”坐起身子,整整脸色。
他到底在想什么想得这么人神?
有人进到他办公室来,他居然毫无所觉。
胡华伦半弯着身,一手搭在他的办公椅背上、一手搭在电脑桌边沿,视线落在电脑萤幕上。
“嗯,照这个图表看来,这颗心脏即使参加长程的马拉松赛跑也没问题。”他自说自话,没回答莫人谦的问题。
“哒!”一声,莫人谦往键盘一敲,按掉了电脑萤幕。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睡觉,有事吗?”莫人谦一边问着,一边着手收拾桌上的公文。
心想着,该来的,躲也躲不了,只希望华伦今晚别大难缠,他是真的累了。
“找不到伴上pub喝酒,打电话到你家,你也不在,所以就到医院来碰碰运气了。”胡华伦瞟他一眼,又是故意耸耸肩,一副闲着没事的样子。
他没实说的是他找了他一天——原来他是那个等着唠叨他的人之一。
“结果我运气还真是不错,你果然还在医院。”
莫人谦一笑。
“以后要我相信你的话,得用点心,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再说吧。”
找他喝酒?天底下认识他莫人谦的人,谁不知道他是滴酒沾不得的?
一沾即挂,谁敢找他喝酒?不怕他扫兴再说吧。
不过,这是众人皆知的事,胡华伦还拿来当藉口,这就有两种可能了。
第一,他心里有事,想找人喝酒,吐吐苦水,却又真的找不到伴,所以找他凑合凑合;第二,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目的。就不知道他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胡华伦眉头一皱,瞪着他。
“我怀疑你们莫家人是不是都曾经吃过什么大亏、还是上过什么大当,所以才老不相信人家说的话。”送给莫人谦一颗又大又圆的卫生眼,胡华伦没好气地在一旁的小牛皮沙发椅重重地坐下“还是你们莫家有种叫做‘疑心病’的家族遗传病?”
“哦?我们莫家人?”莫人谦忍住暗笑,放下手上的公文,也往沙发这边坐下。
看来他今晚还没那么快可以休息“不是吧,我想你指的大概是我那个惹得你又爱又气的妹妹人瑀吧?”原来是前者,这就好解决了。
“你——”胡华伦又斜了一眼。“交上你们兄妹俩这种朋友真会气死人!”
“别这么没气度,和女朋友吵嘴了,就把气出在她哥哥身上。”莫人谦还是一贯浅笑着。
“这不是一个成熟、理智男人该有的作为。”
“去,我要不是大成熟、大有理智,现在早抱着别的女人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觉了,哪还待在这听你说这些风凉话!”
“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发泄发泄情绪就行了,可别让我妹妹听到了。”
“听到了正好,一拍两散,好称她的意!”他忿然道,一手重重地往椅臂一拍。
一拍两散?莫人谦不得不皱起眉头了。
“这回是怎么回事?有那么严重吗?”他注意到胡华伦手掌上缠着白色绷带“你的手怎么了?”
胡华伦看了看自己的残手,无奈一叹。“别提这个了”
“不会是和人瑀有关吧?”八九不离十了,他猜都不用猜。
“到底怎么回事?连手都受伤了,严不严重?”
“不严重。”胡华伦耸个肩,双手枕在脑后,往椅背瘫去,闭上了眼,一语又关:“不过就是人瑀有新欢了。”
“新欢?”莫人谦明显一愣,随即是肯定地道:“不可能。”
要说莫人瑀移情别恋,那还真是一件教人打死也不会相信的事了。原因无它,不过就是认识莫人瑀的人都知道这小女子天生有一副凡事认真的个性,念书也好、做事也罢,只要一投入,她就一定做到百分百——就连谈情说爱也不例外。
要不,她也不会任由胡华伦使了十八般武艺、死缠活赖了几年,一直到她大学毕业才肯接受他扬言打死不退的一片真心。
她是那种不轻言谈爱,一谈便是死心塌地: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换言之,她是宁可人家负她,她也不愿负人的。
因而她和胡华伦的未来,若要说真会有什么变卦的话,一定是胡华伦那边出的问题——不用怀疑,任何认识这对佳偶的人一定都会这么以为的。
是以,莫人瑀有了新欢?那一定是胡华伦的错!
胡华伦睁开眼看他。
“在这之前我也觉得不可能。”视线落在手掌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苦苦一笑。
“不过,在我亲眼看过那个家伙之后,我不想相信也不行了。”
“要不要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他看得出来,胡华伦这回是真的很沮丧。
胡华伦睨了莫人谦一眼,再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话说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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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你说。你该不该负一大半责任?”彻头彻尾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还瞪了听得一愣一愣的莫人谦一眼。
以为从小背黑锅背习惯了的莫人谦,这回大概要自责不已了,谁料,他竟是忽地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胡华伦鼓胀一张脸。
“我笑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莫人谦还是带笑。
“你什么意思?”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老兄!”莫人谦没辙地摇了摇头,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不大爱用大脑的吧。
“怎么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人瑀是故意气你的?什么新欢,我看那个男人不过是临时被人瑀抓来的挡箭牌罢了。”
“你说得倒轻松,你要是看过那个叫杨保罗的家伙的话,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他一点都不像街上那些阿猫阿狗的,也不像是混酒吧、哄女孩子的小白脸,人瑀要是真的爱上他,我一点都不讶异。”这就是教他烦心的地方,长相俊逸的杨保罗确实是有股不容人小觎的气质。
“哦?”莫人谦不觉一诧。挖苦着“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看看这个叫杨保罗的,是什么人这么了得,居然能让我们自命风流的胡大医生甘拜下凤。”
“你还有心情挖苦我?”胡华伦气瞪着他。
“哈”莫人谦大笑出声。
“难得看到你这么气短的时候,怎么能没心情。”
“算了,你笑吧,我早说了我交友不慎。”他挥挥手,整个身子陷进椅子内,大有准备让他一次笑个够的态势。
莫人谦收住笑。“好了,不逗你了。”
“谢谢!”胡华伦白了他一眼。
“说真的,华伦,你和人瑀之间发生这件事,难道你还没从中领悟出些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胡华伦一脸困惑。
“我的意思是,如果人瑀和别的男人约会,你心里会不舒服的话,那你就应该了解当你和那些护士打情骂俏时,人瑀又是怎样一种感受了。而她这回这么反常的行为就是表达她心里感受一个讯息——她和其它女人没什么两样。”
“你说的是什么跟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那只是逢场作戏。纯粹好玩而已,医院那种工作场所你也知道的,医生和护士关系就是那样,开开玩笑,好玩罢了,谁会去认真。”胡华伦严正声明。
“况且,我再怎么爱玩,从来也没忘记人瑀是我的女朋友。再说,人瑀也知道我的,都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和我斗气的。”
莫人谦耸耸肩,想了想,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把人瑀娶回家去吧。人瑀今年也三十一岁了,你再不行动,小心她真的跑去嫁别人了。”
“你以为我没跟她求过婚吗?”说到重点,他不禁又来气了。再次狠狠横了莫人谦一眼,恨道:
“你一天不结婚,我这辈子也别想娶人瑀进门!”
原来这就是他胡大医生都三十六岁了还娶不到老婆的主要阻因。
“这这关我什么事?”莫人谦当然知道胡华伦的意思,站起身,往办公桌走去,避开胡华伦。
一边着手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打着迷糊仗:“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别把我给牵扯进去,我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谈什么结婚不结婚的。”
“怎么会没关系?人瑀就是拿你——”忽地想到了什么似,胡华伦话口一顿,突然改口说:“咏咏是不小了,今年都十八岁了,阿谦,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莫人谦背脊一僵,拿在手上的文件定在半空中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胡华伦看着他僵直的背脊,大抵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已经刺到他的要害,心里不免一阵错愕。
原本他只是猜测而已,刚刚的问话也只是试探他的,没想到
虽然他会跟咏咏保证过阿谦绝不会送走她的,可是为了他们,他也只有对咏咏食言了。
闭了闭眼,他沉重他说:
“阿谦,趁现在还来得及,把她送到美国吧。”
莫人谦心口一惊,以从未有的严厉口吻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胡华伦无奈地暗自一叹。“阿谦,我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哥儿们,你骗不了我的。”
“我需要骗你什么吗?”莫人谦背对着胡华伦,一口截断胡华伦的话。
“你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你对咏咏——”
“住口!”莫人谦忽地转过身来对着他,眼里有股火,怒道:
“我对咏咏怎样?太过关心了吗?太过溺爱了吗?是,我承认,我是太宠她了,可是那有什么不对吗?天下所有疼爱子女的父亲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我疼爱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吗?”
“父亲爱子女是没有错,但问题是——”
“够了!”莫人谦再次吼断胡华伦的话,仿若从胡华伦嘴里会吐出什么教人惊骇的言语来似的,怎么也不愿听到。
他下逐客令了:“我不是一个好酒伴,你去找别人陪你喝酒吧。”意思是,你请便吧。
“阿谦你”“我还有一些公文要看,如果你没事的话,请走吧。”这回摆明了说。
怕明说还赶不走人,往办公椅一坐,他开始埋头在公文上,任由胡华伦柞在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胡华伦重重地呼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门口。
走至门口,一手拉着门把,他头也没回地便说:
“别以为你刻意留了胡子,看起来就像是她爸爸了——,”语峰顿了顿,深叹口气,又道:“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话完,带门离去。
莫人谦猛然一震!耳际残余地回荡着胡华伦一针见血的言语——
别以为你刻意留了胡子,看起来就像是她爸爸了,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天,华伦到底在说什么?又看出什么?他不,他没有,他只是像天下所有的父亲疼爱子女一样地疼爱咏咏而已,再无其它了。莫人谦肯定地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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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莫人谦站在二楼的卧房落地窗前看着司机阿海载着莫咏咏上学之后,他才开始梳洗、整装;梳理完毕,看了看时间,下楼到书房拿了公事包,准备出门上班。
现在出门是早了点,不过如果他不趁现在出门的话,怕
“阿谦。”
莫人谦才要踏出客厅玄关的脚停顿了下来。深吸了口气,回头。
“爸,早。”回身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餐厅门口的父亲打了声招呼。他以为现在出门还算早,结果还是碰到了;而且看这情况,父亲恐怕是专程在等他的。“今天这么早?我以为你还在园子里做晨操。”
“不这么早,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儿子呢。”头发半白。一身健朗的莫子烈挖苦着。
莫人谦当然听出了父亲挖苦的意味,乏力地摇头一笑,往屋子里头走去。
“爸,对不起,最近医院比较忙一点,所以我
“是这样子的吗、医院有这么忙吗?怎么我当了二十多年的院长了,从来也没忙到这种情况?”莫子烈一边以餐巾纸拭着刚用完餐的嘴角,边往沙发坐去。
“不是以医院为家,就是三更半夜才回到家,隔天一大早,连家人都没看一眼又赶着去医院,你还真是忙。”
“爸”莫人谦无奈地往父亲对面的沙发坐下。
“我早说了我不是当院长的料——”
“你说这什么话?你以为那些大企业的董事长都是一生出来就是当董事长的料吗?哪一个不是经过一番打拼、奋斗来的?就算有人是得到上一代的庇荫,但是如果自己本身不知长进、不懂向上的话,充其量也只是败家子一个,家产总有一天会被败光的!”
莫子烈睨了儿子一眼,又继续说:“你是我儿子,我还会不了解你吗?你不是做不来,而是你根本就没那个心。就说天龙门这掌门的位置好了——”
“爸爸!”别又来了莫人谦不得不发出哀号了。这才是父亲今早特地等他的目的。
“你要我怎么说才会明白呢?很多事我都可以算了,惟独继承掌门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的。”
“你——”眼看莫子烈就要开始吹胡子瞪眼了,却是想到什么似,眉头一锁,忽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今天不跟你谈这个了。
你说不接就是不接,我气死了也没用,谈正事吧。”
“什么正事?”莫人谦狐疑地看着父亲,神经有些紧绷了起来。每回父亲说要谈正事,那就真的是正事——而且对他而言都是相当严重的“正事”
“不就是你的终身大事——”知道儿子又要惨叫了,莫子烈赶紧手一止,先说在前头:“你先别急着打岔,让我把话说完。”
莫人谦只好按捺下性子。
“你说你不接掌门,这我可以依了你,毕竟你那个个性要是当了掌门也是辛苦。”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就算你现在愿意接,我还怕你一上任就宣布解散帮派哩!”
莫人谦忍不住一笑。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白了那个心肠太软,又一肚子正派的儿子一眼,莫子烈才道:“可是你结婚生子这件事是有关我们莫家香火问题的大事,说什么我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莫家的香火,确实是家族的大事,不是他能抗拒得了的,但是说到结婚天,但白说,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些年来他想的,就只有
“别拿‘还早’当藉口,你今年都三十五岁了。”莫父一眼看穿儿子的想法。
“我”莫人谦被堵得无言以对。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使出拖延战术。“爸,这我知道,可是就像你说的,结婚是大事,并不是我想结婚就能结婚的,也要有那个缘分才行,如果没有适合的人选、适当的时机”
“时机?那简单,黄历拿来翻一翻就知道什么日子是你结婚的好时机了;至于人选,那就更简单了,早就有现成的了——”莫父老脸上开始有笑意了。
“阿谦,你看赵岚这女孩怎么样?”
“赵岚?”莫人谦克制不住地一个大叫。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有人将他和赵岚扯在一起。
“是啊,就是赵岚。赵岚这女孩长相端正不说,光是那个性子,一看也知道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再适合你不过了。”
“爸,你怎么会想到赵岚呢?我和她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而已,说的话前后加一加还不到十句呢。”莫人谦搞不清父亲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那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们结婚后,多说一些话不就补回来了?”莫父咧嘴一笑,幽儿子一默。“再说,赵岚也不是个话多的女孩,就算你不和她说话,我看她也不会介意的,不过呢,毕竟将来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还是要有感情基础才好,我看你就多挪些时间和她的约会,培养一些感情好了。
对了,阿谦,这事你可得积极点,我听人瑀说过,赵岚的家人都住在美国,她两年多前一个人回台湾来,好像是来寻找什么作画的灵感,也不知道她还会留多久,你要想娶老婆的话,可要把握她还留在台湾的这段时间
说得口沫横飞的,一点都没察觉儿子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
“我看过她的画,画得还不错。你放心吧,喜欢画画的小孩不会变坏,尤其是女孩子”
“爸,我上班快来不及了,改天再说吧。”莫人谦赶快站起身来打断父亲一头热。
知道再任父亲说下去,等会父亲恐怕要亲自打电话帮他约赵岚了。
“喂——阿谦——”
莫父喊着,莫人谦已脚下不停,出门去了,看着关上的大门,莫父眉头一皱。
“哎,我都还没打电话给赵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