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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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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想毒打他一顿?”丁巧莉挨在楼梯口,看到了楼下那两个“急着被整”的人。

    “非常想!”丁曼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于是在一个会心的眼神之后,姊妹俩使出浑身解数地做起戏来。

    “还说咧,你每次约会都向我借衣服。”首先登场的是丁巧莉的声音。

    “你那些衣服,还不是我帮你去挑、去选、去杀价买来的!”

    “那终究是我的钱!”

    “有钱就了不起?要不是我帮你脱胎换骨,你会突然拥有那么多仰慕者吗?”

    “至少比你好,你的男朋友,要我不要你!”

    接着就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你再说一次!”

    砰!突然有东西摔到楼下来了,然后就是丁巧莉边跑边躲地下楼来。她赤着脚、乱着头发,毫无形象可言。有谁听说吵架还要顾及形象的吗?“说就说,怕什么?丁曼雯光长得漂亮,但却毫无魅力可言!”

    “有胆你就别跑!”

    然后两个人在客厅中追逐起来,丝毫不理会存在的两个客人。

    “曼雯——”徐忻弘想阻止她的追逐,不但心有余力不足,还被她手中的衣服挥中几下,一阵刺痛。

    徐忻弘也想向巧莉解释所有的事,却被她撞来撞去的,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两个梦游啊?三更半夜的,小心隔壁抗议。”丁明崇正端了茶要招待客人。“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嘴里说着,手里抖着,步伐却没停下来。他十分顺利地把茶端给他们“正巧”丁巧莉从身旁溜过,丁明崇作势一倾身,温热的茶没喝进他们的喉咙,却全进了他们的领口。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别再吵了,快拿拖把来把地板拖干!”

    “哼,徐忻弘是小瘪三,你那群狂蜂浪蝶也好不到哪里!”丁曼雯与丁巧莉听话地拿了拖把来,不过她们虽然手上做着哥哥吩咐的事,嘴巴仍不停地唇枪舌战。

    “有本事你也去找一群人,展现你‘猎狼’的本事,要是做不到,别在那里丢人现眼!”

    两人努力地吵着,也努力地拖着地,吵不出个输赢,倒把徐忻弘的白袜子拖成黑袜子,把徐忻弘的干袜子弄成湿袜子,两人还不时拿拖把撞他们的脚,这下子,不“乌青”处处也难。

    徐忻弘看她们两个吵得这样天翻地覆,心里实在难过,想不到他竟然还害得这对姊妹也失和。“曼雯,不要吵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你姊姊!”

    丁曼雯突然停手,穷凶恶极地转头看着他,在徐忻弘还没反应过来前,丁曼雯已经拿起拖把往他身上挥了。“混帐!你吵什么?我跟我姊姊吵架,关你屁事?识相的就给我闭嘴!”沾了水的拖把实在重,丁曼雯改拿起报纸、椅垫,以及三角架上的书。

    “好了!你想打死人是不是?”丁明崇上前拉开丁曼雯,丁曼雯趁机用手肘撞了徐忻弘一下,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踢了他一脚。

    “我告诉你,早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就不认识你了。”丁巧莉和徐忻弘吵得正厉害。“走开,我们的家务事,请勿插手!”原来徐忻弘正踩在她的拖把上。

    “你听我说,你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徐忻弘无比诚挚,丁巧莉几乎要软化了。

    “哼!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已经没有回锅的价值了。”丁曼雯用力抢过丁巧莉手中的拖把,徐忻弘跌出一声巨响。

    “早跟你说过,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千万不要轻易去相信!”丁曼雯拿起拖把、提起水桶,往后面走,也不知道动了什么,桌上的水果竟然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往徐忻弘的身上飞过来——

    原来,是丁巧莉的杰作。“谁说我相信男人了?我是相信我自己!”丁巧莉眼见自己的行动未能动徐忻弘分毫,真是心有不甘,水果篮一丢——不偏不倚,正中徐忻弘的脑门。

    真是精彩绝伦。

    徐忻弘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沙发上,心中大感庆幸,幸好只是个竹编水果篮,如果是个陶的、瓷的,或者运气更差一点,是铜的、银的,被她这一砸,自己不是死于非命?幸好是竹编的,真是祖上有德。

    丁明崇见丁巧莉最后一击“正中红心”立刻对其投以激赏、鼓励的眼光,随之,走到徐忻弘的身旁去,一边手中拨着他的头发,作势检查看看有没有外伤,一边口中责怪着:“吵吵吵,就爱吵,吵出问题了吧!”然后趁机拳头一挥,落井下石。

    徐忻弘正慌忙从沙发的另一边想过来看看哥哥的伤势,不料湿袜子又卡到躺在地上纳凉的芒果,于是就跌了个标准的狗吃屎;这还不够惨,惨的是他还以重力加速度的绝妙压力,扑在许多柳丁、荔枝、芒果上,虽说这些水果不起眼,但光是那股反作用力,就够他唉唉叫了。

    这会儿丁巧莉与丁曼雯正为了略表待客之道而将他扶起来,徐忻弘也正想着自己这一跌不但跌得值得,还得到了向丁曼雯解释的机会,心中还在窃喜呢!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丁曼雯在粗鲁地把他拉起来之后,又粗鲁地把他“丢”往徐忻弘,让他们两个不知所措地跌成一团。

    而丁巧莉与丁曼雯则蹲在地上检视那些被他压得皮破汤流的水果,边哭丧着脸说:“我可怜的水果,谁让你这么惨,剥夺了你们为人服务的机会?好可怜”

    “就是你,就是你,你没良心,把我可爱的水果弄得这么惨,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在说话的时候,丁曼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些原本不太烂的水果弄得稀烂,这会儿更是把那些水果原汁往他们两人身上抹,由于其动作极为粗鲁、夸大,连他们的脸上、头上,也沾了不少水果碎片。

    而丁明崇这会儿正从厨房提了一桶水来。

    徐忻弘斜眼瞄到,手脚立即发软。

    就在此时,外面铁门大开的声音响起,为每个人带来了不同的反应。

    丁明崇动作迅速地趴在地上“追”水果;丁巧莉与丁曼雯则飞也似的在客厅里拿着抹布推来推去,未了还用那条抹布擦擦他们的衣服、头发和脸。

    徐忻弘为这么神速的动作怔住了,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是不是正在作梦?否则刚刚那一片混乱怎么全不见了?

    徐忻弘则更提心吊胆,在见识过丁曼雯的整人功夫后,不禁惴想,那进来的人,会不会比他们更绝?他们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们睡了。”说着,丁曼雯与丁巧莉争先恐后地又回二楼去。

    而丁明崇这时则非常明智地扭开电视。

    不到五秒钟,丁伟光夫妇已经进来,手中提了些饮料、盐酥鸡,和一些逛夜市买回来的日用品。

    “咦,你们怎么来了?”丁伟光打着招呼。“我们买了些东西,你们一起吃吧!”

    “巧莉跟曼雯已经睡了吗?还是跟彤彤、敏敏出去了?”林素芸有意无意地问。教她无视于这对兄弟对她宝贝女儿的伤害,实在不可能,可是她总不能一见面就兴师问罪,那实在有损长辈风范,还是强压下那一股怒火,看丈夫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曼雯的情绪很不稳定,哭累了就睡了。”丁明崇脸不红气不喘的,也不怕徐忻弘或徐忻弘揭他底细。

    “那你们是没见到她们喽?”丁伟光问,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家,是来挽救?还是来摊牌?或者另有一番打算?

    “我们非常希望能见到她们——心平气和的。”徐忻弘一语双关地说。“伯父”

    “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丁伟光打断徐忻弘的话。“请你们等到真正弄清自己的心意和感觉时再来吧,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谁对感情抱持草率的态度。”

    丁伟光讲得不愠不火,却足以让人严肃地思考。“至于你们能不能得到她们姊妹俩的原谅,那只有看你们自己喽!”

    “伯父,我们是非常诚心地专诚前来想请求曼雯和巧莉的原谅,绝不是一时冲动。”徐忻弘希望得到丁伟光的支持。

    不是一时冲动,也是感情用事。林素芸在心里想着,这种人的感情起伏变化很大,今天嘴里说得真挚诚恳,搞不好明天又朝秦暮楚,谁拿得准?

    丁明崇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感情的事,他才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只管参与妹妹的计划,替她们出口气就行了。

    丁伟光则是保持原来的祥和表情。“那就要看你们能不能让她们感动了。如果哪天她们不想见你们,我是会下逐客令的!”丁伟光不卑不亢,非常有技巧地说出他所抱持的态度。“如果你们一直无法肯定自己的主意,也请别勉强。”

    徐忻弘对这位长辈开始佩服起来,他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保护女儿的立场,还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更表明了他开明、开通的态度。要是天下所有的长辈都如此,那么,大概也就没有什么所谓代沟、家庭问题了吧?

    徐忻弘又找到了他爱来丁家的理由:因为他们的家庭气氛是如此的轻松、融和。丁伟光夫妇把他们的子女及子女的朋友,都当做是自己的朋友,丝毫没有批判,没有压力。而丁家三兄妹,除了自然而然地也把父母当成朋友之外,还有一种晚辈对长辈应有的敬畏,他们家在彼此的关系上,找到了一个绝好的平衡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是,伯父,我们一定会对这件事抱持慎重的态度,绝不负伯父的期望。”徐忻或拉着弟弟起身告辞。“我们都需要一段冷静的时间思考,相信在此之后,我们都能成长、成熟,蜕变得更完美。”

    丁伟光也开始欣赏这个才思敏捷、诚恳正直的孩子了,他对他的答复非常满意。“我期待。”即使不能成为女婿,有个这样的忘年之交也不错嘛!

    就在徐忻弘与徐忻弘走了之后,丁伟光向林素芸使个眼色,林素芸会意地走到楼梯口,朝楼上喊:“他们已经走了,你们下来吧!买了盐酥鸡和你们爱吃的烤鱿鱼。”

    没一会儿,丁巧莉和丁曼雯便在楼梯口探头探脑地下来了。

    “妈,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没睡?”丁曼雯边问着,边有意无意地瞪丁明崇,眼神里的意思是:八成是你出卖我们。而丁明崇的表情则是既委屈又无辜。

    “猜就知道喽,你们从来没这么早睡过,”林素芸满怀自信的。“再看看地板,你哥哥是不可能这么勤劳动手拖地的。”

    看着父亲、母亲了然于胸的表情,丁家三兄妹又一次证实:没有事能够瞒过两位老人家的眼睛。

    “你们也算是报仇了,那一口怨气出尽了没有?”丁伟光边递零食给她们边说。“基本上我是不赞成报复这种事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嘛!不过如果只是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当然是无可厚非。”他相信他们能够拿捏好分寸。

    “今天只是略施薄惩而已。”以后还有得瞧,丁曼雯大口咬下鱿鱼头,好像咬下的是徐忻弘的肉。

    “你们听到他们说的话了,怎么样?”丁伟光尊重他们的选择与决定。

    “当然是拒之于门外,他们一个轻易放弃,一个贪心不足,两个人都自私得可以。”林素芸逮到发言的机会,毫不错过。“徐忻弘还可以,人比较沉稳一点,修养气质也都还不错,徐忻弘我只给他五十分,没定性、思想不成熟、风度更是乏善可陈。”原则上,她还是不鼓励丁曼雯这么早就交男朋友,牵扯上爱情。

    “对嘛,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真是母女一条心。丁曼雯又气愤地咬下一口鱿鱼,好像它跟她有仇。“希望他会自责而死。谁教他存心伤害我这脆弱的心灵!谁教他从来没注意过我!从来没为我动心过!”碰到伤口,眼泪竟然又轻易

    地落下来,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让眼泪决堤,才能抚平心里那股怨恨和不甘心。“我还是很在意他,但是,我绝不原谅他,绝不!”

    “赞成,我赞成你先别交男朋友。”林素芸又逮到了恰当的时机。“等你心智都成熟了,有了自己的见解、自己的人生观,再来谈论感情也不迟。”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这段初恋影响了你往后对爱情的看法。”丁伟光接下去,不想让妻子左右女儿的想法。“爱情来了,你就大方的接受,并且保护好你自己,坦坦白白、真真诚诚地谱段美丽的恋曲。爱情走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重新调整好自己,等待它的再度光临。反正,怕什么,下一个男人往往会更好!”丁伟光以一句俏皮的话当收尾,彼此间的气氛更轻松、更包容了。

    “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不稀罕他!”丁曼雯喝一口绿茶,用十分不屑的口气回答。是决定也罢,是赌气也罢,反正在她气过之前,他最好都别出现。

    “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丁巧莉出人意外地主动开口。“这段感情结束得太无辜了。”

    “看来,‘好花堪折直须拆’这句话,连对女性都适用了。”丁伟光打趣着,他十分欣慰女儿终于长大,懂得去争取、去表态了。“爸爸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也支持你的眼光。”

    “谢谢爸。”丁巧莉十分感激。“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就走进婚姻的,我还有好多事要学习,好多生活要体验。”不成熟的婚姻只会害人害己——这是她最近所体验到的,就像不成熟的恋情也会误人误己一样。

    “那我呢?什么时候能结婚?”丁明崇竟然也有问题了,现在他想知道的是:他们会不会派他们家的小魔女丁曼雯再去破坏他的约会、阻止他的求婚?

    “你很急吗?”林素芸板起脸来。“莫非你怕自己魅力不够,守不住芳莲?”她是责难儿子对自己缺乏自信。

    “不是啊,我是怕这两个妹妹破坏我的好事。”丁明崇连忙解释自己这么说的原因。“我现在是很喜欢她没错,可是我们的了解还不够透彻,我们都还没有互相信赖到足以相守一生的程度,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也难说多久。缘分嘛,现在我们是有缘,就得看看将来有没有分了。”

    “哗,鼓掌,鼓掌!”丁曼雯起哄着。“想不到我那总是郁郁不得志的哥哥会讲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崇拜崇拜、佩服佩服、偶像偶——像。”丁曼雯故意拖长两个音,加重自己夸张嘲讽的语气。

    “可是,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是丁曼雯翻旧帐的好时机。“要不是我费尽唇舌去请夏芳莲来,又给你制造了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要不是姊姊在一旁鼓动她,依你的个性,只有郁郁不得志的分。”至少得讨句谢谢回来,让他对自己心怀感激,否则,他老记着破坏他相亲的事,没事就拿来叨念她,真令人受不了。

    “那我还得感谢你喽?”他对这个小魔女向来都是又爱又恨的。

    “感谢是不用,要是你表现好一点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代劳,替你去求婚。”所谓表现好一点,当然自有丁曼雯的尺度。

    这无疑是个陷阱嘛!答应她“表现好一点”不啻就是任她欺凌、压诈;要是不肯,搞不好自己大半辈子的幸福就让她给毁了,倒不如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以后有什么状况再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看来,你不如去开一家婚姻介绍所好了,兼代占卜、安排相亲、制造机会、替人求婚、送入洞房后,又专治不孕。”丁巧莉建议着,她这个妹妹真是宝,无价之宝。

    “怎么?还要我制造机会让徐忻弘再来追你?”

    丁伟光夫妇配合地关上房门睡觉去了。他们一向对丁曼雯那有点缺德的小伎俩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反正她也不会捅出大漏子,他们是依照惯例——宠溺性的回避。

    看样子相亲终结者又要大发慈悲,假扮月下老人了,到底牵不牵得成这条红线呢?

    她说:不成也得成!

    秀秀又打电话给徐忻弘了,她约他去万寿山公园、垦丁和旗津。

    徐忻弘觉得自己近来诸事不顺。不但出门常踩到香蕉皮、狗屎,他的爱车也跟他作对似的,没事就熄火、爆胎、漏气,光这个礼拜,他已经到机车行五次了。更奇怪的是,他这几天来,不但吃不饱、睡不稳,连吃饭都会噎到,喝水都会呛到,散步都会跌倒,压根儿就像哪根重要的筋脉被抽离了。

    这又能怪谁,是他自己心神不宁,是他亲自把那根维持他生活平衡的筋脉——丁曼雯——抽离了,受苦受难,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秀秀也不知是串通的,还是早有预谋,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来找他。

    秀秀当然是早就有预谋。澄清湖之游,她是很喜欢他,所以想给他一些机会让他主动来追求自己,可是在丁丁的事件之后,她只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她跟丁丁可是同仇敌忾、同一个鼻孔出气的。

    骑出了漫长的过港隧道,他们在傍晚时分到达旗津海水浴场。

    “快来啊,快下来玩水!”秀秀在沙滩上,对站在岸上的徐忻弘疾呼。看着这绚丽的彩霞、光鲜灿烂的沙滩景色,徐忻弘却没有什么好兴致。

    这些都太相似了,不禁使他想起丁曼雯,那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孩,和所有他能掏出来细细品味的有关她的记忆。

    他突然觉得自己愚昧得可怜甚至可悲,他曾经是那么幸福地拥有她,他曾经为她产生过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为什么自己却不肯承认对她动心?为什么自己偏要执着于那一帧无法给他反应的照片?

    又抬眼看见正朝他走来的秀秀,他不禁无限惶恐,在自己仍牵挂着另一个女孩时,他该不该再与这个女孩坠人情网?自己能否全心全意地去谱这首恋曲?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他错了一次,不想再重蹈复辙。

    “在想丁丁?”秀秀倒有如神机妙算般的点出他的心思。“干么?你又不是真的喜欢她,而她也说死也不原谅你,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牵扯的?”秀秀用她擅于讥讽的口气说。“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讲归讲,她倒不相信天底下有几个女人会喜欢三心二意的男人。

    “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很愧疚。”除了愧疚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吧?徐忻弘找不到任何线索来证明它的存在,可是它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那你再去追她呀!为了愧疚再去追她,等到你哪天觉得补偿够了,不再愧疚了,再把她甩掉。”秀秀很轻易地就揪出了他的语病和心结。

    有的人可以因同情而相恋、相爱,他当然可以因愧疚而去爱人。怕只怕他还没开始治疗自己的愧疚,就已经先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我不会再去伤害她了,”这个决定是所有愧疚的终结。“我还要跟她在一起,全心全意的,不管我们将来会怎么样”

    “真教人感动!”秀秀嘲讽地。“她说死也不想再见到你nb123#毙阈闶分尖

    锐地提醒他,丁曼雯的个性倔,要她马上接受他,恐怕是件缘木求鱼的事。不过,若他有“卧冰求鲤”的精神,可能有希望扭转乾坤。

    “我会用我的真心诚意去感动她,直到她首肯。”徐忻弘无比坚定,这对他而言是个挑战,而他也乐于接受。

    “还是算了吧!暑假都快结束了。开学后你上你的大学,我们上我们的高职,反正像巧莉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多得是。”只怕他看到那些同校的学姊、学妹,又会心猿意马。

    秀秀像在剥洋葱般,一层一层地把徐忻弘剥得无地自容、惭愧难当,而他又无法加以反驳,唯一能加以认证的是他愈发坚定,想突破万难的决心。

    现在他终于知道:爱是难以说出口,难以用任何言语形容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给所有的人看。”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那么愚蠢那么无知了。

    开学近了,徐忻弘忙得焦头烂额,

    一整个礼拜都在台中、高雄两地跑来跑去,交接手续、学生名册、学生生活纪录当老师的就是这样,要为学生疲于奔命,尤其是导师。

    才一个礼拜,他竟然对丁巧莉有着无比的思念,好像他已有好几个世纪没看到她一样。

    天哪!他觉得那思念像茧,一层又一层,正慢慢地把他捆缚起来,他无法挣脱,也不能挣脱。他无法见到她,让她在自己身边,他只能任那雷霆万钧的思念,将自己折磨至死。

    交接手续终于告一段落,徐忻弘偷得了半日闲,算准了时间,正想去工业区接丁巧莉下班。反正无论如何,他今天非得接到她不可。

    正当他拿起安全帽,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他只得又回来接。

    “喂,”电话那边是婶媲——薛大妈的声音。“忻弘啊?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我可找你四、五天了。”

    找他?有什么急事吗?“前几天都在忙学校的事,交接职务嘛,很忙。找我有事吗?”

    “哎哟,还不是相亲的事”薛大妈惯有的媒婆语调传来,但是一提到“相亲”这个字眼,他马上回绝。

    “婶婶,我不相亲了,我不想再相亲了。”相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没有人能像巧莉那般令他心动。

    “傻孩子,怎么这么说?上次你跟巧莉的相亲失败了,那又没什么,婶婶帮你找一个更好的。”薛大妈百折不挠,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这次这个更好!家世清白,也是大学生,温柔娴静、思想成熟,丝毫不比巧莉差的。”

    “婶婶,你就别再多费唇舌了,我是不会答应的。”徐忻弘若不念在她是长辈,早就喀擦一声挂电话了。

    “为什么?你总该有个理由啊!我好去向人家小姐解释一番,人家可是指名道姓要跟你相亲的。”

    指名道姓?难道他婶婶把所有相亲者编成了名册,任人挑选?满腔的无名之火,倏地升起。“谁?怎么指名道姓?莫非你把我当货品,当众展览、供人挑选?”

    “喂,是你长辈还是我长辈?我问的话你还没回答,怎么就向我兴师问罪起来了?”电话那头传来指责的声音,和一些杂音。

    徐忻弘这会儿才警觉到自己的态度不恰当,一面道歉一面解释:“我不想再相亲了,一来我还年轻,二来就要开学了,开学后我铁定没空陪人家。”当然,这些只是搪塞之辞。

    “什么还年轻?二十八了耶,现在不找对象,要等到七老八十吗?开学?开学有什么好忙的?高职老师不是有课上班,没课下班吗?你别再给我找借口,我已经答应你母亲,今年替你娶媳妇儿!”电话那头的声音竟然无限权威起来。

    徐忻弘不觉叫苦连天,这简直是“逼亲”嘛,这世界还有人权存在吗?宪法、民法上该有明确的条文吧?

    “就这样,明天晚上”

    眼看着婶婶就要对这个提议下结论、作决定,这下子,不坦白似乎不行了。

    徐忻弘在千钧一发之际打断了婶婶的话:“婶婶,我实在不行,我不想让别的女孩子失望。我喜欢巧莉,说什么我都要追到她,你就别再替我安排相亲了。”

    “哦”电话那头有一会儿的迟疑,让徐忻弘意外地听到一些声音,有丁曼雯的、丁明崇的,还有一些没印象的声音。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丁巧莉的?徐忻弘看看表,这时候她应该在公车上。

    “婶婶,曼雯在你那里?”徐忻弘试探地问,如果这是丁曼雯的把戏,他庆幸自己拒绝得对。

    “是啊,”继续传来的是丁曼雯的声音。“曼雯说,你要追她姊姊,可以,”这小妮子不知又在玩什么把戏。“挂号排队!现在曼雯是巧莉的机要秘书,要跟巧莉讲电话、约会、接上下班,都要先预约,安排时间。”

    “曼雯,别这样!”徐忻弘苦恼着,他真拿她没办法。

    “照顺序来没错啊!”丁曼雯才不会轻易软化。“我姊姊正值花样年华,追求者当然难以计数,要是不编派号码、顺序,她岂不忙死?对啦,叫你弟弟也来挂号!”

    “曼雯”徐忻弘隐隐感觉到丁曼雯这小妮子忸起脾气来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人龙争虎斗,肯定比自家兄弟明争暗斗来得有趣,快来挂号吧!”丁曼雯的话,句句带剌,刺得徐忻弘隐隐生痛。

    “曼雯,你别这么说,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该再被它所羁绊。”

    但愿她能够接受这样的建议。“我现在希望能再与巧莉重新开始,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真是好消息,徐忻弘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人生充满希望。

    “问题是,就算她答应跟你在一起,也难保明天会有个比你更温柔体贴,比跟你在一起更相知相契的人出现,那我不是白忙一场?”

    这确实是问题所在,但是,他绝不会再让巧莉被别人抢走。

    “即使那样,我也会让巧莉知道,我比任何人更在意她,更——爱她!”他的心已经被巧莉掳获,但愿他也能抓住她的心。“帮帮忙,帮我约约她!”

    “约她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约会时间都排满了,你大概要排到下学期末!”

    那简直要他的命嘛!幸好,丁曼雯又开口了。

    “不过,看在你那么有诚意,又念在你曾请客的分上,我就帮你插插花!”

    徐忻弘这会儿又觉得死而复生了。

    “哪,她今天晚上七点半在奥斯卡有个约会,你去碰碰运气吧!”

    真是上天莫大的恩宠啊!

    “喂,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说是我安排的,否则,我要是有个什么不测,唯你是问!”

    哇,可见他徐忻弘的对手之凶悍,他要是不快马加鞭,恐怕还没拉到丁巧莉的衣角,她就嫁作人妇了。

    现在,他终于有了真正见她的机会。这可能是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他绝对要对她倾诉自己的心意,他绝对不让她再从他身旁溜走!

    月下老人啊,请用你手中的红丝线,紧紧地系住这两个人吧

    曼雯请她看电影?真是怪事一桩。还说她会见到一个连作梦都想不到的人。

    只有丁曼雯才能玩得出这种把戏!她轻啐一声。

    反正去就去吧!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曼雯所说的怕被卖掉,或怕被绑票的胆小女子,她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倾城倾国、沉鱼落雁。

    其实她早就猜到曼雯所指何人,一颗心也险些没跳出喉咙来,只是拘泥于曼雯不道破,她也不好表现得太直接,只有将计就计地陪曼雯做了好一会儿的戏。

    这会儿她已经坐在公车上了,公车转过几个弯,绕过圆环,又钻进巷道,再加上今天不知怎么搞的,路上塞车,到现在都已经七点四十分了,还没到奥斯卡。

    丁巧莉愈来愈不安,那颗心已经不是雀跃万分的跳,而是胆颤心惊的跳了,还有她的左眼皮,竟然也跟着一下一下跳得惊悚吓人。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与她的生命息息相关

    “是车祸?难怪塞车塞成这样!”坐在前排的老太太说。“现在的年轻人,骑车像不要命似的,连我们站在旁边看都害怕。”

    丁巧莉也颤抖地望向车窗,心里忍不住祈祷着:但愿不是这个,但愿不是这个

    车子从车祸现场旁驶过,车内立即发出不少声音:是少年nb123#真不要命,好在有戴安全帽,不知在赶啥、你要是这样给我骑车,我先打死你,以免你被撞死

    黄色计程车车头凹了一大块,倒在地上的机车车轮向外,再加上夜黑,辨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刺耳的救护车声中,救护人员正把那名血迹斑斑的骑士搬上救护车,其中,有一个人正解下他的安全帽。

    天哪!是他!

    真的是他!

    一股战栗无可负荷地窜上丁巧莉的背脊,眼前一黑,她差点没晕过去。幸好,一个念头及时闪过她的脑海——她要见他!她必须见他!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她自座位上倏地跃起,狠狠地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