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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腰:“小轲儿这搭讪技巧太烂了,不如让姐姐来教你几招?”
夏轲无奈:“白长老您别再添乱了。”
叶蓁蓁也被这要求吓到,有些忐忑地看向皇帝,生怕他真的以为她和这个夏轲有过什么苟且,一怒之下把自己拉出去斩了。
皇帝脸上的表情却很是玩味,他松开了一直扶着她腰的手:“蓁蓁过去给夏太子瞧瞧罢。”
叶蓁蓁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依令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夏轲皱眉眯眼:“不够,再近些。”
叶蓁蓁又往前挪了挪。
“再近。”
“近。”
直到叶蓁蓁离他不到一米,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畅快地抚掌:“果然,娘娘极似轲之母。”
叶蓁蓁:……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南乡太子夏轲患有眼疾,视物不便,非得凑到跟前才能看得清楚。他见叶蓁蓁脸上隐含怒意,也心知是自己孟浪,后退几步长鞠一躬:“失礼了。”
又转身和皇帝解释:“轲的母亲当年在大庆遗失了一女,直至临死前仍一直念念不忘。轲也曾百般探寻妹妹,可惜一无所获。今日轲见娘娘与亡母长相极为相似,这才斗胆冒犯娘娘。”
巴图宝音闻言大惊:“怎么着?莫非庆帝睡的正是你妹妹?”
众人:……
这人嘴都不带把门的真的没问题吗?
原来这南乡皇权与神权自古对立,各有拥趸。圣教以圣女为尊,圣女不限婚嫁,但禁止与皇室通婚。然而夏轲的母亲正是圣教的前圣女,违背教规与皇帝相爱。
原本在皇帝的保护下,圣教长老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是君恩浅薄,生下夏轲后没几年,皇帝便已另有新欢。没有皇帝保护,面对长老们的围追堵截,她只能独自一人逃亡至大庆。而那时,她肚子里已又孕有一女。
她深知如果被抓到,她的女儿也必定活不了。于是在上京城生下女儿后,把她托付给了当时替她接生的奶娘,自己则主动找到圣教的人,被他们抓了回去。
直至死前,她都还惦记着她流落在外的女儿。
夏轲说得最后,声音已带哽咽,叶蓁蓁更是彻底呆滞。
怎么,来参加一个宴会还认了个亲?
白瞳来回看了看夏轲和叶蓁蓁:“奴家瞅着你俩也不怎么像呀?小轲儿,怎么能确认这位娘娘就是你妹妹呢?”
夏轲:“白长老有所不知,我南乡皇室有一秘宝可以验明血脉。”又转身重新向皇帝行礼。“轲有一不情之请,可否让娘娘与轲一同回到南乡,好验明正身,重回宗谱。”
太和殿上,一片寂静,众人皆屏息等待皇帝的勃然大怒。
“凭什么?”皇帝不负众望地沉下脸。
“轲愿以南乡一城来换。倘若真是南乡圣女遗珠,南乡愿再奉上两城以表谢意。”
“太子!”太子随从大惊失色。
大庆这边的官员精神一振,拉好袖子,放下筷子,面露激动之色,翘首望向自己的君王。
大庆疆土已多年未有寸进,别说三座城,就算是一个小镇,那也是大功一件啊!脑子快的这会儿都已经想好明日歌功颂德的文章怎么写了。
叶蓁蓁也在看他。
皇帝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她看着他,心开始慢慢往下坠。
半晌,她听到上面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字。
“好。”
轻得像风。
……
叶蓁蓁眼里的光被这阵风熄灭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座位,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流仙阁。
直到躺到床上,神魂才晃晃悠悠归位。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之前他对自己太好,才引得她多了几分奢望,有时竟也会相信他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然而事实上是,不过一两座城,他便可以随意将你弃如鞋履,就如当初桃花林里冲撞辇架的陈美人。
南乡,南乡。
回过神来的她开始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蹊跷。皇帝强拉着她参加她本不可能出现的宴会,又一反常态地把她推到众人眼前,还有那太子夏轲,明明眼疾严重到要自己站到他面前才能看清,又怎么能隔着大老远就觉得她眼熟?
怎么偏偏都这么巧呢?
她在床上躺了一夜,把殿上夏轲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反复琢磨,眼睛亮得惊人。
她下午落了水,夜里又没睡好,第二日起床头就又有一些昏沉。
绿衣看她脸色不好,吃过早膳便去找了小张太医过来。
小张太医给她诊了脉,看她的时候眼里带了一丝怜悯。
叶蓁蓁注意到了。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掀开帐子,男女大防如今已不重要,左右她马上就不是这后宫里的一员了。
此去南乡,无论前途如何,也与这四方天地再无瓜葛。
“你也知道啦?”床上的女子软软地笑着,一脸不在乎地看向自己,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里蕴着水光粼粼。
张敬之心底一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见他这个样子倒是有些被逗乐,反过来安慰他:“小太医你别难过呀,我到南乡去之后过得也是帝姬的日子,比现在每日里争来斗去的可不更舒坦些?”
可她又怎知,若她回去,必将卷入南乡皇室与圣教两大势力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作为前代圣女的独女,她极有可能被推到新代圣女的位置上,到时候,她的一切都将不再由她左右。
可她真的不知道吗?
张敬之不忍再看她强装的笑脸,别开头:“你走之前,我会把你之后一年用药的分量备好。”微顿了顿,再道:“大庆与南乡商路还算顺畅,等用完了,我再给你寄。”
她依然笑着,眼中星子渐起:“那感情好啊。小太医,我走了你别想我哦。”
……
金乌西沉,疏云晚霞漫洒天穹。霞光映在未央宫的琉璃花窗上,折射出五彩微光。
宫门被打开一条缝,有朵梨花挟风卷入,落在殿内一只鹿皮翘尖靴绒面上。
“你真的要让她去南乡?”有人问道,背着光,看不清模样。
“为什么不?”皇帝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方玉印,暗红印泥不慎蹭上他的广袖袍口,留下一滴蚊子血。
“凤玠,我知晓你不是这样的人。”那人有些无奈,“不能试着放过自己吗?”
“一个女人换来南乡三座城,不值得?”皇帝脸色一沉,玉印掷出,磕在青色石阶上,缺了一角,滚落一旁。
来人沉默半晌,转身离开。
“凤玠,希望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