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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艳儿自张三姐儿那里回来,家里的活计就开始忙起来,王氏拘了刘艳儿在家里做活,并不得空出门。一时间,哪怕刘艳儿芳心萌动,竟再无机会去镇上瞧一眼孟安然去。
谁知没几日,倒有同村儿小饭店的来升媳妇儿去镇上买东西进货时碰到了张三姐儿,张三姐儿就托了来升媳妇给刘艳儿捎了东西并一封信来,倒不是啥稀罕物儿,两盒子玉脂膏而已。
王氏瞅一眼道,“我记得你还有一盒子没用呢,怎么又叫人买?”
刘艳儿心里也正疑惑呢,无缘无故,三姐儿送他两盒子玉脂膏儿做什么,捏着信,只是应道,“是三姐儿送的。”
王氏一面验鸡蛋一面道,“若是三姐儿送的,你也买些东西还礼,没的白要人家东西的道理。”
“娘,我知道的。”刘艳儿拿着两盒玉脂膏进屋儿去了。
王氏的大女儿刘婉笑道,“艳儿跟三姐儿倒是好。”
“那个三姐儿未嫁时就天天花儿粉儿的打扮得妖里妖气,不知说了多少婆家才成了亲。嫁了人倒好,就为了跟男人去镇上住,闹腾得婆家鸡飞狗跳,阖村有名的泼妇。就一点儿不体谅自己男人一个月能有多少银钱,听说自她去了镇上,方家小子再不往家捎一文钱。”王氏摇摇头,“到底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儿。”
刘婉的儿子已经周岁,断了奶就搁在婆家给婆婆照看,自己往娘家来干活儿挣钱。她眉眼与刘艳儿极是相似,都是细眉细眼,伶俐纤瘦的模样。刘婉手下不停,嘴里笑道,“三姐儿是个有心计的,自己男人挣的银子,她自然是想自己攥手心儿的。再说,现在的小伙子,年轻力壮的,一个人在镇上做工。当初张旺怎么跟贾仙儿勾搭上的,碧儿妹妹又是什么下场。三姐儿这样也好,起码自己不吃亏。”
王氏道,“婆媳婆媳,跟母女是不一样。三姐儿有自己的小算盘,那是人之常情。只是,日子不是她那样的过法儿,倒把公婆当成贼一样防着,哪儿能长久。至于碧儿哪,哼,你张婶子先前如何的挑剔碧儿,一家子挤兑着碧儿和离,现今的贾仙儿说不得就是她的报应了。”
“谁说不是呢。”刘婉笑笑,贾仙儿的泼辣刘家村儿没有不知道的,凡事若有不依她的,只管将张旺家搅得天翻地覆,大家过不成,真真是个搅家精一样的人物儿。张旺但敢与她动手,贾仙儿立时把自己三个兄弟叫来,又是一番吵闹。一出接一出儿的,叫乡亲们看足了笑话。
王氏想到张旺娘遇谁朝谁哭诉的模样,不禁摇头,先时张家将李碧儿从头挑到脚的看落不上,如今换了贾仙儿方知先时李碧儿的好儿,有什么用?
张三姐儿不仅是让来升媳妇儿捎了两盒子玉脂膏给刘艳儿,怕她不明白,同时写了封信过来。刘艳儿甫打开看了两行,脸就红了,情不自禁的摸了摸玉脂膏儿,心呯呯的跳起来。
那日,她在孟安然面前随口一说而已。不想孟安然却是记在了心里,只是想着男女有别,自己不方便出面儿,方托张三姐儿捎了玉脂膏儿来,有心无心,一件小事就能看出来,这样体贴的人。
刘艳儿将信看了两遍,叠巴叠巴撕碎搁荷包儿里了,她倒并非是不想留着。不过自从现在各村儿都有了学堂,念书认字儿就不只是秀才们的活儿了。现在大部分人都认得字,这样的信,若是给王氏知道,绝不亚于一场小型风暴。刘艳儿生就谨慎,哪里会留下证据。
刘艳儿坐在妆镜前,瞅着镜中唇红眉翠的少女,凝神细思量。她素来有主意,何况孟安然不论人才品貌、家庭出身都是一等一的好,她既然相中了孟安然,就一定要成事才好。虽然心里犹有羞怯之意,不过瞧着张三姐儿与方大海夫妻情浓,刘艳儿正是青春年纪,正好当花嫁之时,又怎能不羡慕,从而希望自己能嫁得如意郎君呢。
她曾对张三姐儿说过,不拘什么贫穷富贵,只要能说到成块儿就好了。
其实这话太假,怎么会不拘贫富呢。每个少女都有自己的梦想,梦想里肯定是希望嫁个顶一流的男人吧。此时此刻,在刘艳儿还未曾见识过外面广阔的天地时,孟安然就是她仅见的男人里最一流的男人。
她要抓住这个男人,抓住这个机会!
王氏在外面喊一嗓子,“艳儿,不就去放玉脂膏儿么?你睡屋儿里了?还多少鸡蛋没验呢!快出来。”
刘艳对着窗子应一声,揉一揉发酸的腰肢,这样每天在家做活的日子实在辛苦,她多么希望歇一歇,停一停,只是母亲的性子……
或许等她嫁了,孟家那样好的家世,肯定就不必这样辛苦了吧。
刘艳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又倏而不见,握了握手里的玉脂膏儿,起身,珍而重之的放在妆台下的抽屉里,转身出去继续干活儿。
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总会进入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状态,譬如刘艳儿总会干活儿时偶然露出羞涩又甜美的微笑,你细问她为何而笑吧,她又不肯说了。
自从接了孟安然的东西,刘艳儿一直没空去张三姐儿那儿,甚至连信都没给三姐儿送。她想着,若是孟安然真的对她有意,这次玉脂膏儿后,应该还会托三姐儿送东西来。可是,刘艳儿左等右等,自那回玉脂膏后,孟安然就再没了动静儿,刘艳儿一时甜蜜,一时又忐忑起来。
王氏哪里知道女儿这些心思,见来升家的来买鸡蛋,便道,“艳儿,给你嫂子称十斤去。”小饭馆儿里,多是做一些家常菜,用到鸡蛋的地方还真多。
刘艳儿忙去了,她是个机伶人,足足十斤称好了,又多捡了五个算是饶头儿。来升媳妇儿笑的眼睛都弯了,对王氏道,“不是我奉承婶子,阖村儿的姑娘数过来,就没像婉儿、艳儿她们姐儿俩一样的能干的。婶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有人夸自家闺女,哪怕知道是有意说好话,王氏的心里亦是欢喜,嘴上笑道,“瞧你说的,她们就一般的庄稼闺女,哪就特别的好咧。”
“哪儿就不好咧,拿艳儿说吧,做活这份儿俐落,说话这份儿爽快,还有这排面儿,实在是难得的好。”来升媳妇儿笑问,“艳儿婆家成了没?”
刘艳儿顿时羞了,心下又担心来升媳妇儿要给她说亲,忙作羞涩道,“瞧嫂子这不正经。”只想打发了来升媳妇去。
“怎么不正经了,艳儿,嫂子大你几岁,是过来人。若你愿意,嫂子给你说门儿好亲。”来升媳妇每日在小饭馆儿,要应付的人多了,自然练就了一幅好嘴皮子。刘艳儿脸儿上一羞,扭身子躲了出去。
来升媳妇儿见刘艳儿跑了,笑对王氏道,“婶子,我倒不是说笑的。婶子也知道我姥姥家是孟家庄,离咱们村儿不远,说的是我二舅家的小子。”
来升媳妇儿的二舅是谁,王氏真不知道。不过刘艳儿的亲事总是不成,王氏心下也有几分着急,就听来升媳妇儿细说起来,“我二舅家是兄弟两个,大的叫大龙,小的叫二龙。大龙已经成亲了,我跟婶子说的是二龙。说条件儿就是一般的庄稼小子,眉眼算是清秀,难得小子能干,十三岁就跟着出去做工了,蒙人家老板器重,现在在镇上铺子里做个二掌柜,每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说句实心的话,婶子是过来人,成家立业后,也并不能看婆家条件儿底子如何,只要小人儿能干,什么样的家业挣不来呢。”
最后这句话倒是说到王氏的心坎儿上,王氏笑道,“只要小人儿正干就成,我跟艳儿念叨念叨。”
“诶,那我就等着听婶子的信儿了。”来升媳妇挎着装满鸡蛋的篮子走了。
王氏知道刘艳儿主意正,再者,婚姻大事,问一问女儿的意思是没错的。
刘艳儿一听就直摇头,“不成,我不愿意。”
“我听着还不错。”王氏耐心的劝女儿道,“不看别的,只图小伙子能干。”
刘艳儿勾起抹冷笑,对母亲道,“娘,你想一想,来升嫂子一味的说这男的能干,怎么他舅家的条件儿半点儿没提呢。若是他舅家有房子有地有银子,来升嫂子能一句话儿都不吱一声么?”
“十三岁就出去做活儿,这么多年的活儿干下来,哪个是不能干的?三姐儿的男人也是能干的,家里条件儿又是怎么样?”刘艳儿在母亲面前直接的多,“瞧来升嫂子一味避重就轻,就知道她舅家的条件儿怕是一般中的一般了。倒是不说咱家就嫌贫爱富了,只是怎么着也得差不多吧。”
给女儿这样一说,王氏又有些松动,叹道,“来升家的说他那表弟在镇上做二掌柜,一个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呢。现在家里盖五间大瓦房也就二三十两银子,这小伙子实在能干,说不得以后有大造化呢。”
刘艳儿心里早已有人,断然拒绝,“三乡五里的谁不认识谁,若有大造化,也等不到这会儿。”
刘艳儿这样死活不愿意,王氏也没勉强她。
直到月底,刘艳儿方猫着了去镇上的机会。
刘艳儿特意买了些时令果子去瞧张三姐儿,张三姐儿脸色有些苍白,刘艳儿忙问,“三姐,这是怎么了,咱们才两月没见,你这脸色可不太好。”
张三姐儿苍白的脸上却是绽开一抹幸福的笑,摸了摸肚子,瞧着刘艳儿没说话。刘艳儿何等聪明,连忙又给张三姐儿道喜,又问,“几个月了?”
“去镇上医馆里找大夫瞧过了,算着日子是两个半月了,先前我竟半点儿不知呢。”张三姐儿想到方大海每天只猴儿急的找她干那事儿,那个蛮人,幸而没伤着孩子。
“那可得好生保养,头一胎不比寻常呢。”刘艳儿关切的问,“你婆婆知道没?”
“唉,我哪儿敢让他们知道呢。”张三姐儿叹道,“在镇上,什么好赖的,起码事事自己作主,你姐夫什么都肯依我。若是回了孟家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吃糠咽菜的不算什么,就怕日子不痛快,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我跟你姐夫说了,现在还没三个月呢,没的到处壤壤的道理。胎未坐稳,说出去倒显得轻狂了,让长辈们跟着操心。你姐夫都依我了。”
刘艳儿笑道,“姐夫对三姐实在没的说了。”
张三姐儿微微一笑,拉着刘艳儿的手道,“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刘艳调侃,“我是神机妙算,给小侄儿买的。”
“你的心哪,不说我都知道。”张三姐儿有意问,“你既有这心,怎么上次我托人给你捎了玉脂膏儿,你反倒没动静儿了呢。”
说到这个,刘艳儿顾不得娇羞,脸色黯色,“三姐,咱俩一处儿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家。只要活儿紧,断然出不得门半步的。”
“我猜就是这样了。”张三姐儿道,“你没来,孟小弟倒是来过几回,你家的情况我也跟他说了。你大约不知道吧,孟小弟的大姑妈嫁的就是咱们村儿呢。”
刘艳儿听到这话,脸上不免露出惊讶来,低声道一句,“真是巧了呢。”
“谁说不是呢。”张三姐儿笑,“他大姑妈就是村西头儿刘炳叔家的婶子。”
因村与村离得近,少不了各种联姻,以前从没联系的张家与李字,说不得就是什么拐着弯儿的亲戚呢。张三姐儿一点,刘艳儿立时就明白了,笑道,“哦,我知道,炳婶子家的雅姐姐嫁就是来升哥的弟弟来斗哥,这么一算,可不就是来斗嫂子么。”
“是啊,你们跟来斗家可是没出五福的一家子。”张三姐儿眼中含着融融的笑,对刘艳儿道,“我瞧着孟小弟对你是真有意思,只是现在孟小弟不在镇上做工了呢。”
“啊?他不在镇上了?”刘艳儿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她这样一腔热情的来了,他却不在了。这种失落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只见刘艳儿花儿一样鲜艳的脸顿时失去了颜色。
张三姐儿心里也感叹孟安然与刘艳儿没缘份,当初孟安然托她送了玉脂膏儿去,就开始有事儿没事儿的来找方大海,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可惜那时刘艳儿竟不能偷半点儿空出来一会,如今刘艳儿来了,孟小弟却是回了家。
“唉,我早跟你说过孟小弟家境好,孟家哪里舍得叫他出来做工呢。再者,你看他那身子骨儿,不似你姐夫,外头看着也瘦,实则满身的力气。”张三姐儿道,“孟小弟再没吃过这样的苦,能干两月已是不错了,他家里要重开买卖,他又是孟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儿,自然得回去跟着打理。”
刘艳儿默默的坐在椅子里,强笑道,“这有什么,我跟他,本也没什么。”
”孟小弟是个老实人,他家里管的也严,若是些不老实的小子,还不得打听着找你家去呢。唉,孟小弟……我这一时半会儿的又回不得孟家庄……”刘艳儿似是没听到张三姐儿的叹息,只是眼中泪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