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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有脸提那次?”
想到她不仅看了混蛋太子的身体,还摸过,常惠的怒气更加难以控制。
他斥责道:“你无拘无束、无法无天!你的行这举止,与轻佻无德之人、鸡鸣狗盗之徒有何区别?正邪相争,君子以德修身,以德教化。他邪恶歹毒,你却以恶惩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不轨于正道。逞一已之能,那不是伸张正义,而是同恶相助!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忧虑、难堪、恐惧、妒忌等强烈的情绪交织在心头,常惠肩膀一垮,双手支在膝盖上,把滚烫的脸埋进双掌里,无法再说下去。
“我不是有意提起那件事。”听到他狂猛的指责,芷芙惶恐地解释。
但常惠一动也不动,没有理睬她。
见他声色俱厉地训斥她,完了就抱着脸坐在那里,一副再也不想理她的样子,芷芙慌了。她真的不是有意要脱他衣服的事,她只想纠正他,可却让他误会
其实,他的责备也让她极为痛心后悔,那种强烈的感情,是她过去从未经历过的,它来得如此强烈,冲击着她的胸口,痛得她无法喘息。
昨夜做那事时,她只想到要教训那色鬼,而那是她熟悉的方式。
她根本没想到常惠会不赞成,直到早上额图来告诉他们这件事,他说那是“不值得称道的恶劣行为”时,才令她大感震惊,并一直惴惴不安、悔恨不迭。
她虽然不接受他的感情,但却真的喜欢他,尊重他,只要他说好的,她一定会去做,同样的,如果他不赞成,她也绝对不会去做。
她很少哭、很少动感情,也很少对人诉说,可现在,眼泪盈满眼眶,她想要大哭一场,许多话梗在喉咙口,她想要对他说——也只想对他说。
隔着火塘看着他,她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常公子,你不必对我失望,也不要对我生气,因为我本来说是这样的人。我不善言辞、不懂凛然正义,也不会修身教化,我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予我点滴,我予人万顷。”
常惠没有移动,双手依然覆在脸上,可心中的怒气,却因听到她自卑中不乏自重的陈述,而渐渐消失。
芷芙咽了咽口水,控制住眼里的泪续道:“我的世界与公子的不同。你们认为荣辱升沉,皆为皇权之赐,因而皇权为重,人为轻;而我们则崇尚强者生存,武力与信誉为重,礼为轻。”
常惠心弦大震,从未想到她对所谓的“正”与“恶”有如此透澈的理解。
怀着全新的感觉,常惠抬起头,目光穿过火塘上方的薄烟,与她的相遇。
其中已没有丝毫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愧疚与乞求原谅的神情。
芷芙望着他的双眼,但并不是真的在看他。
她沿着自己的思绪续道:“公子说得不错,我不轨于正道,逞一已之能。可是我言出必行、行则必果,生命对我来说,就是为了完成承诺、遵守信用。”
注视着她真挚的双眼,听着她质朴的坦言,常惠对自己的言行感到内疚不已。
——不轨于正道!同恶相助!
这是他说的,他对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说出了这样无情的话!
醒悟伴随着惭愧而来,常惠恢复了冷静。
抛开她不合礼教的行为方式不说,她的确是在行侠仗义,是嫉妒心相对她安危的忧心,让他忽略了她的正义。
“芷芙——”他犯了错误,想要纠正,可是对方用凌厉的眼神镇住了他。
“等待,十九年来我第一次想要说话,让我说完。”
常惠默然无语,不是因为她命令他闭嘴,而是她庄重的神情深深震撼了他。
于是他用心倾听,用他的爱,去理解她要告诉自己的话,以有她的行为。
“昨夜的事,看在公子这样的道德之士眼里,是龌龊恶劣的,可是在我这类人眼里,那便是为承诺而行。我不因自己的行为羞愧,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武功,我就是我,生是我,死也是我,这是我父母给我的精神,也是我的世界教我的道理!”
在说这些话时,眼泪早已湿润了她的双腮。
常惠凝视着她的眼睛,觉得那盈盈泪水仿佛星星落入她的眼眶,点燃了她的眸子,照亮了她的面庞。
眼前烟雾缭绕,扑入他的眼帘,等他闭眼再张开时,对面已失去了她的身影。
望着那空荡荡的位置,他思考着芷芙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像着她跟随父母浪迹天涯的生活。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爱她,就得连她无拘无束的游侠精神一起爱,因为那已以融入她的血脉中永远剔除不掉。
回味着她将“十九年来第一次想说的话”全部对他——是他,而不是别人倾诉的深情浓意,他的心渐渐豁亮了,眼睛也湿润了。
只有傻瓜,才会放弃这样忠贞不渝的女人。
可是他担心今天自己过分的言辞,已经毁了她对他的感情。
火苗发出“啪啪”声响,望着闪烁不定的火焰,常惠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
如果他毁掉了什么,那他说必须重建。
当他在小毡房找到芷芙时,她正坐在青烟旁边默默哭泣。
常惠坐进她身边窄小的空间,靠着身后的干草,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住。
芷芙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这给了他勇气和信心。
“芷芙,我为我的言行道歉。”他在她鬓发间轻轻地说。“用你的仁慈之心宽恕我吧,是无知、恐惧和嫉妒,让我失控了。”
芷芙没有回应,心里却很震惊。
他知识渊博怎会无知,威武不屈何来恐惧?嫉妒?为她吗?可是嫉妒谁呢?
她很困惑,但她没有问,只是静静依偎着常惠的胸膛,而刚才一直阻止不了的泪水,在他暖暖的怀里迅速干涸。
“我没想到你会做那种事,所以我确实很吃惊,也很生气。”常惠继续说。
芷芙只默默地听他解释得知此事后,他所受到的刺激,以及此刻的愧疚之情。
对于她的沉默,常惠没有生气,反倒轻柔地梳理她背上的长发,对她说:“过去我对游侠的看法不太好,总觉得他们是一群不受礼法制约、结党成群,游荡山林野莽,横行乡里州域的游民,因此忽略了他们轻生死、重义气,除暴安良、仗义行侠的另一面,你承认昨夜那事是你所为时,我自然想到了你的身世,才胡乱指责你。其实我知道人分良莠、物有两面,我不该那样说。”
“我不怪你。”她在他胸前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扭绞着他衣襟上的系带。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常惠松了口气,亲亲她的头发,继续道:“我能理解你的信仰和追求,但不能接受你这么冒险的行事风格。”
感觉到芷芙的手指的停顿和身子的僵硬,他搂紧她,语气更加直接。“你应该晓得,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忍受你昨晚做的事。更何况你半夜闯入太子府,蔑视了太子的威严狐鹿姑荒yin下流,凶残野蛮,又大权在握,他绝对不会受了那样大的羞辱后保持沉默,我是气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明白他的愤怒源于对自己的担忧后,芷芙的身体放松了。
“他不敢把我怎样。”她颇有自信。
“为什么这样说?”常惠低头看她,不知她是否意识到,她快扯开他衣襟了。
“因为那样他会更没面子。”嗯,她显然没有意识到。
“他不需要公开对付你。”
“我不怕他。”芷芙胸有成竹地反驳。“而他怕匈奴王和右贤王。”
“这个我明白。”忘了胸前的小手,常惠焦虑地说。“正因为他想要瞒住他的父王和兄弟,才可能对你痛下杀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能防多少暗箭?”
芷芙轻轻地拍他的胸口,扬起笑脸安抚他。
“别担心,我会小心。”
“我希望你加倍小心。”常惠低下头,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叮咛。
心头热热的,不知道是他的吻,还是他关心,芷芙低声回应:“我一定。”
当她把脸靠回他的胸前时,他叹了口气。
“我也不喜欢你看其他的男人,更不喜欢你碰他们。”
嫉妒?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导致他失控的原因之一。他嫉妒?芷芙猛然抬起脸看他,尽管这里光线很暗,但她仍能看到他阴郁的眼睛。其中的痛苦和愤怒,让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她垂下头“你不必嫉妒,在我眼里他不是男人,是畜生。”
常惠搂过她,将她重新安置在怀里,幽幽地说:“可那畜生想你想疯了。”
她用力扯了下他的衣服“让畜生疯狂惦记有什么好?”
“是不好,而且很危险,所以我要你别接近他。”
“只要他离你远点,我绝不靠近他半步。”
“也不要再与他发生冲突。”
“他打我时,我立刻逃开。”
常惠“噗噗”笑了,扯扯她的长发。“姑娘,我看你以前的笨嘴笨舌,全是假的。”
芷芙把脸埋进他衣服里,诚实地说:“不是假的,我一直都笨嘴笨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话就多了起来。”
“真的吗?”他用双臂举起她,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真的喜欢跟我说话吗?”常惠激动地问。
芷芙点点头“我前十九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这段时间跟你说的多。”
欢愉流过他的心田。让他眉开眼笑。“喔,芷芙,你知道吗,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话。”
常惠兴奋地吻她,当她紧闭双唇僵住时,他温柔地施力,仿佛在无声地请求。
芷芙想要拒绝,想要推开他,因为她不想陷得更深,可是当常惠温暖湿润的嘴魅惑地呼唤她时,她的意愿改变了。
体内仿佛有种奇妙的力量,驱使她去迎接他,而当她付出时,她得到了更多。
芷芙的回应令他欢欣鼓舞,她主动的碰触更让他愉快到打了个哆嗦。
常惠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
她柔顺、甜美、温暖,可是他还尝不够。
他双手抚上了她的身子,厚厚的衣服,让他发出挫败的呻吟“芷芙,解开衣服,我要摸你”他的声音让芷芙所有的热情霎时转凉,她倏地抬头看向对方。“我”
察觉气氛遽变,常惠真想掐死自己。
“不准否认我们刚分享的快乐!”他激动地阻止她说出后悔的话。
“我不会否认。”芷芙说完,慌乱地想从他身上下来,却看到自己不知何时解开了他的衣服,现在一只手正在他的衣服里,另一只则抓着他散开的衣襟。
“呃!”她羞愧地抽出那只抚着常惠胸膛的手,抓着他敞开的衣襟边缘,盖住自己滚烫的脸,悲哀地说:“我恐怕真是你骂的不知羞耻的女人。”
常惠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你不是。”
她没有争辩,只默默地把脸藏起来。
此刻,她真庆幸他们是在光线黯淡的小毡房中,否则她要如何掩饰她的困窘和羞愧?
常惠拥着她,虽然两人身体相依,可他知道,心醉神驰的甜蜜时刻已然消失,她再次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墙来。
但他有信心,不管那道墙有多高,多厚,多寒,他都能拆除它。
本来常惠还很担心,怕狐鹿姑会报复,因此暗中要额图白天常回去看看芷芙,也一再告诫芷芙不可以再冲动行事,可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狐鹿姑不常来炼铁场,听人说是被单于召唤去了,于是常惠渐渐安了心。
几天后的下午,常惠照常在炼铁场打刀。
芷芙利用天放晴的机会,到湖边割回芦苇,在毡房前切碎,做羊的饲料和垫羊圈,再把被雪埋住的牛粪饼翻出一部分除去上面的冰雪,准备晒后放进毡房,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她忙碌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她回头一看,多日没声的匈奴太子来了。
看着不速之客,芷芙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继续干她的活。
狐鹿姑把带来的随从们留在稍远处的荒原上,独自骑马走向她。“常夫人。”
看到她,狐鹿姑高兴地跳下马,可芷芙只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干活,这让太子爷很生气。
“我为夫人而来,难道夫人不准备请我进毡房坐坐吗?”
“太子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我很忙。”见他虽然丢了大脸,却依然盛气凌人,眼睛也还是那样色眯眯地盯着自己,芷芙心头有气,根本不准备给他好脸色看。
“无情狡猾的女人,可老子就是喜欢你这狠劲。”狐鹿姑邪恶地笑着,眼珠子绕着她的身躯乱转。
由于一直在干活,加上阳光好,芷芙没有穿夹袄,又免不了要弯腰举臂,就这样,她丰满的身段在一起伏移动间,更显得窈窕动人,简直让那色鬼大饱眼福。
芷芙对他忽然的安静感到奇怪,等意识到对方是盯着她的身体才双眼发直时,她立刻气想给他一拳。
但想起答应过常惠的话,她忍住了。
对付这种混蛋,不必明刀明枪,她有的是办法。
芷芙抱起一叠牛粪饼,看起来是要铺在木栏上,可忽然,手里的牛粪饼落到了狐鹿姑脚上,她故作惊慌地说:“喔,失手了,太子不该站得这么近。”
“你是故意的!”狐鹿姑跳着脚躲开,心知牛粪饼并没有多重,可打在脚上,竟有断骨之痛,便咬定这女人暗中搞鬼。
他本想发怒,可看到芷芙的俏模样,又色心不死地挑逗对方。“不对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高兴,我愿意陪你玩。”
芷芙直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拒绝。“我没空,太子请回吧!”
她神态严厉,目光冰凉,看得狐鹿姑怒火高涨,出手就想抓她。没想到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她,就被她往手心一点,整条手臂麻了。
惊呼一声,他抱住办膊,明白这女人他是没办法硬上了,于是当即改弦易辙,厉声威胁她。“别以为戏弄了我,你会平安无事,我绝不可能忍下那口鸟气!”
芷芙装糊涂。“我不知道太子在说什么。”
“不知道?”
狐鹿姑阴沉地说。“你虽蒙了面巾,可我认得这双眼睛!”
好汉做事好汉当,芷芙不想装傻,于是冷道:“那又如何?”
见她居然不否认,狐鹿姑又恼又恨,便恶狠狠地说:“只要你乖乖陪我一夜,辱我之事,我便从此不提,如果你拒绝,我定让你的男人代你受过!”听他以折磨常惠来要胁自己,芷芙不再克制。
她目光一凛,幽幽地说:“若我夫君被伤了一根汗毛,龙城人立刻会知道太子府的丑闻,而最先知道的人,当然会是最关心太子的单于和右贤王。”
狐鹿姑满脸通红——不是羞愧,而是愤怒,极度的愤怒。
“你敢!”他咆哮。
“你看我敢不敢!”芷芙的声音不大,却坚硬如石。
他瞪着她,从她冷冽的眸子中明白她真的会这么做,顿时吓得色心全失。
在色心被吓退后,冷酷占了上风。
狐鹿姑面目狰狞地瞪着她。“那么,你祈求天神保佑我父王和右贤王,不会听说那件事吧,因为他们知道的那天,就是常惠的祭日!”
言罢,他怒哼一声,转身走向座骑,上马离去。
芷芙没有多看他邪恶的背影一眼,仍继续干活。
她心里晓得,那场与魔鬼间看不见的决斗已经开始,她和他都抓住了对方的软肋,胜负只看谁更谨慎,与沉着。
“今天太子来过?”晚饭后,芷芙蹲在门边洗衣,常惠立在她身后发问。
他已经憋了好几个时辰了,再不问,会憋死他的。
“你怎么晓得的?”芷芙心中诧异,但并没有转过身。
“我看到有队人马在这边晃,心想一定是他。”他愤愤不平。
“他是趁我不在时,特意来找你的吗?”
“是。”
常惠浓眉斜挑,黑眸警觉地眯起。“他进来了?”
“没有。”
“过来。”他突然不能忍受对着芷芙的背影说话,便拉起她,把她带到火边,按坐在草墩上。“好好说!”
芷芙举着两只湿淋淋的手。“我还没洗完呢。”
“等会儿再洗。”他蹲下,把她的两只手分别夹在腋下。“好了,说吧!”
这样的姿势就她主动拥抱他,况且他夹得很紧,他的腋窝又很暖和,她不介意就这样搂着对方。
“他是来威胁我的。”芷芙把狐鹿姑来此的目的与两人的对话,都告诉了他。
听她说完后,常惠眉目间的皱纹越聚越深,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常公子?”芷芙忧虑地喊。
“我该杀了他!”充满怒气的字眼,从他的齿缝间硬邦邦地进出。
芷芙立刻摇晃他的身体,尖锐地制止:“不可以,不值得跟那种畜生较劲!你的生命不能让他摆布。”
“可是你的生命被他威胁了!”
常惠的眼睛牢牢攫住她,里面的冷硬和决心让她看了心惊。
“他伤害不了我。”芷芙急切地说:“为了你的前程,你必须好好活着!”
他握着她的双手,将它们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仿佛在安慰她,可他的眼神依然专注而冷酷,让她看了十分担心。
常惠放开她,起身走到案几前,俯视着上方卷着的布轴。
那是他正在写的西域方略,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上呈汉朝。
这里面凝聚着他对朝廷治西域、统八方的谋略思考,以及他的抱负和壮志。
只有活着,他才可能完成这件事,只有活着,他才有机会报效国家。
芷芙说得不错,他的生命不该被一个无耻的太子操纵,他的抱负也不该因为一点屈辱而受阻,他应该以他的智慧而不冲动,去保护和守卫他所爱的人。
他转过身,双眼熠熠地,对站在身后看着他的芷芙伸出手。
后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奔向他。
他们十指交握,四目相望,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柔情似水。
“芷芙,嫁给我!”常惠急切地求亲。
芷芙双目先是精光一闪,随即黯淡。
注意到了这点,常惠焦虑地将她拉近。“芷芙?”
她看着对方,平静地说:“如果公子想要芷芙,芷芙愿以身相许。”
常惠愕然。“你愿以身相许,却不愿意嫁给我。是这个意思吗?”
她转开脸,无言地点点头。
“为什么?你早已声称是我的夫人,此刻也愿以身相许,这有什么不同?”常惠的语气带着几分恼怒和讥讽。
芷芙心口隐痛,她想放开他离去,但他却用力将她拽进了怀里,她的鼻子撞上他的下巴,而仰头看他。“自然不同,这样将来你还可以娶正妻。”
“有了你,我为什么还要娶妻?”
“因为我配不上你,你该娶更好的。”
“胡说。”常惠斥道。“别再说什么’侍女‘、’游侠之女‘之类的话,我已经说过,我也不是什么富贵出身,除非,是你认为我配不上你——”
“不是。”芷芙急忙打断他。“能得公子垂爱,是芷芙的荣幸,可是除却出身不说,芷芙生性山讷,行事荒诞,文墨粗浅,礼仪不彰,公子怎能娶这样的人?”
见对方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却不表示意见,她进一步说服他。
“我知道公子不真的想娶我,如今公子身处逆境,唯有芷芙相陪,故一时错爱,若真的娶了我,公子将来必定后悔。”
“还有吗?”常惠的手,不和何时搂上她的腰。
他的脸近得能让芷芙看清他新长的胡须,可他讳莫如深的神情,却让她摸不着头脑。
“还有——”她为自己无法看出他的心思而皱眉。
“芷芙不愿让公子因我而成为人们的笑料,也不想让公子有所羁绊,与其届时休妻,何不让我们如林中之鸟,适时相伴,他日各自分飞,无所牵系?”
常惠仍旧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都发毛时才问:“还有吗?”
“没了。”芷芙心里打着小蹦,不知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常惠双臂收紧,身体微微前倾,与她额头相抵,轻轻叹了口气。
他虽然没说话,可心情却她得不得了,因为芷芙口口声声说不愿嫁给他,可他已经从她的神情和语言里听出来,她想嫁给他,她爱他。
若非如此,像她这样个性刚烈的姑娘,绝不会以身相许,更不会让他亲近。
“公子,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愿意听我说吗?”
“愿意。”
“那么听好,因为我只说一次。”常惠严肃的开口“我喜欢你,芷芙。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就是喜欢你,所以我要娶你。还有,我娶你不是因为我想娶亲时,你刚好在这里,而是因为你,我才想成亲。你说到林中鸟——”
他顿了顿,双唇轻碰她的嘴角。“我们就像两只林中的鸟儿般相遇、相伴,也许在你眼中,我不够强壮,可我想为你筑巢,在这个巢里永远只有我和你,或许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
芷芙从来没想到,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竟肯对她说出这么美妙的话。
她的眼睛湿润了,心口涨满快乐的潮汐
她多么希望他所说的一切成为事实,可是
“我知道你喜欢飞。自由地飞。”常惠继续低语。而芷芙早已迷失在他娓娓动听的情话里,双脚仿佛失去力量似的,轻靠在他的身上。
“我会让你飞,但不会让你飞太远,我要你成为我的牵系,而我也会是你的。我知道我们的林子不够安全,也危机重重,还随时会有暴风雪,可是我会跟你一起面对它。我也知道我的力量还很弱小,甚至不如你强大,可是我会拼全力保护你,这样,你愿意嫁给我吗?”
芷芙感动得热泪盈眶,在他怀里急速转身。“有人来了!”
常惠悚然一惊。“我没听到。”
“有!不过还有点远。”她低声说着,放开常惠,走回火塘边,快速绑紧裤脚边的系带,戴好帽子,再将长发束于帽内。
注视她瞬间改变的神情,看着她俐落的动作,常惠对她的灵敏反应大感惊奇。
“我随你去。”常惠看到她要出门,不放心地开口。
“不”芷芙本想反对,却忽然改变主意。“好吧,如果来者不善,房内反而不安全。”
她迅速拿起外出才穿的袍子,将白布里子翻出来让他穿上,又给他戴上厚厚的皮帽,确定他穿妥后,才把一根木棒塞给他。“拿着它,防身。”
“会是什么人?”
“深夜前来,行踪鬼祟,断不会是好人。”芷芙沉声分析,掀开门毡,迅速闪了出去,常惠则模仿她的动作,也安静地离开了毡房。
两人来到距离毡房最远的一堆干牛粪边,芷芙说:“我们就在这里等。”
常惠仍旧没能听到异常声响,却相信她的听觉,于是他按照她的吩咐,蹲伏在高高堆起的燃料后。
忽然,芷芙的手用力握了他一下“他们来了,别站起来。”
谁来了?常惠愕然,却见她闪了出去,随即听到细微的马蹄声。他正想伸头察看,就见一颗流星划过眼前,而后又是一颗——呃,不是流星,是带火的箭矢!
尽管毡房四同积雪很多,可如果有足够的火种,仍可引发大火。
有人故意放火,想烧死我们!
意识到这件事,怒气从心底窜出,常惠猛地从牛粪堆后站起身,却看到白茫茫的雪地上,有更多火箭在飞舞。
四五个男人在马上拉弓射箭,芷芙则像一只灵巧的雪燕,飞扑向那些人,甚至将其中两人拉下马背,并用夺过来的弓箭反击。
带着火种的箭矢飞来,常惠不顾危险地跑出去,用牛粪饼和木棒,阻止它们飞落毡房,可不幸地的,一支飞得极高的箭,落在了大毡房的顶上,引燃了毡子。
“糟了!”他大叫一声,抓起积雪捏成团,往屋顶投掷,想压灭火焰。
“他们跑了,让我来!”芷芙迅速跑来,抓起几片凝着冰雪的牛粪饼。
常惠震惊地看她足尖在毡帷上轻轻一点,随即优雅如天鹅、潇洒如仙鹤地垂直飘起,转眼间已站在了三四丈高的屋顶,用手中的牛粪饼,扑灭逐渐变大的火焰。
“芷芙”她矫健灵巧的身姿,让常惠的喉咙仿佛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今夜亲眼所见,他恐怕永远不知道她有这样一身功夫。
“没事,烧了个洞,换两块毛毡就行。”芷芙将被烧破的毛毡碎层扫落。
看着地上的碎片,常惠猜得出,屋顶那个洞肯定不小。
“公子!”芷芙忽然大喊。
常惠抬头,见她俯身向下,以为她失足了,忙冲向前想接住她。不料,小腿肚仿佛被人踢了一脚,他趔起着跌倒在地上,回头一看,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张胜,你这卑鄙小人!”遭到了小人的暗算,常惠怒喝一声,想要站起,却发现右腿已被一支刺穿衣服的箭钉在了雪地里,动弹不得。
“该死的偷袭者!”芷芙叱骂着,从屋顶跃下。
张胜惊慌逃窜,其他人紧随其后。
沉沉的马蹄声响起,常惠终于听出,他们的马蹄上都包了毛毡,难怪听不到声音,如果不是芷芙听觉过人,今夜说不定他们真会被埋在这座毡房的灰烬里。
因常惠受伤,芷芙无心追敌,收了他们的弓箭后,她便匆忙跑回常惠身边。
“喔这箭,竟穿透了我的小腿!”芷芙拉开他的裤脚,发黑的箭矢穿透他的腿插入雪地里,常惠看到了,不免惊呼。芷芙的心在发颤,目光因泪水而迷蒙。她面对过数不清的死亡、治疗过无数更丑陋的创伤,可从不曾像这样慌乱和恐惧。
“公子,我得把箭拔出来。”她跪在雪地上,面色苍白地解释,可她的手甚至不敢碰触那支箭。
常惠举手擦拭她的眼泪,还努力笑了笑“动手吧,不然有这东西’钉‘着,我没法回到火塘边去,这里很冷咧、”
知道他是想安慰她,芷芙的眼泪婆婆而下。
她哆嗦着从腰袋里取出一粒药丸,不等他问,就喂进他的嘴里。
那药生津即化,却只让他尝到混合着苦、涩、麻的难言之味。
“芷”他想问她是什么药,鼻尖却触到一股异香,然后意识就涣散了。
在最后清醒的一刻,他感受到芷芙甜蜜的亲吻,还听到她抽泣般的低语。
“睡吧,我会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