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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赵欣正冷冷讥笑着问道。
荣雨眠却不搭理,他镇定走到赵询成的宝座之前,躬身作揖道:“陛下圣明,请容草民自证清白。”
居高临下的赵询成用令人无法觉察情绪的眼神俯视向荣雨眠,沉声缓缓道:“荣卿但说无妨。”
很快,荣雨眠伸出左右两只手,手背展示向赵询成,飞来一笔道:“请陛下在左右之中二选其一。”
不明所以的赵询成也不多问,在短暂的沉默后若无其事开口答道:“右手。”
“待草民向宫女借用胭脂水粉后,真相便将大白。”
宫中宫女须随时以最好的姿态示人,她们自然都随身携带修饰妆容的脂粉。荣雨眠借用了其中一位的水粉以及技艺,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画出一道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淡淡伤痕。之后,他特地挑了赵询成身边的宦官,以防太子的人通风报信。“能否请这位公公前去请那何夫人前来与我当面对质?”
被点名的宦官征询地瞧了赵询成一眼,在得到对方颔首后走下座台往门外走去。不多时,他领着一名中年妇人以及向文星一同走入大厅。
两人首先上前参见了赵询成。向文星首先禀报自己在何处寻得何氏,之后又重复起赵欣正已说过的证词。他还未说完,赵询成便将手一摆,道:“既然何氏在场,就请何氏自己与荣卿当面说个清楚。”
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夫人身上。
这个平民妇人在圣驾之前倒也不怯场,她转头往站在一旁的荣雨眠与赵拓明望去,立即,视线牢牢定在了荣雨眠的脸上。
荣雨眠在这时咳嗽起来,他伸出右手稍稍遮挡嘴巴,抬眼望向一步步走近他的何夫人。
“雨眠,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何姨。”
如此道来的何夫人脸上并无久别重逢的喜悦,事实上,她自然知道今日自己被带入殿堂是要起到什么作用,这让她的装模作样显得呆板生硬。不过,归根结底,她明确指认出荣雨眠的身份。
“你和你表哥张敬那会儿几乎天天经过我家门前,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很年幼,但这些年过去,除了长高之外你几乎没怎么变化,还是标致得像仙女儿下凡。”
闻言荣雨眠忍不住腹诽:难道虚阳之人已经没人权到大家都不分男女了吗?
不过,想要反驳何夫人的话,这实在不是重点。荣雨眠关注在正题之上,直视向何夫人肃然道:“何夫人,圣上面前说谎是欺君之罪,请何夫人三思后再回答我的问题。”
提到“欺君之罪”四字时,始终镇定的何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瑟缩,但很快,她肯定道:“民妇自然不敢在皇上面前有任何虚言。”
“既然如此,何夫人,我且问你,”荣雨眠缓声道,“若你我是旧识,你可否能给我讲讲往事?”
面对这个问题,何夫人意外的怔了怔。按道理,这种时候荣雨眠应该矢口否认,而何夫人则负责咬定荣雨眠正是如今北尧大将张敬的“表弟”——谁能想到,荣雨眠会在危急关头莫名提问如此无关紧要的事情?
毫无准备的何夫人顿了下才道:“我记得那时候张夫人对你比对你表哥还好,每回我见到你,你总是穿得光鲜漂亮,小敬的衣服倒是穿旧了也不换。还有一次,张夫人买了昂贵的糕点,小敬跟在母亲身边说想吃,张夫人却回答他说那是给你买的糕点。”
“这是之前二皇子已经讲过的故事,向大人方才也才复述了一遍,我请何夫人讲讲往事自然不是希望老调重弹,而是指新的故事。何夫人说来说去始终绕着张夫人对外甥比亲子好的主题,是否是因为你们只准备了这些说辞,一时编排不出其他新词?”说到这里,荣雨眠又咳嗽起来,他再次抬起右手遮挡。
何夫人下意识瞧向他手背上的那道“伤痕”,忽然道,“我说这些只是因为那是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其实我们邻居多年,自然还有很多其他故事。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很小,有一日小敬带着你在门口玩耍,结果,你不小心被路边卖猪肉的刘大叔摊位上的刀割伤了手背,当时鲜血如注,你疼得哇哇大哭,把小敬也吓得一起哭了起来。当时还是我跑过来用衣服先替你止了血。”说到此处,她转头望向赵询成,一字字肯定道,“万岁爷若不信民妇的话,可以查看这位大人的右手手背,那道疤一定还没能完全消退。”
“何夫人果然聪明,即便我手背是因为另外的情况而留下疤痕,眼下纵是有一百张嘴,只怕我也解释不清楚。”荣雨眠不紧不慢抬起自己的右手,“只是,却有一种情况只怕反而是何夫人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说着,他伸手擦拭起手背上被画出来的那道伤疤。
当水粉颜料一点点淡去,直至痕迹彻底消失,何夫人终于脸色大变。她微微失神地盯着荣雨眠完好无瑕的右手手背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垂死挣扎着强辩道:“你的右手的确曾经受伤,只是那道疤再也看不出来,所以你故意在手背伪造伤痕,想诱我说出实话,却被当成假话。”
荣雨眠看着她,静静问道:“何夫人,你以为是我选择在右手画伤痕的吗?”
其实已经意识到情势逆转事实的何夫人终于在这一刻接受这一事实,她猛地惊醒一般转向赵询成,紧接着,双膝重重跪到地上。
“请皇上恕罪!民妇是逼不得已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何氏你在胡说什么!”面对何夫人明显的反戈,赵欣正忍不住怒斥道。
闻声何夫人转头望了眼赵欣正,此人能在当今圣上面前说谎,自然不会被赵欣正的作色吓到,这时,她不为所动继续向赵询成陈情道:“皇上明察,原本民妇纵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圣驾面前说谎,只是,为了此事民妇邻居已经有一人死于严刑拷打,向大人对民妇说,若无人站住来作证,只怕会有更多人遭殃,民妇实在是别无他法,为求保命才不得已犯下欺君之罪。求皇上开恩!”
“你这贱妇出尔反尔,言辞还有什么可信,来人!把人给我拉下去!”曾经的太子殿下厉声喝道。
然而,没有人听令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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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成望向何夫人,沉声缓缓道:“何氏,朕命你将此事原委从头道来。”
何夫人跪在地上细说从头:“民妇住在黎阳久平镇月牙胡同巷口,在我们这条胡同巷尾的确曾有一户张姓人家是一个寡妇带着一对表兄弟,那对表兄弟的小名分别是虎牙与小豆,其实除了缺个男主人,那户家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平日又特别低调,加之七年前便已搬走,我们对这张家真的都不太了解,更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不想,大半月前,忽然有官差来查我们这条胡同,抓了好多人打听曾经的那个张姓人家,非要我们说出这户人家如今的下落。住在民妇家隔壁的钱老爹被审问的官差打到吐血,好不容易放回来,第二天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钱老爹的死,还有好些还被关押的家人邻居弄得我们整条巷子人心惶惶。这时向大人来到久平镇,他一个个询问了我们情况,然后对民妇说,如果查不出个叫做荣雨眠的人,那些官差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想要平息风波,民妇必须得说那张姓人家的外甥叫做荣雨眠。向大人还给民妇看了一副画卷,告诉民妇,画卷上的人便是荣雨眠,让民妇进京来指认。”
何夫人这番话说得详细,也说得很慢,期间赵欣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番张嘴欲打断,倒也不知为何,素来暴躁的人这一次却沉住了气铁青着脸任何夫人说完。待何夫人告一段落,他抢在赵询成之前冲向文星发难道:“向文星,何氏所言是否属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串通何氏欺骗当今圣上!”
可以说他甚是果断,眼见情况不妙,立即不再纠结荣雨眠的身份,而是首先将罪名全部推卸到别人头上以撇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