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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路上为了闪避一只突然窜出的野狗,撞上电线杆,司机轻微擦伤,后座的尹南锋却陷入昏迷,送医至今过了一星期仍未清醒。
“震阳集团”未来接班人车祸昏迷,原本应该是大消息,但因为司机第一时间通知尹父,赶在警方获知车祸消息前找了熟识医院的救护车、拖吊车,将消息彻底封锁,因此至今无人得知这件事。
但是婚礼即将在这个周末举行,眼看是纸包不住火了。
尹景东猜测父亲应是担心股东们知情,会对公司信心动摇、抛售股票,所以刻意隐瞒弟弟车祸的事,可婚礼迫在眉睫,总不能让新娘和宾客在礼堂等到最后一秒吧?
“爸,我们应该通知周家和所有宾客取消婚礼。”
看着这几天消瘦不少的父亲,尹景东虽然难过,还是得提醒他这件重要大事。
“谁说婚礼要取消!”尹父毫不考虑地否决他的话。
“不取消,难道要在加护病房举行婚礼?”他心里又何尝好受。“南锋脑部受重创,虽然已经清除瘀血,但是仍然昏迷不醒,医生也叫我们要做好最糟的打算,这种情况下怎么可以让对方嫁过来?就算女方肯,她家人也不可能同意,我们更不能这么做。”
“听清楚了,从今天开始,躺在医院病房的是你。”
案亲天外飞来一句话,尹景东无法理解,一脸错愕。
“爸,您在说什么?”
“你还不懂吗?和周家的婚事照常进行,由你代替你弟结婚,等你弟清醒、复原后再交换身分!就算消息走漏,或者南锋真的成了植物人,我也会对外宣称躺在医院的是你,反正你们是双胞胎,只要你刻意装扮,没人认得出来——”
“爸!”尹景东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那是骗婚!我也不可能以南锋的身分活一辈子,实在太荒唐了!”
“谁要你假扮一辈子?我相信你弟没那么脆弱,他一定会清醒,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尹父沉重地长叹,忽然温言相求。
“唉,你也知道,公司虽然是我创立的,却是到这几年才在你弟手中发扬光大。南锋是从商的天才,公司会有现在的规模,是他用尽心血成就的,我说什么也要保住鲍司!你们兄弟俩一向感情好,你也不希望当他清醒时变得一无所有吧?所以这个婚,你非替他结不可。”
一无所有?
“婚不结,公司有可能倒闭,您是这个意思吗?”尹景东听出诡异之处。“为什么?南锋不是恋爱结婚吗?还是说你们瞒着我什么,这件婚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事到如今,尹父也不打算瞒他,把这桩婚事谈成的前因后果老实说出,连他们已经登记结婚,婚礼只是个形式的真相也说了。
“这个购物商城是南锋的梦想,公司大半资金都投入这个计划,他们去登记的当天,南锋不只签约买下了周家那块地,也把银行贷款的资金汇入帐户轧支票,要是知道他重伤昏迷的事,周家一定会立刻提出离婚。
“到时候,不只是合作案和资金会出问题,加上银行跟着落井下石、紧缩银根,到时候就算想卖地筹款,也只会引来一群豺狼虎豹逼我们不得不认赔贱卖,再加上股民恐慌性卖压”
尹父顿了顿,摇头唉叹。
“景东,我不是在吓唬你,这个计划一旦失败,我们父子不只多年的辛苦付诸流水,恐怕还要宣布破产,你真忍心看我们走到那一步?景东,算爸爸求你了!一年,最长一年就好,无论南锋情况如何,我会在这段期间内想出脱困方法——”
早有准备的尹父拿出几片光碟。
“这里有公司尾牙、春酒、庆功宴,和南锋去年生日会的录影,所有公司重要干部、客户、熟识亲友,里头几乎都有露面。这几天,我已经把每个人的照片和基本资料都整理成档案,你只要熟记就没问题,反正你也知道南锋不是会和人熟络的个性——”
“元以伦呢?”尹景东想起这和弟弟相识十年的老友。“知道南锋有个孪生哥哥的人不多,见过我的也少,我刻意模仿或许瞒得过,可是元以伦从以前到现在,始终能分辨出我们谁是谁,以他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破绽。”
他叹口气,接着说:“再说我代替南锋结婚更离谱,他们两人不熟,周小姐或许认不出来我是替身,可以顺利捱过婚礼,可是新婚之夜怎么办?拖上十天、半月还好,可是能拖上半年、一年吗?天底下有什么理由能让对方守活寡守得理所当然、心甘情愿?”
“以伦那边你不用担心,他知道南锋的情况,也答应帮忙,还承诺在公开场合必要时会帮你瞒过别人。”
说起小儿子这个至交,尹父满意极了。
“你说的那个问题,他也想好了办法。婚礼当晚你就装醉,隔天再装个病毒型感冒,上吐下泻,这个理由可以让你虚弱一个礼拜,再接下来是不小心扭到腰,能休养一个月,然后我会派你出差,再撑三个月,等你回来就说你希望先和她培养感情,谈个纯纯的恋爱。”
尹父说得眉飞色舞,看来相当同意这些招数。
“以伦说了,只要你手段好、哄得女孩子开心的话,这招唬上对方一年都行,搞不定的话随时欢迎你向他讨教。有他这个情场斑手在”
“尹大哥,南锋没告诉你吧?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今天你帮南锋戏弄我,改天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
尹景东忽然想起,当年他们兄弟互换身分闹元以伦,被他识破后,他又气又好笑,当场撂下狠话。
当时的自己以为他是开玩笑,如今看来,元以伦或许不是说说而已。
他和南锋的交情如同兄弟,加上父亲出面请求,他答应保密并不让人意外,但是这么积极主动地提出各种让他在一年内维持“清白”的方法,好让父亲说服他,怎么想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但不可否认,真要维持一年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相信没人比元以伦这位情场斑手更适合当他的“军师”
最后,禁不住案亲的苦苦恳求,尹景东不得不点头答应考虑。
看得出父亲对他没有立刻答应有些不悦,不懂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他,只是同意考虑为家人利益去欺瞒一位陌生女人,就已经压力沉重、无比愧疚。
娶或不娶?
要听从父亲还是良心?
唉,究竟他该如何抉择
坐在绿竹隔墙、奇木雕椅,布置得古色古香的茶艺馆包厢内,尹景东凝眉等待着周芷宁。
最终,他选择了良心。
应该说,正当他无法取舍之际,他无意间在弟弟房里翻出一份婚前协议书,让他极度震惊之余,意外找到一条或许能两全其美的险路。
他已经向学校提出留职停薪一年,决定在弟弟清醒前留在台湾,尽一切努力帮助父亲保住鲍司。
然后,他瞒着父亲,以弟弟的名义约出周芷宁,打算将一切据实以告,请她帮忙配合假扮夫妻。当然,南锋答应她的条件,他也会依约实行。
周芷宁愿意答应便是皆大欢喜,不答应,他也已有心理准备,在最糟的情况下一肩扛起养家重任。
“让你久等了。”
周芷宁在包厢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看他蹙眉沉思,迟迟未发现自己,才出声提醒。
今天下午要拍婚纱照,两人就会见面,她不懂昨晚才回台的尹南锋为什么一大早突然来电,约她出来喝茶聊天?不过她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温和有礼,不再咄咄逼人,和那天逼婚的霸道态度反差太大,让人不想拒绝,也因为她相当好奇,见面时,他到底会以哪一种态度面对她?
尹景东一见出声后迳自走入包厢的美丽女子,顿时怔住。
他不曾如此牢记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可是眼前这位却是唯一例外。
她穿着粉紫色抓绉衬衫、甜美花苞裙,散发着比郁金香还要迷人的优雅气息,就这么翩然来到他面前。
说惊艳太夸张,说惊喜却是真的,因为尹景东怎么也料想不到,那天在街上挺身而出的善良女子,竟然就是刚进门的弟媳。
“请坐。”
他礼貌地起身为她拉椅子,反正再多疑惑也得等服务生离开再说。
“谢谢。”周芷宁大方落坐。
服务生俐落地送上两人的茶和茶点,离开时轻轻将拉门关上,还给两人一室阒静。
“你是周芷宁?”
深怕误认,他不得不谨慎求证。
“十天没见就不认得自己老婆了?”
她挑眉,不知道他在玩哪一招。
尹景东被她问倒,倒也因此证实她的身分无误。
“不是不认得,而是不认识。”他决定开诚布公。“你好,我是尹景东,南锋的双胞胎大哥。”
这回换周芷宁愣住了。
“我没听说过你是双胞胎。”她合理怀疑这是个恶作剧。“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厌恶被人捉弄。尹南锋,你最好适可而止。”
“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
尹景东已料到这情况,立刻拿出笔电,播出当年弟弟赴美参加他的大学毕业典礼的影片。
“爸妈在我们九岁时离婚,南锋跟我爸留在台湾,我则是跟我妈回美国,我们失联多年后才又联络上。因为我每次短暂回台湾很低调,也从不陪同父亲他们出席任何公开活动,所以除了几位近亲,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南锋还有我这个孪生哥哥”
看着萤幕播放的画面、听着他的解释,周芷宁信了八分。
不是她太容易相信人,而是两人虽然长相相同、声音相似,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他,少了相亲时咄咄逼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诚恳、温和的气质,仔细聆听、分辨,两人言谈的态度、语气也大不相同。
再说,若只是为了戏弄她,便要浪费时间合成照片影片,对于尹南锋那个大忙人来说已经是不可能,何况编出这种故事,到底有什么利益可图?
“你不必再解释了。”周芷宁想确认另一件事。“所以,在路上救了游民的人不是尹南锋,是你?”
“呃,嗯。”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尹景东还是回答她。
答案揭晓。
原来不是尹南锋有双重性格,而是他有个性格迥异的孪生兄弟,这样一切全都解释得通了。
“容我再请教一件事,约我出来的那通电话是尹南锋打的,还是你以他的名义把我骗出来?如果是前者,他人呢?如果是后者,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后者。”尹景东神色严肃。“理由是南锋现在人在加护病房,如无意外,后天和你举行婚礼的人将会是我。”
听完他的话,周芷宁的大脑至少停止运转了两秒钟。
“对不起,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即便思考能力恢复,他的话还是远在她能理解的范围之外。
“抱歉,你没听错。”尹景东难掩歉疚。“其实南锋和你登记结婚的当晚出了车祸,直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无法预期他何时会清醒,最糟的情况他还可能成为植物人。”
周芷宁既意外又难过,虽然自己对尹南锋没什么好感,但对方终归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两人相识一场,不可能对他的死活无动于衷。
“这些事我为什么都没听说?”
一说完,她立刻联想到尹景东方才提起的事,便明白了。
“我懂了,尹南锋昏迷的消息一旦传出,不只婚事和合作计划可能生变,还会引起投资人恐慌,让公司陷入危机,所以你们封锁消息、继续筹备婚礼,就是打定主意要由你当替身举行婚礼?”
尹景东点头,完全不否认她的推论。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告诉我实情?”
周芷宁已经大概猜到一些,但就是想听他亲口说。
“尹伯父应该已经告诉你,我和你弟是商业联姻,我们登记结婚前也不过见过一次面而已,只要你有心假扮,让婚礼圆满完成不是什么问题,接下来,你大可再找理由生病,或是出差回美国,要瞒我个一年半载不困难,不是吗?”
尹景东深吸了口气。
看来这位周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随口就把父亲的计策一一戳破,好险他本就没打算照做,不然岂不像在她面前耍猴戏?
“因为我假扮南锋,不管是对我家人还是公司都有利,唯一会伤害的只有你,所以我希望和你是合作关系,而不是昧着良心欺骗。当然,这件事的确有些荒唐,如果你不同意,甚至要离婚,我也能理解,所以我才赶在下午拍婚纱前约你出来——”
“先喝杯茶吧!”
周芷宁突然打断他的话,执壶为他斟上一杯茶。
“谢谢。”
尹景东端茶轻品,表面镇定,心里却疑惑。